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來到客棧的第025天【一更】
黃昏後到隔天日出前，是[人間不真實]論壇在線妖怪數最多的時間段。
所有店鋪的宣傳貼基本都會在這個時間段裏發，山海客棧也一樣。
晚上八點，一篇帖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首頁。
《山海客棧即將推出零食係列，無添加純手工製作，首日購買有折扣，詳情見內——》
點進去是各樣零食的實拍圖，放在粉藍色的盒子裏，看起來精致又美味，圖片下麵附著零食簡介，用詞描述也讓人很有食欲。
帖子發出去沒多久，後麵很快加上了hot圖標。
：哇山海客棧要出零食了？@天師府
：哈哈哈又要開始相愛相殺日常了是嘛？CP我鎖了鑰匙我吞了！@天師府
：你們這樣真好嘛哈哈哈哈CP粉算我一個！
：搞CP麻煩去CP帖裏圈地自萌，讓我把話題正回來，首先恭喜客棧推出零食係列，看起來味道不錯，我很期待，然後……難道隻有我一個人看到了圖片裏的那條小絨尾巴了嘛？
：嗯嗯嗯絨尾巴？本毛絨控不請自來！在哪裏？
：點開大圖認真找，友情提示每張圖裏都有嗷，超可愛的。
妖怪們點開圖片，果然看到每張圖片裏都有一條尾巴，有時候出鏡一半，有時候隻是一個彎彎的尖尖，白絨絨軟綿綿的，一看手感就很好。
：這個顏色……是山海客棧新來的那隻幼崽吧？我見過！小崽崽超可愛的！笑起來還有酒窩！
：我也記得，名字是路濯對嘛，那我再加一個友情提醒好了，你們看看零食的製作人是誰。
：製作人是路濯！幼崽親手做的零食？咦嗚嗚咦揉揉小崽崽，還是隻未成年小奶崽呢，就要出來打工，藺辛不是人！
：藺辛不是人+1，看到標題有折扣的時候我還很驚訝，以為他終於轉性了，結果點進來一看9.99折，你好意思嘛藺辛？
後麵的回複基本分成了兩種，一種把“你好意思嘛藺辛”幾個字不斷複製粘貼，另一種是說幼崽的尾巴看起來好好rua，表示一定會支持小崽崽的零食事業。
而客棧顧客群裏差不多也是同樣的畫風。
大家都很友善，路濯晃晃尾巴，發了一個可可愛愛的表情包過去。
至於小藺道長……
小藺道長越看越鬧心，並不想回應，微信一關回臥室找家屬蹭蹭貼貼哼哼唧唧了。
說好的小藺道長全球粉絲後援會呢？
這怕不是群假粉吧？
小藺道長：[抱胸氣鼓鼓].jpg
**
因為零食隔天就要上架開售，路濯心裏緊張，一晚上都沒睡好。
而這樣的緊張感，到第二天不僅沒消散，反而越來越嚴重。
小隔間。
“銷量肯定會很好的，小路別怕。”
“多大點事怎麽還失眠了呢？相信我，一點問題都不會有的。”
“看昨天帖子裏大家的熱情程度，再結合以往的經驗，我保證零食上架十分鍾內肯定能賣空！”
客棧幾個人圍在旁邊嘰嘰喳喳地安慰幼崽，但是毫無用處。
路濯還是緊張，握著鼠標的手都有點抖，隔幾秒就回頭往牆上的掛鍾那邊看一眼。
時間一點一點走，掛鍾的指針很快指向十點。
“叮當——”
報時聲響起。
路濯打開店鋪訂單頁麵，緊張地看著上麵的數據框，大概過了10秒，看到上麵的數字從0跳到了……2829。
十秒。
0到2829。
小崽崽怔住，表情很像那個[貓貓·不可置信]的表情包，而數據頁麵上的數字還在不停上漲，最終在第九分鍾的時候到了11100。
路濯這次做的零食有三十七種，每種三百份，總數也就是這個數字。
真的像陸吾所說的那樣，在十分鍾內售空了。
路濯睜圓了眼睛，一時間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在期待下產生了錯覺：“……賣完了？”
旁邊幾個人齊齊點頭：“完了，小路好棒！”
說完呱唧呱唧鼓起掌，一臉我們崽崽就是優秀的驕傲表情。
幼崽做的零食這麽受歡迎，大家與有榮焉。
雖然東西還沒寄出，口味如何尚無評價，但幾個人就是很有信心，覺得自家崽崽做出來的零食味道肯定是最棒的，完全不用擔心。
接下來整個下午，路濯的工作固定成了三個。
打印快遞單，零食裝箱，回複消息，然後繼續循環。
很多客人來晚了沒買到零食，又很想要，於是消息列表被小紅點擠滿了，都在問路濯下一批零食什麽時候上。
這件事路濯之前和藺辛商量過，打算隔一周上一次，但他沒想到一萬多份零食會在當天售空，所以在時間上就有點不確定。
路濯拿不定主意，便去找了藺辛。
小掌櫃照舊窩在角落，但這次沒在躺椅上休息，而是在和人喝茶。
那人一身淡白銀紋唐裝，眉目溫潤，一雙眼睛不笑時也像是帶著笑意，整個人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一般。
正是相親會那天被很多人追求，路濯看著眼熟的那位客人。
第二次見麵，路濯依舊覺得他的模樣很熟悉。
嗯……是在哪裏見過呢？
路濯視線停在客人身上，陷入沉思，片刻後，一振。
“融水？”路濯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請問您是融水嗎？”
融水，青年新銳畫家。
在當代畫壇裏被喻為‘神來之筆’。
路濯最早知道融水是因為他是溫琅的哥哥，愛屋及烏對他有種天然的好感，後來發展到喜歡，就是因為他的作品了。
畫風溫暖，筆觸細膩。
路濯能從他的畫裏感受到一個溫暖鮮活的世界。
而幼崽沒有認錯。
“你好，我是溫融，筆名是融水。”溫融溫溫和和地笑了下，給幼崽遞了杯茶。
旁邊藺辛也看了過來：“小路，找我有什麽事嗎？”
路濯點點頭，把零食上架時間的事情給藺辛說了。
小藺道長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幼崽的工作強度：“你忙得過來嗎？我覺得這樣你太累了，不然就順其自然一點，你什麽時候有空做就什麽時候上。”
很少拒絕別人的幼崽這次卻搖了頭。
他是隻很認真的崽，事情一旦開始做就會好好做，不會敷衍糊弄。
藺辛很欣賞路濯這點，但又怕累到幼崽，想了想，給了個初始方案。
“是我之前沒有考慮周全，這樣好了，最近這段時間你先做著，還是每天十點上架，做多少上多少，然後我會找點妖……找點人過來兼職，到時候你把材料配好，後續流程可以由他們做。”
路濯覺得可行，點點頭：“好。”
他那邊包裹還沒整理完，問完打算繼續工作，便和藺辛溫融告別，轉身回了小隔間。
藺辛笑眯眯地看著他的背影，怎麽看怎麽滿意。
我們客棧的崽崽就是最棒的。
不帶任何濾鏡也是這樣。
溫融也覺得這隻小崽崽挺可愛的：“這就是你說的那隻幼崽？”
“對。”藺辛笑笑，“前段時間剛來客棧，那時候你去探溫琅的班了，沒見著……他的情況就是我剛剛說的那樣，怎麽樣，有沒有發現什麽？”
溫融搖頭。
藺辛本來就沒抱什麽指望，所以也不失望，繼續問他第二個問題：“我該怎麽做才能讓小路知道自己是妖怪又不會被嚇到，作為過來人，你有沒有好的建議？”
溫融無奈：“琅琅是饕餮，從出生就知道自己是妖怪，我又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怎麽就是過來人了？”
藺辛眨眨眼：“但你崽的另一半情況不是差不多嘛？也是後來才知道自己是妖怪的。”
溫融：“……”
不想說話。
一提到那隻拐走自家傻白甜崽崽的人，就覺得不開心。
“也沒怎麽做，好像就是直接說了。”溫融說，“而且路濯和秦景深性格差得很遠，也不能拿他做參考。”
藺辛想了想秦景深和陸封識如出一轍的高冷模樣，認同地點點頭：“也是。”
“所以別想那麽多了，他不是還有一個多月就要成年了麽？成年那天原形會出現，是什麽一看便知，不用著急。”溫融斟茶，溫和笑著把茶杯給他推過去，眉目寧靜平和。
這其實也是藺辛現在的想法，他知道答案遲早會知道，但這種追懸疑劇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他一想到這事就覺得心裏那隻小貓爪子又開始撓他。
茶煙嫋嫋升起，蘊起一片淡淡的霧氣。
藺辛隔著水霧看著小隔間的方向，半晌，輕輕歎了口氣。
……
晚一些的時候，下班。
剛吃完晚飯，路濯便被客棧幾個人催著上樓休息，大家都覺得幼崽今天累壞了，很心疼他。
路濯其實沒覺得有多累，能為客棧做些事，他覺得很開心也很有成就感，上樓時背影都帶著種說不出的雀躍。
樓層依舊安靜，路濯住的這一層大多都是夜貓子，不到晚上不出來活動。
路濯走到房間門前，推門剛要進去，餘光瞥到旁邊有人走了過來，是陸封識。
從時間看應該是剛從公司回來，西裝平整不帶一絲褶皺，手裏拿著一個文件夾。
像陸先生這樣的大人物也很辛苦啊，下班了還要帶著工作回家做。
路濯這麽想著，朝陸封識笑笑：“陸先生。”
陸封識輕輕嗯了一聲：“剛下班？”
幼崽點頭：“今天客棧零食上架，比較忙，稍微晚了一會兒。”
說完停頓幾秒，又補充：“零食大家很喜歡，上架不到十分鍾就賣完了。”
那種幼崽找家長求表揚的感覺又來了。
至少陸封識是這麽認為。
他自然不會吝嗇對幼崽的誇獎：“你做得很好。”
幼崽尾巴晃起來，頻率很快，幾乎在身後晃出了幻影。
陸封識看著，無聲笑了一下。
兩個人沒在外麵待太久，又說了幾句話後，互道晚安回家。
房間裏很靜，黑白灰色係在白燈的映照下冷冰冰的，唯一有暖意的是鞋架上那雙可可愛愛的貓貓頭拖鞋。
陸封識換上它到書桌後坐下，打開了手裏的文件夾。
如果路濯此時在這裏，就會看到文件夾裏並不是他想的工作文件，而是關於他的資料。
很詳細，路濯從小到大的曆程都被放在裏麵，包括他在幼兒園得過‘愛心小天師’和‘全能寶寶’這樣的事都有。
這是陸封識幾天前讓助理淩雲去查的，他是隻修行了三千多年的蒼鷹，善於偵察，在到九州集團上班前做過偵察兵。
和海東青書店的老板曾經還是戰友。
拿到這份資料後，陸封識沒去公司，而是把名單上和路濯有過一定聯係的人找到看了一遍，大多沒什麽異常，除了一個人。
路濯的摯友，和蕭玉。
高一下學期轉學和路濯同班，憑空出現，在此之前所有資料空白，查到他的身份證和學籍檔案都是通過妖怪局辦的，原形是一塊玉，修為自稱一千五百零九年，實際無法鑒定。
玉。
讓陸封識想到了路濯的那塊玉牌。
但他沒找到和蕭玉，這個人上次出現是在路濯放暑假前，此後杳無音訊，仿佛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不過陸封識已經下了召令找他，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得到消息。
這世間沒有解不開的謎團，迷霧終會撥雲見日，隻是時間問題。
陸封識一直都相信這點。
……
另一邊，路濯回家後照舊擼貓做零食。
晚上到浴室洗了澡準備睡覺，剛鋪好被子，聽到門被敲響了。
透過貓眼往外看了看，是周大寶。
“大寶？”路濯打開門請小朋友進來，“怎麽這麽晚過來了呀？”
小朋友的聲音奶聲奶氣：“小路哥哥晚上好，你說好會來小學堂找我玩的，但一直沒來，我隻好過來找你啦。”
有點小委屈。
讓路濯瞬間就愧疚了。
周大寶剛來客棧的那天，他答應過小朋友這件事，但後來剛接手客棧店鋪有些忙，他就忘了。
這些沒必要和小朋友說，失言是事實，不需要任何借口。
“大寶對不起。”路濯和小朋友道歉，“說到沒做到，小路哥哥錯了。”
周大寶甜甜一笑：“沒關係，我來找你就是原諒你啦。”
路濯便也笑了，給大寶拿了點零食，小朋友就沒有不喜歡零食的，看到眼睛都亮了。
“現在有點晚了，大寶先別吃，帶著明天上小學堂吃。”
怕小朋友晚上消化不好，路濯開口。
周大寶其實很饞，想現在就吃一點，聽路濯這麽說就乖乖把零食放下了，點點頭和自己最愛的小路哥哥說了這次過來的原因。
“明天小學堂要開家長會，我給爸爸打過電話了……他有點事來不了，小路哥哥能陪我去嗎？”
小朋友看著路濯，眼裏滿是期待。
他的話讓路濯想到了以前開家長會沒有人來的自己，頓時心疼了，答應下來：“好，我一定會去。”
小朋友笑起來，小雞啄米般點點頭。
路濯陪周大寶玩了一會兒，差不多十點的時候，送他回了小學堂。
在他的認識裏，小朋友應該在晚上八點前睡覺，這個時間已經算是有點晚了。
雖然很舍不得，但周大寶是個很乖的崽，抱著小零食奶聲奶氣地和路濯說了晚安。
路濯親親小朋友的臉，同樣道了晚安，回家。
躺到**剛關了燈，聽到手機響了。
點開一看，居然是很久之前就沒人說話的高中同學群。
發消息的人是班長姚梁。
姚梁：最近都有空嗎？畢業後都沒再見過，有空的話大家聚一下怎麽樣？我買單。
他家裏條件好，整天一起聚堆兒的朋友也多，高中的時候就是一呼百應，現在也差不多，路濯點進去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在下麵附和了，他粗略看了一眼，一個班有三分之二的人都表示要去。
但路濯不想去。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垂手關頁麵，還沒點到，手機響起提示音，一道@提醒消息。
姚梁：路濯你必須來啊，我請了林老師，老師當初對你多好，你不來見見他？@路濯
路濯的手停下了。
他其實很不想去，在過去十幾年的時間裏，他經曆過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最壓抑的時候就是在高中，那些事路濯連回憶都不想回憶，甚至看到這些人的名字都覺得厭惡。
這個同學群他早該退，沒退也是因為林老師。
路濯高二就參加了高考，離開高中去了龍都大學上學，而林老師帶完那年高三後退休回了老家，手機號碼換了，老人家也不用微信，路濯一下子和他失去了聯係。
路濯知道姚梁家裏和林老師有層故交關係，他們應該還有聯係，才沒退這個群，希望以後同學聚會的時候能再見到林老師。
就像現在一樣。
路濯垂下眼睛，回複：我去。
後麵姚梁說了什麽他沒看，關掉頁麵把手機丟到了旁邊，半分鍾後又拿了過來，垂手點開了和蕭玉的頭像。
［小路同學從不咕咕咕］：阿玉，我今天有點開心，也有點不開心。
那邊靜悄悄的，沒有人回複。
路濯對此習以為常。
大多時候和蕭玉對他的消息都是秒回，但是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樣，幾天甚至幾個月都不出現。
這和和蕭玉的專業有關。
考古學，和導師在沒有信號的深山裏經常一待就是幾十天。
路濯也不在意，把自家好友當樹洞，零食和高中同學會的事情都給他說了。
說完感覺心情好了很多，晃晃尾巴，繼續打字。
［小路同學從不咕咕咕］：晚安，阿玉，希望你一切都好。
把手機放到旁邊，不好的事情全部從腦海裏拋出去，幼崽閉上眼睛，很快便睡著了。
窗外聲音和燈光漸漸隱去。
隻剩下被月光溫柔籠罩著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