第26章 母親哭得那麽傷心

老竇,我問你,是不是你在場部把青山給揍了?”邊秀珍衝炕上趟著的竇大虎說。

竇大虎沒搭理她,翻個身臉朝牆壁,繼續閉眼睛假寐。

“不對!”邊秀珍自言自語道,“你要沒揍他,他早就回家來了,你說實話,是不是把他打了?”

竇大虎還是沒說話。

“起來,你別裝死蝲蛄!”邊秀珍去拽竇大虎。

“拽什麽拽?”竇大虎坐起來,不耐煩地白了邊秀珍一眼。

邊秀珍不依不饒,繼續追問竇大虎,到底打沒打竇青山。

竇大虎最後承認了,說也沒動手,就是拿鋼筆水瓶砸了他一下子。

邊秀珍一聽就火了,大聲說,“你還沒動手?鋼筆水瓶像石頭似的,砸他腦袋上不把他砸暈了啊!”

“你喊什麽喊,不就是破了點皮嗎,大男人的流點血能咋的,離死遠著呢!”

竇大虎衝她瞪眼吼道。

邊秀珍就哭了。

“流點血?我不信!你肯定把孩子打壞了!”

邊秀珍嗚嗚哭道:“鋼筆水瓶那麽硬,你砸他腦袋上,你多大的力氣啊,哎呦我的兒啊,你要是在前額上落個大疤瘌,將來可咋找對象啊?”

竇大虎被她哭得心煩,催她趕緊去做飯。

這時竇青鬆唱著歌回來了。

他見母親坐在炕沿上抹眼淚,父親滿臉怒氣地坐在炕上,弟弟小心翼翼地坐在外屋不敢吭聲,就不合時宜地說:“媽,你咋不做飯呢,我都餓了。”

“餓,餓,餓死鬼托生的?”邊秀珍說,“老娘今天就不做飯了,看你們能不能餓死!”

邊秀珍摘下圍裙,用力扔在一邊,躺倒在炕的另一邊抽泣。

竇青鬆從沒見母親發這麽大火,一時無措,拿眼去看父親。

竇大虎似乎也有些蒙圈了。結婚這麽多年,麵前這個平時看似柔軟的女人,今天竟然如此河東獅吼,讓他一下子想到當年那隻被自己套住後腿的雌虎。

雌虎為了保護、救助幼虎,不惜咬斷自己的後腿,也要帶領孩子遠離危險,而今天邊秀珍為了大兒子,竟然像那個雌虎一樣“撒潑”發威,就差跟自己拚命了……

竇大虎看看地上的二兒子和小兒子,發現他倆也不知所措地望著自己,麻爪了。

竇青雲給二哥竇青鬆使了個眼色,兩人來到外屋。

竇青雲雖然是個男孩兒,但性格卻隨母親,溫順慈愛,從小就跟母親學習廚藝,他讓二哥燒火,自己開始炒菜。

不一會兒,竇青雲就把4個菜炒熟,竇青鬆和他端上飯桌。

竇大虎給竇青雲使眼色,讓他召喚母親起來吃飯。

竇青雲會意,爬上炕,拽母親的胳膊,“媽,別生氣了,起來吃飯吧。”

邊秀珍早聽見廚房裏鍋碗瓢盆聲響,聞到一陣陣菜香,知道是小兒子在炒菜。

“我們吃吧,媽不餓。”邊秀珍頭朝裏,鼻音很重地說。

“你不吃,我們咋吃啊,媽,我的好媽媽,你快起來嚐嚐我做的菜,給我打打分,看及不及格?”

竇青雲一邊拽母親胳膊,一邊耍嬌。

“媽不餓,氣都氣飽了!”

邊秀珍突然站起來,狠狠地剜了竇大虎一眼,穿上鞋就往外走。

“媽你幹嘛去啊,外麵黑燈瞎火的。”竇青鬆趕緊抓住邊秀珍的手,不放她走。

“我去朝陽林場找老大,我兒子被人打了,我去看看我兒子還能不能喘氣!”

話未說完,邊秀珍眼淚嘩地流下來。

“哎呀——”

竇大虎用力在大腿上拍了一把,“我不就是砸了老大一瓶子嗎,你至於這樣鬧騰嗎?”

“我不讓你去,”竇青雲也過來,扯住母親衣服說,“外麵這麽黑,去朝陽林場25裏地,要翻過好幾座山,太危險了!”

“我叫山貓野獸吃了才好呢,省得在家鬧心!”邊秀珍還要往外闖。

“我去看我大哥好了,”竇青鬆說,“媽你趕緊吃飯,吃完飯我就去朝陽林場。”

邊秀珍不再往外掙了,疑惑地看著竇青鬆。

“我去!吃完飯我就去看我大哥!”

竇青鬆見母親懷疑,就加重了語氣。

“那,外麵天這麽黑,萬一,萬一你遇到野獸咋辦啊?”邊秀珍擔憂地說。

“沒事,我不怕!”竇青鬆胸脯一挺,聲音洪亮地說。

邊秀珍果然坐下吃飯。

一家人圍坐在飯桌邊,默默地吃飯,完全沒有了往日周末全家人聚餐時的歡聲笑語。

悶聲吃飯,速度很快,轉眼間大家都吃完飯撂下飯碗。竇青雲收拾碗筷。

竇青鬆穿上外套,拿起手電就要出門。

“把我的老洋炮帶上。”竇大虎摘下牆上的老洋炮,遞給竇青鬆。

竇青鬆抓起老洋炮,打亮手電筒,就衝進黑暗之中。

竇青鬆骨骼清奇、高大、粗壯,像竇大虎的翻版。他正直18歲,年輕力壯,精力充沛,成天在山林裏遊**,上山、下河、爬樹,練就了一身本領。

25裏山路,一般人要3個小時才能到達,而竇青鬆抄近路,走險路,隻用了兩個小時,就來到朝陽林場東山梁。

已是夜晚9點多鍾,朝陽林場由於沒有娛樂節目,職工們早早就熄燈睡覺了。

山窪裏的林場一片漆黑。

竇青鬆小跑著下了上崗,走上林場的那條唯一亮著路燈的東西主街。

他的腳步匆匆而陌生,惹得村東不知誰家的一條大狗警覺地吠叫起來。接著林場的幾十條大狗,都汪汪吠叫,企圖用聲音嚇退“入侵”者。

隻有場部宿舍的一角,還亮著燈。

竇青鬆直奔過去,敲響房門。

房門打開,竇青山頭纏滲著血跡的繃帶,出現在竇青鬆麵前。

竇青山吃了一驚。

深更半夜的,竇青鬆怎麽風塵仆仆地跑來了?

難道,家裏出了什麽事?

竇青鬆見大哥這個樣子,理解了母親為何衝父親發那麽大的火氣。

“還疼嗎?縫了多少針?”竇青鬆有些渴,端起桌上哥哥的水杯,將裏麵的水喝幹。

竇青山見他渴成這樣,又給他倒了一杯水,遞給弟弟。

竇青鬆接過水杯,再次將水喝幹。竇青山還想給他倒水,竇青鬆一把將杯子捂住,看著他腦袋問:“縫了多少針?”

“5針。”

大約仍能感覺到疼痛,竇青山想盡量表現出無所謂的態度,但眼裏表情卻有些痛楚。

“大半夜的你咋來了?”竇青山關切地問。

“因為你,咱媽和咱爸吵起來了,她氣得連飯都不吃,就要來看你。你說20多裏山路,荒郊野外、深山老嶺的,我們能讓她來嗎?沒有辦法,我才替她來的。”

竇青山眼圈紅了,歎息一聲,沉默不語。

“大哥,你咋想的,為啥放棄城裏舒適的工作不幹,要跑到這深山老林裏來,惹得咱爸生氣不說,就是我也想不通啊!你究竟是傻還是缺心眼?”

竇青鬆一連串地質問和埋怨。

竇青山又歎息了一聲,仍然沉默不語。

“你說話呀,歎息有個屁用!”竇青鬆忽地站起來,瞪著他大聲說。

繼而他又坐下來,聲音緩和下來,“你是不是有啥難言之隱啊?”

竇青山抬起眼皮去看弟弟,眼神裏滿是驚奇和感動。

“不是我瞎猜的,是老弟說的,”竇青鬆見大哥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異樣,就解釋道,“老弟說,大哥不是個糊塗蛋,他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有他的難言之隱。”

竇青山心中一陣感動,多日來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置疑他,嘲諷他,貶損他,甚至父親差點把他砸死……但是老小竇青雲卻能窺見他的內心,真是一個既溫柔又善解人意的好弟弟啊!

於是,竇青山就把他與徐翠翠戀愛兩年,以及他倆之間的心酸故事,竹筒倒豆子,全部都講述給竇青鬆聽了。

竇青鬆就像聽一個傳奇的愛情故事,他剛剛成年,心思又有些粗糙,還不懂**的情戀之事,但他卻被哥哥的講述深深感動了,也理解了哥哥“怪異”的舉動。

但很快,他就提出了自己的擔憂,“你和徐翠翠偷摸談戀愛,並為了她放棄城裏的好工作,那蘇梅姐怎麽辦啊?”

在竇青鬆簡單的頭腦裏,漂亮、大方的蘇梅,早就成了他未來大嫂的理想人物!

“我們倆沒有感情,我不愛蘇梅。”竇青山漠然說道。

“可是,你倆是咱爸和蘇叔叔定的‘娃娃親’,打小兩家就公認的啊,要是咱爸知道你甩了蘇梅,自己做主要和一個瘋子結婚,他,他不拿洋炮轟了你啊……”

竇青鬆突然想到一個更加嚴峻的、要命的問題擺在麵前,令他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