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如履薄冰
許靜嚇了一跳，飯桌上的其他幾人也目瞪口呆，年紀最小的趙曉東挾菜的手一鬆，筷子啪一聲落在了地上。
他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哭起隻響起了一瞬就戛然而止，因為趙曉雲迅速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雷母馬上站了起來，嗬斥許靜：“你真是白眼狼！我兒子條件那麽好，那麽多女人撲上來他一個也沒要，怎麽看上你這種人呢？”
她轉過身，溫言細語安慰兒子：“剛子，別生氣了，要不我們先吃飯？”
雷剛像化石一樣站了好一陣後，表情緩和了一點：“別說不愉快的了，我們吃飯吧。媽，你重新給曉東拿雙筷子。”
然後他若無其事坐了下來，挾了一塊肉放在許靜碗裏：“剛剛我聲音太大了，對不起。把你嚇著了吧。”
許靜麵無表情地扒拉了一口米飯，心情卻是顛覆了幾個來回。
許靜心裏原本的愧在他的這一次發瘋中，減輕了許多。
她不明白雷剛怎麽還有兩副麵孔呢？上一秒風和日麗，下一秒就陰雲密布，許靜懷疑他一定去進修過什麽演員培訓班，再或者就是精神分裂。
前世長期和大姨打交道，許靜有一套對付精神病人的經驗。所以她知道絕不能硬碰硬。那就稍微緩和迂回一下，等他情緒穩定了再說吧。
這頓午飯，吃得大家各自難受，半個小時後，在沉默尷尬的氣氛中結束了。
飯後，許靜主動提出要去洗碗，其實她是想借著洗碗的功夫和趙曉雲談談。
雷剛點了點頭沒意見：“正好，那我帶曉東去洗澡吧，這會兒澡堂人少，水也好，順便給他理個發。”
許靜捏著盤子的手都攥緊了，好半天後，她無力地答應了：“早去早回吧。”
許靜轉身進了廚房，走到埋頭舀剩飯的趙曉雲身邊壓低了聲音：“什麽情況？沒事吧？”
趙曉雲飛快地搖了搖頭，但眼神仍然直直地看著鍋，沒與許靜對視。
這實在很古怪……許靜一把拽住她：“他沒有為難你吧？”
趙曉雲眼睛紅紅的，抬起頭迅速看了許靜一眼：“媽……你和雷叔叔好好過日子行不行，你以後別跑了。”
許靜還想說什麽，趙曉雲重新轉過身洗起碗來：“媽，快點洗吧，一會兒還得收拾東西呢。”
母女兩人默默洗完碗後，回到了客廳。雷母正拿著一張看不清顏色的抹布擦著桌子，一邊擦還一邊抱怨：“我兒命苦哦，盡娶些什麽樣的婆娘哦……”
沙發上坐著的趙曉卉一下子站了起來：“喂，你說話怎麽這麽難聽！”
雷母呸了一口：“你這小潑婦插什麽嘴，待一邊去吧。”
趙曉卉氣得直跺腳，還要說什麽，許靜走出來按住了她的肩膀。
許靜忍受不了……這老太婆嗶嗶兩句就算了，可為啥罵自己媽，這口氣，她是無論如何也要幫媽出的。
許靜走過去看著雷母，一頓轟炸：“你覺得你兒子是能找個什麽天仙？”
“你是不是覺得你兒子無敵得很，全礦山的女人任他挑？”
“你說我配不上他，可以，我走就是啊！我本來也不想在這裏待的呀。”
雷母愣了一下，甩了抹布指著許靜的鼻子：“你在跟我說話？”
“不然呢？”許靜慢悠悠抄著手看她。
“誰給你的膽啊！”雷母唾沫橫飛：“等剛子回來我告訴他，看他不剁了你！無法無天了！”
許靜都聽笑了：“厲害了呀，不幹電工都幹上屠宰廠的活了。讓他來剁吧，我等著。”
雷母氣得全身發抖，脫了圍裙往地上一扔：“等著就等著！我這就告訴剛子，讓他看看你是什麽德性！”
她轉身就往外走，還沒走出兩步，大門吱呀一聲開了，趙曉東滿頭是汗地跑了進來：“媽，雷叔叔說忘了帶洗發膏，讓你找找廁所裏有沒有……”
許靜望了一眼門口的方向：“他自己人呢？讓他自己來拿。”
趙曉雲聽後，一個箭步衝過來，抱住雷母的胳膊就往臥室走：“奶奶，你快點去窗台看一下，好像哪家晾的衣服掉下來了……”
走了兩步，趙曉雲又指揮弟弟：“廁所裏那瓶藍色的，自己去拿。”
她竭力地打斷話題，想要避開他們的正麵衝突。
許靜無語，走上前想說什麽，趙曉雲的聲音又從屋裏傳來：“媽，你一會兒跟婆婆道個歉，你剛剛確實過分了。”
許靜徹底無語……自己這大姨怎麽搞的啊，就這短短兩天，胳膊肘就往外拐。自己怕她吃虧冒險回來救人，可她倒好，迅速與敵軍打成一片了。
不行，得盡快行動，早點把這死丫頭帶走，要不然，還不知道出什麽幺蛾子呢……許靜暗自想著。
可是此後的大半天，她根本沒有機會。雷母和雷剛幾乎是形影不離地守著他們。巴掌大的房子，想尋個單獨說話的機會都難。
許靜越來越忐忑，心也越來越慌，她害怕時間待久了就更走不了。她準備再次嚐試和雷剛談判。
瞄了一眼牆上的鍾，時針指向了八點，許靜醞釀著打算約談。這一次，雷剛破天荒地同意了，但是他說：“天色不早了，孩子們早點睡吧，我們進臥室說。”
雷家是單位分的家屬房，隻有兩室一廳。三個孩子被雷母帶進了小臥室，那裏有兩張鐵架子上下鋪，四個人睡得比較擁擠。
許靜拖著僵硬的步伐，一步一頓跟著雷剛進了臥室。她拳頭都攥緊了，腳也像灌了鉛。
臥室是密閉空間，麵對壓迫感極強的雷剛，她不由自主地害怕。所以她就站在離門最近的地方，心想一有問題跑路也方便。
“秀萍？”
“在。”許靜迅速回應。
雷剛咳了一聲：“你很怕我？我們是夫妻，你不用害怕。”
許靜調整語氣，刷刷地甩好人牌：“雷剛，你人真的很不錯，廠區的人都誇你，你能看上我，也是我的福氣。”
“真的嗎？你真這樣想的嗎？”
“是的啊。隻是我配不上你，我這麽一個中年婦女負擔又重，你這條件，完全可以找個年輕的小姑娘。”許靜十分真誠地說。
雷剛皺眉：“你想說什麽？是不是還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