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掩耳盜鈴，漠飲汙水
饒是向來性格溫和的他，都有了些許慍怒。
他未曾想過鄰國東瀛的瘋子，會為了一己發展之私欲，竟能犯下這般滔天罪責。
須知全球麵積，陸地占三成，海洋七成，在無垠的深海之處，同樣孕育著許多強大的未知物種，一旦這些物種因為核汙水而異變、出世，對整個人類文明來說，都將會是滅頂之災。
更甚，冥冥之中，薑臨有所預感，恐怕這方天地的自然意誌，都因此而複蘇，視人類為病毒，掀起滅世天災，屆時，才是真正的末日。
古往今來，薑臨閱讀的古籍，何止三千？
在遙遠的過去，就有人族的修道者，為羽化飛仙，不擇手段，吞噬地底千裏靈脈，或是煉化一方天地，導致生靈塗炭，驚擾各種自然意誌的複蘇。
對人類以及其所在的古國，降下無邊的天災，雷光不絕，颶風暴起，綿延萬裏，轟得一切堅固、宏偉的古城，都灰飛煙滅，死傷近百萬。
諸如此類事件，或大或小，薑臨都有所涉獵，令他印象最為深刻的，莫過於某頁孤篇上所記載的傳聞：
約是二千六百年前，曾有人族大能，欲祭千萬海洋生物的魂靈，以此挽救逝世的伴侶，卻觸犯自然法則，受天誅而亡。
災劫由此而始，無邊的浩海，掀起數千米高的海嘯，衝擊夏煌古國的疆土，所過之處，萬裏潰滅。
深居內陸的修道者，或是各大道統的老怪物，受驚而醒，相繼出世阻止，最後花費慘烈代價，幾近全軍覆沒，耗時數年，才瓦解那場駭世的危機。
薑臨從來都不曾懷疑過書上記載的事跡，因為那些都是他的師尊蒼梧真人，或者蒼梧真人的摯友、長輩所留，他們對於諸多的超自然事件，要麽是直接接觸，要麽就是間接關聯。
想到這裏，薑臨不禁動容，如今，東瀛排放核汙水一事，比之當年那位大能血祭海洋生物一事更為惡劣。
須知這個世界，在某些深海的寂靜之處，生存著各種恐怖的龐然大物，以人類的科技，哪怕出動核彈，想要對付它們，都是尤為困難；
更何況，在此之後，還有神秘的自然意誌；
縱然薑臨屹立於金丹絕巔，哪怕全球的自然意誌複蘇，對人類文明肆意摧殘，他亦可無懼，安然身退。
可是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類，無論身後依靠著何等強大的國度，都依舊難逃一死。
“看來...得去東瀛那邊走一趟了。”薑臨撫著下巴，思索道。
他的下山之旅才剛剛開始，世間大好的風景，還未曾體會，若是核排汙一事，導致海洋意誌複蘇，那人類文明被毀滅，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時間悄然流逝，基地的爆炸，來到最後十秒，薑臨漂浮在高空，俯瞰遍地的培養瓶，各種機械裝置，單手結印。
“咻——！”
他的身影驟然消失，“轟！！！”熾烈的光芒，從基地的深處迸發，恍若創世之光，一切的金屬、培養瓶，怪物，被席卷的瞬間，都崩潰解體。
一朵白熾色的蘑菇雲在地底綻放，無色的封印結界將之牢牢束縛，空間的顫動，高溫等離子體的擴散，一旦抵臨結界邊緣處，即刻停息。
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一座凹陷的山穀之內，望著遠處塌陷的地表，薑臨默默地立了一座無字石碑的墳塚，執禮鞠躬，以此祭奠那些無辜的逝世者。
天空烏雲密布，很快就下起了暴雨，薑臨佇立林中，仰首望著黯淡的天空，雷霆不絕於耳，他久久不語，身影正在不斷地變透明。
當一道白色的閃電，再次撕裂雲空，下方的深林被映照得慘白，卻沒有了青年的蹤跡。
與此同時，“轟！”一道暗紫色的劍光掠過虛空，一瞬萬米，雲海被劇烈的罡風撕碎，薑臨踏劍而行，好似一尊遺世仙人，直往東瀛而去。
他的速度，快到了所有的景象都在瘋狂地往後倒退，像是點擊了32倍速播放的視頻畫麵，分秒之間，就是跨越萬餘米的虛空，橫行無阻。
恐怖的速度，讓高懸於夏煌的軌道衛星，都無法觀察，空間站的科研人員，一時間，陷入了莫大的震顫，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電腦中心分析係統，給出未知物體的飛行數據是36倍的音速！
“怎麽會？！這到底是什麽鬼東西，居然掠過我們的邊境，速度好快，根本來不及監測。”
“36倍音速，粗略估計是12240
s，超過第二宇宙速度，足以擺脫星球的引力束縛，去往太空了。”
“是某種新的戰略武器麽，有沒有能力對它進行攔截，觀察？”
“不，實在太快，我們的衛星正在丟失目標的數據！”
密集的鍵盤敲擊聲不斷響起，有科研的工作員，持續輸入指令，根據飛行物留下的虛空坐標，不斷修複它的航行的軌跡。
“它的起始點，在緬北，速度完美保持勻速...這絕對不可能，它的初速度，怎麽會保持這麽高！！！”
觀察員驚顫，說話都不利索了，眼前的數據，顛覆了他長久以來的認知，一時找不到思索。
“等等，它離開境內的沿海都城了，正往東邊去，那個位置是...東瀛？！”
“目標數據丟失...”
一時間，原本平靜工作的空間站，掀起莫大波瀾，緊急討論的聲音，此起彼伏。
他們無法想象，那件神秘的飛行物，究竟是利用了什麽類型的前沿科學技術，才達成的高速航行，這一切，簡直不可思議，若不是親眼所見，又有誰能相信，地表真的出現類似外星文明的UFO之物？
就在空間站急忙分析數據，匯報情況時，遠在東瀛本土的衛星研發中心，也亂作一團，數位科研者監測到，正有不明飛行物，以超音速掠過無盡的海域，往他們的邊境島嶼靠近。
“上野君，調整近地衛星的位置，掃描未知物的飛行軌跡，對它經過的預定地點，采取行動。”
“不行....做不到，它消失了！最後的位置，是定格在南部的靜淵島附近。”
一位穿著黑色工作上衣的程序員，怔怔地看著屏幕上的信息，神情慌張地向著上司稟告。
“什麽？事關重大，趕緊派人搜查！”
嚴厲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衛星中心的負責人，臉色變得陰沉。
......
東瀛國土，分為五座連接的島嶼，北羽、上禮、四方、淩州、靜淵；
其中，靜淵位於南部，麵積接近五萬平方公裏，近來東瀛的內閣議員，已商議好，準備在靜淵島的東南部港口，進行排放核汙水。
屆時，利用季節性的洋流影響，即可促使入海的汙水，擴散著整座公海，飄散全球，以此淡化環境汙染的影響或拖更多的國度下水，一起擔責治理。
夏煌、斯坦、日不落，乃至東瀛本土，都有許多反對、斥責的聲音，然而，內閣依舊是一意孤行，選擇排汙入水，並將時間定於2026.09.26號，地點是靜淵九大港灣之一，但廢棄多年的‘九風港’。
新鹿縣，靜淵島的沿海都城，這裏經濟發達、人口密集、基礎設施完備，海岸線綿延曲折，多優良港灣，對外貿易便捷，諸多新興的工業基地在此落戶發展。
9月15日，傍晚，晚霞絢爛，高遠而曠美，薑臨走在被夕陽餘暉撒滿的街道上，在他周圍，是正好下班的人潮。
無論是身穿西裝的白領，還是路邊的攤位小販，他們麵容都顯得很憔悴，城市生活的節奏太快了，每個人都像是銬上了無形的枷鎖，負重前行。
期間，在等候紅綠燈的時候，一位年邁的老嫗，拄著拐杖，手裏拎著沉甸甸的購物袋，當綠燈通行時，她腳一崴，不慎摔倒在地，臉色唰地變白，因腿腳疼痛不能起身。
然而，周圍的年輕人，或者大叔、阿姨，對此選擇漠視，完全沒有過來幫扶的意思。
這裏的人與人之間，好像天然存在一層厚厚的壁障，每個人都生活在自己的舒適圈之內，沒有絲毫與陌生人接觸的想法。
甚至，還有人發出抱怨聲：“搞什麽啊，臭老太婆，當街摔倒，想裝可憐是吧，看著就煩人。”
“哎，年紀這麽大了，還出來給別人添麻煩，真是無禮。”
聽著這些竊竊私語，老嫗內心苦澀，就在她無奈歎息時，一位麵容清秀的青年，俯身而下，攙扶著她起身。
“沒事吧？老人家。”
薑臨注意到老嫗的右腳筋骨錯位，暗中使用靈力替她舒緩痛楚，治愈傷勢；
“おお！本當に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私の過ちを許してください、ご迷惑をおかけします，若者。
（譯句：喔！真的謝謝你，請原諒我的過失，給你添麻煩了，年輕人。）”
老嫗表現得有些惶恐、內疚，她那陌生的言語，隻能讓薑臨模糊地感知她的意思。
為了進一步交流，薑臨使用神念，進入老人大腦的語言中樞，即刻通曉了東瀛語。
“沒關係的，老人家，綠燈快要結束了，我們走吧。”
“謝謝你，年輕人。”
老嫗欣慰地露出一抹慈藹的笑容，二人順利來到馬路對麵，她從購物袋裏麵取出一瓶酸奶，遞給薑臨，關心地道：
“這是我今天剛買的酸奶，我的孫兒最喜歡喝了，你也嚐嚐吧？上班一天，應該很累了吧，快補充一下營養。”
“不用，您慢走。”薑臨淡笑著婉拒。
“不！這怎麽行，你一定要收下，權當我的一些心意，謝謝你。”老嫗認真地道，執意把酸奶，塞到青年的手裏。
“那...謝謝您。”薑臨撓了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
“就先這樣了，不給你繼續添麻煩，我要回家給孫兒做飯了，今天真的謝謝你了，祝你生活愉快，再會，年輕人。”
老太太的精神很好，能夠口齒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感激，對比附近那些麻木、空洞的工作白領，她仿佛才更像一個活著的人。
目送老嫗遠去後，薑臨駐足在遼闊的廣場，十字路口，一麵巨大的超薄屏幕，正播放著當日的新聞：
“經過慎重的考慮和科學院的研究預測，內閣決定於本月26號，在新鹿縣的‘九風港’進行排放，合計總量3.64w噸的核汙水，將會進行徹底的淨化、無害化處理，再投入海洋，廣大市民請勿擔心。”
行走的路人，置若罔聞，對這則新聞毫無感觸，仿佛發生什麽都與他們無關。
而薑臨佇立在街道的路燈旁，凝視著屏幕裏神采奕奕，妝容貌美的女子，麵帶冰冷、官方的微笑，講述著即將發生的事情。
內心不禁覺得可笑，倘若真如他們所說的，毫無危害，那為何還要排入海洋？
做著掩耳盜鈴之事，不過是自欺欺人。
然而，薑臨對那位新聞主播並無惡意，畢竟她隻是一介打工人，充當發言的工具而已，真正能夠決策核汙水排放相關措施以及安排流程的家夥，其實都是內閣的一眾議員。
“或許大家對內閣的決定，有所不滿、懷疑，甚至是譴責，那麽，證明，所謂的核汙水，其實並沒有危害。”
銀幕裏的女子，眉宇之間浮現一抹不忍，她語速略有卡頓，鏡頭一轉，赫然是一名身穿褐色西裝，上身挺拔的男子，出現在視野裏。
他手持一杯透明的玻璃杯，裏麵盛滿了無色的核汙水。
“大家好，我是高山禾骨，目前負責監管核汙水排放的負責人之一，在這裏，我由衷地告訴屏幕前的所有人，經過淨化的汙水，其實和普通的自來水，並沒有什麽區別。”
“以下是它相關的測試報告，請諸君查閱。”
男子麵無表情地說著，屏幕裏實時浮現出大量的數據，懸浮在他的身旁。
隨後，高山禾骨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禮貌地朝著鏡頭前的所有觀眾，拿起那杯核汙水，稍微搖晃，便遞到嘴邊，一飲而盡。
“我以身作則，很負責任地告訴大家，我們的決策，是值得信任的，最後，在未來，我們還會竭盡全力地保護自然環境，共築人類家園。”
高山禾骨把右手放置於心口，顯得一臉坦誠，九十度彎腰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