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寒木春華
蘇家的事情過了好幾日,仍為村民熱議,連剛回來的雲苓都被“科普”過好幾次。
別人不知道,可她再清楚不過——周愛香確實懷孕了。
盡管蘇岩和兩位老人仍然沒給她好臉色,但這段爭吵終歸是銷聲匿跡,不會有人再提起了。
隻有女主仍舊承擔著繁瑣的家務活,因為周愛香以自己懷孕為由,更加順理成章地享受閨女的服務。
許是自己家庭圓滿和美,所以雲苓格外不能理解,為何會有母親這麽看不慣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
她這樣想著,便問了出來。
褚菘藍苦笑:“你還是見著少了,以前我們村裏,因為生下來養不起又想要男孩,索性直接把剛生下來的女孩溺死,一了百了。”
她的語氣,仿佛是在給生活在首都四合院裏的天真大小姐,講述這世間格外殘忍卻又不稀奇的常事。
雲苓牽牽唇角:“沒有人報警嗎?”
“那家人都沒說什麽,親生父母沒意見,其他人也不願多管閑事。”
屋內一陣沉默。
她之前走南闖北,見過最荒蕪的村落,也認識了連規則都無能為力的壓迫,什麽都看在眼裏,自然習慣了逐漸不放在心上。
褚菘藍還想繼續說什麽,但見她一副深思的樣子,又怕說太多直接摧毀她的理想世界。
雲苓抬眸,似乎意識到了她的未盡之言。
但她並沒有褚菘藍想的那麽脆弱,或許其他人都認為她過於理想,可這個世界仍有值得堅信的存在,是前人的堅持才有了現在的太平,那現在的弊病瘡痍,總有一天也會得到改善,隻是需要活人來努力。
物忌全勝,事忌全美,人忌全盛。
她從來都覺得自己隻是個小人物,不會把所有人或事想得太過圓滿,也不會狂妄自大地憑一己之力想改變世界,因為自知即使幸運地擁有係統依然也能力有限。
“我雖沒能親眼見證,卻也不會盲目樂觀,隻是仍不理解他們為何如此偏執頑固,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可這麽做對他們有什麽好處?”
褚菘藍輕描淡寫:“這種人是無法理解他們的行為動機的。”
醫者醫人,卻無法醫思想,令人麻木的是他們根深蒂固的理念。
她不知道蘇暖之後的看似大刀闊斧人生中,心裏是否會有一處角落永遠被壓抑籠罩,但係統並未派發新的任務,似乎也說明了什麽。
在看完這本小說的那一刻時,雲苓就對係統說:“她比我強多了。”
她自認為,如果她是棵樹,那也是從不缺養分的樹,蓬勃茂盛情有可原。
可蘇暖不是,哪怕作者最初給她的設定是一株孱弱花朵,可她最後也是從石頭縫裏拚命鑽出,迎接風吹雨打還能綻放美麗的花。
時間慢慢逝去,雲苓的計劃逐漸提上日程,而農場這邊終於有了進展。
“營長,你讓我觀察的那個朱存,今天外麵有人給他遞了信。”手底下的副營長一發現異動就來通知了。
傅承序嚴肅問:“知道是通過誰把消息傳進來嗎?”
副營長:“是一個普通的看管人員,收了錢。”
“這個傳信的如果沒有什麽其他問題,事了後依法懲處。”傅承序正容抗色,深思熟慮,“把消息內容字無遺漏地複述一遍。”
副營長直接將紙條抄了一遍,遞給他,上麵的內容是——
“錢還在湊,盡量說服L先生再次延緩交款期限。”
L先生?
傅承序順理成章地想到了羅仕文。
“繼續盯著他,密切關注朱存和別人的接觸,注意警惕性,不要被發現了。”
“是,堅決完成任務!”
副營長離開後,傅承序重新抽出羅仕文的檔案再次審查。
此人之前外派到海外多個國家學習,歸來後致力於文化和翻譯工作,在內陸文學界小有名氣,這次被抓進來也有不少人為他奔走,屬實情理之中。
最怕文人沒節氣,可依他勞改這段日子,完全不像是毫無骨氣的人。
傅承序撚了撚紙張,指尖捏緊,眸色微沉,恐怕這人是偽裝得太好了。
現在有證據證明麻漢生和羅仕文有交易往來,而這筆錢絕對不是小數,否則以麻漢生的本事,不會這麽久都湊不出來,還要手下“再次”勸說對方延期交款。
他方提供金錢,那另一方提供的是什麽呢?
羅仕文犯罪,他在國內明麵上的人脈皆斷,一向又以清正廉潔示外,除了學識文化還有什麽能交換給對方的呢?可麻漢生那人偏偏又鄙夷學問。
傅承序將羅仕文的性格特征和優勢利益條條列在紙上,又按照推測一一排除。
最後隻剩下一條可利用的資源——
海外。
如果那些勢力能拿出麻漢生所需要的東西進行交易,那就說得通了。
不過,這都是他的猜測罷了。
畢竟到目前為止,他也搞不清楚羅仕文本人都待在這裏了,還需要這麽多錢有什麽用?
再者,既然那方能給麻漢生提供資源,那為何與之關係更近的羅仕文不自取為用?
這些疑點還需要進一步發掘,他暫時將進度以及相關推測同步給了上級豐團長。
無論如何,心知肚明的是,既然這事能安排到軍方手中,那必定與國家安全息息相關,傅承序不敢有一絲鬆懈。
致廣大而盡精微,上麵或許有更多的信息,所以這邊實時發生的任何細節都可能對大局造成決定性的變化。
又是漫長的監視任務,公安局那邊早先傳來了消息,傅承序發現的山中溝壑處確實是麻漢生等人的棲息地,但他們去的時候人並不在。眾人埋伏至深夜,才將其爪牙一網打盡,唯獨麻漢生不見蹤影。
單東嶺懷疑對方棄車保帥,也可能是麻漢生故意讓他們作誘餌來吸引警方視線,不過後者可能性不大,畢竟代價還是太大了。
抓一個人與抓一群人相比難度更大。
傅承序去審了那幫手下,都聲稱知道麻漢生缺錢,卻不清楚他要拿錢做什麽,隻和大家說要帶他們過好日子。
這份口供,讓他更加確定不是羅仕文和麻漢生進行交易,而是他背後勢力可以提供實際利益。
經此收獲,傅承序更加不舍晝夜地嚴密監視羅仕文,從未離開過農場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