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縣城來了個“怪胎”

竇青山每天都在精神病院度過,醫生見他來後徐翠翠病情急遽好轉,就讓他多陪陪她,使她盡快擺脫病魔的糾纏。

奇跡就是這樣出現的!

徐翠翠的瘋病,在竇青山出現後沒再複發,她已經連續半個月處於清醒狀態。

醫生在感歎之餘,開了兩個月的口服藥,準許徐翠翠出院。

竇青山和徐翠翠一起出現在家門口,女兒對著父母清亮亮地喊了一聲,“爸,媽!”

她眼睛裏的那層薄霧一樣灰蒙蒙的東西,不見了,換之的,還是那個黑葡萄籽兒一樣的閃爍著盈盈水波的美麗的眸子。

全家人一下子喜極而泣。

母親抱著徐翠翠嗚嗚哭了起來。

接著,徐翠翠母親就給竇青山鞠了一個躬九十度的躬。

“恩人!青山,你是我們全家人的恩人啊!”

竇青山局促地笑著,連忙把徐翠翠母親攙住,“大娘,您言重了,我可沒有那麽大的功勞。”

“你有。就你有!你的功勞比天大,比海深!”

徐翠翠母親抓著竇青山的手,抹著眼淚說。

當晚,徐翠翠母親張羅了一桌好菜,包了餃子,他們要好好慶賀一番。

這次竇青山的待遇,與他半個月前第一次來時,有了天壤之別。他被徐翠翠父親拽到身邊,挨著他坐,一起喝酒。

徐翠翠像個沒事人似的,一點也看不出,她是剛從精神病院出來的人。

徐大剛徹底被都竇青山折服,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端起酒杯,給竇青山賠禮道歉,說自己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識金鑲玉,當初不該把竇青山按在地上胖揍。

被他提起這個話茬,竇青山嘴角神經質地一扯,似乎那日的傷痛還在延續。他跟徐大剛碰杯,說:“你那一腳太狠了,差點把我踹殘廢了。”

兩人一飲而盡。

“青山,你上次沒回家就來我家找翠翠,然後又去了穆丹市,你家裏知道嗎?”

徐翠翠父親終於說出了自己連日來的擔憂。

“沒有,他們不知道我回來,以為我還在學校等待拿畢業證呢。”竇青山說完,歉意地笑笑。

“那,你父親也不知道?”徐翠翠父親問。

“不知道。”

“哦,”徐翠翠父親沉吟下說,“如今翠翠的病好了,今晚,你就回家一趟吧,免得父母掛念。”

竇青山沒說話,拿眼睛去看徐翠翠。

蘇強突然要結婚。

這個消息“打”得蘇力德猝不及防。

前些日子他才請竇大虎去廟嶺村徐家退親,蘇強當時也沒說他有對象,咋就一下子就要結婚呢?

蘇強本來對徐翠翠抱著歉疚,理虧的人容易心虛,更容易激動,他對父親的懷疑不耐煩,急赤白臉地說:“你別管那麽多,想不想快點抱孫子吧?”

蘇力德當然想了。他知道蘇強個性強,主意正,也許他這麽快就結婚,是想盡快忘掉徐翠翠,忘記他倆過去的事情。

蘇強的新婚妻子叫何麗,比他大一歲,是他上屆同學。

何麗家是附近一個村屯的,雖然長得不如徐翠翠那麽好看,但也算周正、端莊。上學的時候,她就對蘇強心懷好感,尤其蘇強打籃球時的瀟灑投籃動作,讓何麗總是怦然心動。她是他的“迷姐”。隻是那時,她聽說他正在狂熱地追求“校花”徐翠翠,她就知難而退了。

前些日子,朝陽林場和何麗所在村莊舉行籃球比賽。蘇強是朝陽林場的籃球隊長。那場比賽,朝陽林場籃球隊大獲全勝,蘇強精準的投籃,瀟灑舒展的動作,再次點燃了何麗心中的烈火,怦然心動起來。

比賽結束,何麗找到蘇強。

老同學一年多不見,自然噓寒問暖。何麗打聽蘇強與徐翠翠戀情進展,戲說何時喝他們的喜酒。

蘇強尬笑一下,說:“喝啥喜酒啊,早就與她分手了。”

他特意把分手時間說的很久,就是為了跟徐翠翠撇清關係,擔心將來她出院後,別人聽說她是精神病患者,自己與她分手,就有了嫌棄、拋棄的嫌疑。

何麗聽說他已經與徐翠翠分手,不由心中竊喜,此後就對蘇強展開了猛烈攻勢。

何麗畢業一年多,她是農村戶口,無法找到工作,就在村裏務農,成天與土疙瘩打交道,又累又苦又埋汰,就想嫁個吃供應糧的正式工人,早日擺脫農村生活。

俗話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

何麗本來就漂亮,心中又打定了擺脫農村的主意,就使出渾身解數追求蘇強。結果他倆隻約會了三次,她就主動投入蘇強懷抱,成了蘇強的女人。

竇青山拿到了畢業證,是副校長特快專遞寄給他的。

一紙畢業生分配通知,告訴他,他被分配到率賓縣林業局林業總站工作。

聽到這個消息,竇家人都很高興,大兒子終於到縣城的大機關上班了,這是竇家人的驕傲和榮光。他們世代在老爺嶺的山林裏竄行,與荒野和野獸為伴,行為粗糲,性格粗獷,說話一股苞米麵味兒,就特別羨慕那些有文化、懂技術,又生活在城裏的人。

這下好了,竇家終於出了個文化人,還能坐在城裏的大機關工作,太豔羨人了。

一貫對竇青山不怎麽喜歡的竇大虎,也咧開嘴丫子破例表揚了大兒子。

接到錄取通知書的那晚,最高興的當屬母親邊秀珍,她特意做了一桌子好菜,為大兒子慶賀。

竇大虎高興,將拜把子“親家”蘇力德請來,一起喝酒。

蘇力德空前高興,自己未來的姑爺到了林業局大機關上班,那將來女兒蘇梅就是縣城裏的人了,徹底走出這大山溝,嫁個城裏人,是他對女兒未來生活最樸素、最美好的向往。

為表喜悅,蘇力德將自己珍藏了十幾年的陳年好酒帶來,與竇大虎父子分享。

一家人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悅,卻讓竇青山心情越發地沉重,因為他有他的苦衷和心事,又不敢跟父母提說。

耳邊響著母親對蘇力德“親家”、“親家”地叫著,蘇力德喜滋滋地、爽快地應答著,並一口一個“親家母”地稱呼母親,儼然是他和蘇梅認親、結婚了的樣子。

他們越是這樣親密無間,竇青山越是心懷忐忑,坐臥不寧。

“咋的了,青山,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難道分配到縣城你還不滿意咋的?”

蘇力德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以為他想留在省城那樣的大城市,對分配到縣城不滿意。

“沒有,沒有不滿意啊。”竇青山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我就說是嗎,回縣城多好啊,既進了城,又離家不太遠,家裏有個啥事還能照顧得到,多好啊!”

蘇力德笑容滿麵,招呼竇青山上炕坐,說他都參加工作了,是個大人了,該一起坐下來喝酒了。

看得出來,蘇力德對竇青山回縣城工作十分滿意,因為他以前曾擔心過,如果這小子分配到省城那樣的大城市,進了大機關工作,他女兒蘇梅就危險了,竇青山就可能嫌棄蘇梅老土,而不要她。這下好了,他回了縣城,蘇梅的事就放心了。

兒子蘇強從小不愛學習,他就把希望寄托在蘇梅身上,一心期待她也像竇青山一樣出息,考不上大學也要考上中專,最起碼與竇青山般配啊,不然人家一個中專生,肯定不會娶一個林場的普通女工。

蘇梅特別爭氣,學習成績在班級一直名列前茅。她是個比較有主意的孩子,覺得廟嶺中學的教學水平比較差,無法與縣城中學老師的教學能力相比,怕耽誤自己的前程,就在前年讓蘇力德托人找關係,去縣一中讀高二。

蘇梅是個漂亮姑娘,個子高挑,皮膚白皙,相貌靚麗,尤其這幾年,出落得越發洋氣,處事也成熟穩重,落落大方,一點也不像是從山溝裏出來的女孩。

而且,蘇梅喜歡參加學校的各項活動,熱心公益,善於跟同學打成一片,就被推選為班級團支書。

竇青山不習慣與父親坐在一個桌上喝酒。從小到大,父親總是對他板著臉孔,動不動訓人,他沒少挨他揍。

竇大虎見兒子遲疑,就說:“磨蹭啥,像個大姑娘,蘇叔叔讓你上炕喝酒,咋還扭捏起來了。”

竇青山隻好硬著頭皮上炕,蘇力德往一邊挪挪,在身邊炕麵上拍拍,竇青山就盤腿坐在他身旁。

竇大虎端起酒壺,要給竇青山倒酒。嚇得他趕緊跪起來,雙手去搶酒壺,說:“我來,我自己來。”

“別磨嘰,你坐下。”父親把他手打開,給他倒了一杯白酒。

竇大虎端起酒杯說:“來,咱爺仨幹一杯,青山明天就要去縣林業局報到,這是個大喜事,是咱老竇家列祖列宗保佑,祖墳冒了青煙,出息了個你,喝完酒,你下午去西山你爺爺那,給他上上墳,敬杯酒。”

竇青山端起酒杯,試著呡了一小口。

“幹掉,幹掉。”竇大虎嫌棄地對竇青山說,“男人了,喝酒就要爽快,別像個娘們。”

“是啊,青山,你爸高興,你就放開量喝,喝醉了也沒事。”蘇力德勸道。

“高興,今兒個就是高興。”

竇大虎自顧自幹了一杯酒。

可他做夢也沒想到,竇青山第二天就幹了一件讓他火冒三丈,並覺得丟失顏麵的事!

事情是這樣的:竇青山來到縣林業局,沒有去林業總站報到,而是直接闖進局長辦公室。

竇青山不想在局裏工作,他要去朝陽林場上班。

局長徹底蒙圈了。他看著前邊沙發上局促不安的年輕人,大惑不解。因為他作為局長,時常有人找他求情,不想繼續在林場那種艱苦環境工作,想請他給調轉到縣城的林業單位工作。如果誰能調進局裏工作,那就無異於一步登天,比中了狀元還高興。

而麵前的這個中專生,行為卻如此怪異,他竟然要放棄局裏舒適的工作,和城裏安逸的生活,而去那又苦又累又髒的林場上班,真是中了邪!

局長問他為什麽?他要他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

竇青山說:“不為什麽,就是不想坐機關,想去朝陽林場上班。”

他請局長開恩、幫忙,“成全”他的願望。

最後,局長被這個反常的中專生“磨嘰”煩了,想既然你這麽堅決主動地要求去林場,那我就“成全”你吧!

就這樣,竇青山拿著林業局政工給開的工作調轉證明,來到朝陽林場上班了。

竇青山主動來到朝陽林場工作,在率賓縣林業係統引起了不小轟動。因為那時不要說大學生,就是中專生能回到率賓縣工作的,也是鳳毛麟角。何況他“哭著喊著”非要去林場這麽艱苦的地方,豈不是中了邪?

他的怪異舉動,一時間成為林業局的“笑柄”!

後來,甚至有些局裏的人,特意去朝陽林場“朝見”這個“怪胎”,看看這個怪人究竟長得何種模樣,是不是三頭六臂。

林場給竇青山安排了宿舍,單人間,沒有室內衛生間和浴池,他要洗澡,得到林場的公共浴池去洗,單日子男生洗浴,雙日子女生洗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