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艱難抉擇

其實來之前,許靜是有心理包袱的。她想過孟母會責備她,甚至是辱罵她、憎恨她,她都能理解並且接受。可是她萬萬想不到的是,孟母的眼神裏,根本沒有這樣的意思。

她眼裏滿是憐惜、痛苦、感同身受,她的眼神有些虛無,在看著許靜,也似乎通過她在看著自己的女兒。

當孟母眼淚流下來的那一刻,許靜也跟著一起哭,她衝過去抓住孟母的手,久久說不出話來。她感覺孟母比上一次老了更多,皺紋深了,頭發也更白了,身體佝僂著,像是挺不直腰來。

八點鍾的晨光斜斜地照在兩人身上,無聲的抽泣持續了很久,一旁的宋一成也默默地站了許久。

好半天後,孟母擦了擦眼淚:“別在這裏站著,我們進去說話。”

她一路走一路絮絮念著,說孟父的病這幾天惱火了,她前兩天去山上找了個老中醫,人家一看,開了十幾副中藥,還讓吃癩疙寶煮鵝蛋,她早上才心急忙慌地去農民那裏買了幾個鵝蛋。

她一邊說,一邊低頭擺弄那藥罐,用筷子把浮出的藥草壓了壓。她的動作很慌亂,語速也很快,和她平時不太一樣。

她根本不願意提起孟慶紅和雷剛,當許靜張嘴想說什麽時,她馬上岔開了話題:“你們幫我看一下火,我進去看看老頭子醒了沒有。”

許靜和宋一成守在那裏熬藥,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十幾分鍾後,孟母終於出來了:“剛剛老頭子說痛,我把宋老師給的藥給他吃了兩片,他睡著了。我就不留你們了,這幾天家裏事情也多,以後空了我們再……”

她語速很快,像是要趕人一樣,除了一開始的崩潰,她一秒也不想和他們多待。

這讓許靜心裏特別難受,離開後,她小聲地說:“孟慶紅的死,他們一定恨死我了。”

“那又不關你的事。”宋一成實話實說:“我當警察的同學說,以她那種情況,其實也活不長。”

宋一成說,屍檢的時候發現孟慶紅全身多處感染、化膿,髒器均有衰竭的現象,內出血也很明顯。她本來就是在煎熬,對於她那樣的情況,死才是解脫。

“但她是為了救我。”許靜心痛如刀絞:“我還能為他們做什麽?我要做點什麽,心裏才會好受點。”

“他們最揪心的應該是孫兒的下落了,你別急,我一會兒再去派出所問一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許靜回家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門口有人影晃動,而且不止一個。

走近一看,居然是兩位派出所的警察,他們站在門口也沒進去,一旁的趙曉卉趙曉東緊張地搬了凳子讓他們坐,然後在一旁守著。

許靜有些疑惑:“怎麽了?我隻出門了一小會兒,我去看孟慶紅的母親了,她就在礦山親戚家我就沒有報備。”

“這個沒關係,我們是為另一件事來的。”

警察希望許靜、趙曉雲和他們走一趟,指認一下現場,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補充的細節。

坐在客廳的趙曉雲一聽,馬上害怕起來,下意識就要往臥室躲。許靜見狀,馬上說:“我去吧,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那可不行,你們都是主要當事人,都得去。”

許靜可為難了,她想保護曉雲,可又沒辦法違反規定:“那我去和她說說……這孩子害怕壞了,這幾天都沒緩過來。”

她一進去,趙曉雲就可憐巴巴地看了過來,許靜猶豫著怎麽開口時,趙曉雲主動說話了:“媽,我們必須去是不是?”

“嗯,我們的證據越充分,那個人判決的速度才會越快。”

“好,那我去。”趙曉雲攥緊了拳頭,她雖然很害怕,可是一分一秒都不想放過那個人。

趙家母女在鄰居的眾目睽睽下坐上了警車,朝雷剛那棟拆遷房去了,圍觀的人很多,一個個饒有趣味地跟在後麵看熱鬧,恨不得眼睛也跟著上警車,好獲得充分的八卦素材

許靜一直牽著趙曉雲的手,那雙小手冰冰涼涼的,許靜很擔心她中途會放棄,但這孩子挺勇敢的,一直堅持到那棟家屬樓樓下,她都沒有退縮。

兩位警察先是帶許靜進去,後麵還有一個舉著相機的警察跟拍,那哢哢的快門聲讓人莫名緊張了幾分。

那扇斑駁,遍布鐵鏽的防盜門打開後,搖搖欲墜的木門出現在了眼前,許靜緊緊地盯著它,生怕打開的下一秒,就會看見雷剛那個惡魔。

她是害怕的,更是厭惡的,所以她緊緊跟著警察。隻有跟緊他們,她才敢確定自己是真的自由且安全了。

在警察的示意下,她回憶起事情的經過,她在雷家是怎麽發現不對勁的,又是怎麽發現院子裏的地窖,怎麽和雷剛發生衝突……警察問得很詳細,她也被迫更仔細地回憶起來。

這個過程等於把傷口重新撕開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下,才開始很不習慣,可是時間久了,就像寫作文一樣,陷入了奇怪的意識流裏。

屋子裏很快拍完,警察示意進入地窖,許靜這才真正的緊張起來。地道那種濕潤且憋悶的臭味一下子把她拉回了那段恐怖的記憶裏。

這種緊張持續到看見那滿地幹涸的血跡與破碎的被褥時,許靜一下子激動起來,孟慶紅死在眼前的場景曆曆在目。她說著說著,身體就控製不住發抖,到了最後,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好不容易出了地窖,整個人像虛脫了一下,靠在車門前半天喘不過氣來。

趙曉雲也被帶了進去,臨走之時,她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許靜叮囑警察:“如果孩子實在受不了,請別為難她。”

可出人意料的是,趙曉雲圓滿地完成了任務,走出來的時候,臉色雖然蒼白,但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緩了一會兒後,她壓低了聲音對許靜說:“媽媽,剛剛我進去了一趟,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