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來到客棧的第024天
陸先生的想法其實很簡單。
在他看來,教幼崽修煉一般都是家長做的事情,既然這件事現在由他負責,那路濯自然也可以算做是他的崽。
邏輯滿分。
並且很有道理。
不過陸封識自然不會給蘇岱說這些,他看向前方:“路濯,走了。”
陸封識今天陪幼崽在福利院待了一天,路濯本來就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占用了陸先生的時間,不想讓他繼續等,所以即便很舍不得,還是和大家告別離開了。
幼崽抱著粉紅小兔子跑過來,眼睛在心情的渲染下亮晶晶的:“陸先生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沒有。”陸封識垂眼看他,“以後也不要總是跟我說抱歉。”
路濯一怔,很快反應過來,眉眼彎彎地朝他一笑:“好。”
還是那隻乖乖巧巧可可愛愛的小崽崽。
陸封識心裏十分熨貼:“你要把兔子帶回去?”
幼崽嗯了一聲:“我的臥室太單調了,把兔兔帶回去能點綴一下,而且兔兔很可愛不是嗎?”
說著還捧著兔子在陸封識麵前晃了幾下。
這是好事。
意味著幼崽對山海客棧終於有了歸屬感。
藺辛知道了恐怕要感動到哭出來。
陸封識看著麵前晃兔子的幼崽,轉身向停車場走去,聲音在轉身的同時響起,溫溫柔柔的融進四周。
“沒你可愛。”
路濯抱著小粉兔,在並不悶熱的夜色裏,臉再一次悄悄紅了。
回客棧的時候差不多九點半。
相親會在一個小時前已經結束,客人們盡數離去,隻剩藺辛幾個人還在拆一樓的布置。
路濯過去和他們一起拆,陸封識也幫了忙,沒多久便拆完了。
幼崽抱著粉色兔子,甜甜的和他們說了晚安,在身後幾個人越來越微妙的目光下,和陸封識一前一後上了樓。
窗外夜色漸深,遠處的人聲也淡去,城市被溫柔的月光籠著,漸漸歸於寂靜。
晚安,客棧。
晚安,城市。
晚安,我所愛的人。
**
一夜過去,依舊是晴天。
路濯在小貓咪們的貼貼蹭蹭裏醒來,元氣滿滿地下了樓。
連著兩天沒有營業,樓下客人爆滿,餘光瞥到幼崽的身影,立刻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幼崽!
路濯見多了這樣的場麵,已經不像剛來客棧的時候一樣害怕拘謹了,不僅沒往後退,還軟乎乎地和他們說了聲早上好。
幼崽說完就進了小隔間,留下身後一群被可愛暴擊的妖怪們暗自捂胸。
這到底是誰家的崽哦,也太可愛了。
好想過去揉揉它。
[期待搓手手].jpg
小隔間。
路濯給桌上的小盆栽澆了點水,元氣滿滿地開啟了工作日程。
他點進論壇,頁麵剛加載出來就聽到一聲喵嗚,不過不是店鋪的消息提醒,而是論壇的熱點推送。
《林幼薇淩晨直播報平安,臉部完好無損擊潰謠言,詳情見內——》
路濯打開帖子,裏麵是一段發布會直播的錄屏,視頻沒開濾鏡,高清到連助理臉上的米粒大小的胎記都能看清楚,而林幼薇就坐在她旁邊,臉部白皙光滑,沒有一點瑕疵。
帖子下麵還附了林幼薇的微博頁麵,路濯點進去,看到評論數已經過十萬了。
:林林沒事就好嚶嚶嚶,沒消息的這段時間真的嚇死我了。
:知道你沒事我們就放心了!以後錄製節目一定要注意安全呀!
:之前造謠說我林臉部嚴重毀容的那位是不是應該出來道個歉?還說自己在醫院工作,能不能不要給醫務人員抹黑了?
:我之前確實是看到了啊……臉上的傷嚴重得都見骨了,她消失的這段時間該不會是去整容了吧?
:你以為人臉是橡皮泥壞了補一補就行?手上蹭破點皮修複修複都得好幾天呢,像你說的那種深可見骨的傷能這麽快好?有這樣的神醫麻煩介紹我認識認識。
:我也想要,問到麻煩也給我說一下。
評論有歡喜有質疑,甚至還有懷疑說林幼薇聯合節目組炒作的,不過總體來說善意的內容居多。
路濯切出微博,把視頻點開又看了一遍,視線停在林幼薇不見一點瑕疵的臉上,很驚訝。
那樣猙獰見骨的傷,算算時間才過去三天多,居然已經恢複到了這種程度。
現代整容醫學的技術和修複能力有這麽厲害嗎?
路濯越想越覺得不科學,忍不住給印畫發了條消息。
小路同學從不咕咕咕:印醫生,林小姐的臉是已經好了嗎?
百年畫皮藝術家:叫什麽印醫生啊那麽生疏,來,小路叫姐姐。
路濯覺得自己都能想象到映畫說這三個字時候的語氣。
風情萬種的漂亮姐姐,就喜歡調戲可愛的小崽崽。
幼崽害羞地晃了晃尾巴,最終回複了一句小印姐。
雖然沒有姐姐那麽親昵,但勉勉強強也能接受。
百年畫皮藝術家:當然沒好,哪兒能那麽快,隻是用了一點障眼法而已,亞洲化妝術你懂的,後麵還得慢慢調養。
術業有專攻,路濯對這方麵不太了解,但也聽班裏的女同學說過現在的化妝術很神奇。
幼崽暫時放下了心裏的疑惑,回了一個[貓咪揣爪].jpg,那邊的漂亮姐姐顯然也是表情包高玩,很快送上一個握爪爪的表情包。
幼崽覺得很可愛,點了保存,並且在第一時間陸封識轉發了過去。
這樣毛絨絨可可愛愛的表情包,陸先生應該會很喜歡的吧?
幼崽這麽想著,忍不住又晃起了尾巴。
有點小開心。
嘿嘿嘿。
……
路濯不知道的是,其實印畫也覺得林幼薇的修複速度快得有點不科學。
回完路濯的消息,她出門去找藺辛,進去第一句話就是:“小路的原形是什麽?”
藺辛:“……”
這道題太難了,我不會。
小藺道長誠實搖頭。
印畫懷疑地看著他:“這間客棧裏還有你不知道的事?”
那可太多了。
我不知道陸先生對小路到底是什麽感情。
不知道陸吾和顧九章什麽時候能脫單。
甚至連他家那位的私房錢藏在哪裏都不知道。
“你太看得起我了。”
藺辛揉揉眉心,把路濯的情況給印畫說了一下:“你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因為林幼薇。”印畫把林幼薇的那段直播視頻打開給藺辛看了一下,“雖然手術很順利,但從以往經驗和林幼薇的自身修為來看,她的傷修複成這樣怎麽也得一個月,但是這才第四天。”
“我把那天的手術複盤了一下,所用材料器具和流程跟以往沒有區別,唯一的變量就是小路。”
藺辛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猜……小路的經手觸碰提高了材料的效果,甚至因為手術的時候他在門外,所以也加速了林幼薇傷口的愈合?”
印畫糾正他:“不是猜測,是我肯定。”
也就是說,幼崽除了鎮煞以外,還有治愈的能力。
怪不得藺辛總覺得和路濯待在一起很舒服。
小路的物種到底是什麽?
印象看向藺辛:“知道了這些,你現在有什麽想法沒?”
小藺道長再次誠實搖頭。
在他的印象裏,能同時做到鎮煞和治愈的妖怪隻有白澤和麒麟,但他們的能力更偏向預知,這兩個方麵和路濯相比似乎要稍稍遜色一些。
至少燭龍的煞氣路濯能鎮住,而他們不行。
鎮煞治愈能力比麒麟和瑞獸之首白澤都好的妖怪……能是什麽?
藺辛想不出來。
好想知道。
他覺得自己好像在看一部未完結的懸疑劇,不想還好,一想心裏就像被小貓爪子撓了一般,怪著急的。
啊,難受。
藺辛這麽感歎了一句,看向印畫,卻沒得到漂亮姐姐的認同和安慰,隻換來一個嫌棄的眼神。
“我還以為你知道,結果你也是個差生。”
印畫過來找藺辛本來就是想得到答案,現在看沒有結果,也不想浪費時間,懟完道長後直接轉身離開,背影幹脆利落,一如既往的颯。
無辜被懟的小藺道長:“……”
不是。
我不知道也不是我樂意的啊。
有話好好說嘛,懟我幹嘛。
[生活不易,道長歎氣].jpg
……
這些幼崽都不知道,幼崽隻想好好搞事業。
關掉和印畫的消息框,路濯重新點進論壇,這次沒再摸魚看帖,直接打開了客棧的店鋪後台頁麵。
頁麵剛加載出來,就聽到一聲喵嗚。
打開又是熟悉的毛絨兔子頭像。
[我看誰敢吃兔兔]:小崽崽我又來了,之前我買過的那個還有貨嗎?
和上次一模一樣的開局。
路濯很震驚。
前幾天不是才買了三千份嗎,居然已經用完了?
而且薯藇也確實沒存貨了。
上次圖南買完隻剩不到一百份,第二天被他的朋友買走,新補的貨還沒到。
路濯依著實情回複,那邊兔兔聽了特別難過。
他也不想這樣,但聯盟的人實在太多了,三千份不到五分鍾便被瓜分殆盡,而且還有人沒有分到。
圖南就在沒分到的行列裏,理由是他還有存貨,需求沒那麽緊迫,下次再分。
然而兔兔之前買過的那些已經沒剩多少了。
不緊迫?
兔兔表示自己快要急死了。
這可不行。
[我看誰敢吃兔兔]:那有沒有什麽相同功效的代替品?
路濯回憶了一下,結論是沒有,之前整理出來的相關分類裏也隻有薯藇這一種。
但……
[小路同學從不咕咕咕]:客棧最近要推出零食係列,裏麵有薯藇糕,一份糕點裏有兩份薯藇的成分,但是價格會貴一些。
[我看誰敢吃兔兔]:貴多少?
路濯看了看小掌櫃定下的價格表,回複。
[小路同學從不咕咕咕]:差不多是薯藇的三倍。
圖南算了算,感覺不貴。
買糕點相當於用三份薯藇的價格買了兩份,但零食肯定比原材料味道好,多出來的那一份用來買口感也很合理。
圖南覺得這種交易可以有。
[我看誰敢吃兔兔]:零食什麽時候上架?大概能上多少份?
[小路同學從不咕咕咕]:首次上架會上三百份,時間大概是明天上午十點。
圖南果斷設置鬧鍾。
[我看誰敢吃兔兔]:那我就等著了,謝謝小崽崽。
[我看誰敢吃兔兔]:兔兔比心.jpg
路濯晃著尾巴回了句沒關係,關掉消息框,差不多在同時,聽到外麵一陣喧鬧,像是有人起了爭執。
怎麽回事?
路濯推門走出去,看到起爭執的地方是在左邊第三桌,那桌隻有一個客人,穿著一身清朝的官服,身後貼著好幾張符。
應該是影視城哪部僵屍片的群演。
這是爭執當事人之一。
而另外一位當事人……是楊戩。
他站在客人麵前,眉頭緊皺,表情看起來有些陰鬱,手裏緊緊握著一隻筷子。
可能也不能說是筷子。
因為它很長,將近有兩米,尾部異常尖銳。
這場麵看起來很不友好,兩個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來。
路濯朝走過去,已經做好了攔架的準備,陸吾和顧九章比他還要快一些,人在幼崽剛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那邊。
“別急別急,都別急,出什麽事兒了?”顧九章擋到兩個人中間,問。
楊戩回頭看他:“他說我做的菜不好吃。”
他人看起來沒什麽精神,應該是一夜沒睡,眼下一片青黑,眼裏也泛著血絲,這樣看過來的時候莫名有一種受委屈告狀的感覺。
陸吾一聽就心疼了,控訴地看向那位客人:“你怎麽能這麽說呢?”
客人:???
我也很委屈啊!
“不是。”他解釋,“我沒說不好吃啊,我隻是覺得不太合我的口味。”
山海客棧的菜單全看廚師的心情和喜好,楊戩會在營業前把他今天想做的菜寫在木牌上掛到前台,讓客人們在裏麵自由選擇。
以前菜單的口味比較齊全,酸甜辣樣樣都有,但最近不知道怎麽了,木牌上的菜基本都是酸甜味。
糖醋丸子,糖醋魚,糖醋藕,糖醋裏脊,糖醋排骨……等等。
客人名叫薑陽,是一隻來自川渝的僵屍,愛好鹹辣,不喜酸甜。
糖醋這兩個字對他來說簡直是災難。
這已經是菜單被糖醋兩個字占據的第不知道多少天了。
薑陽心裏難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沒想到正好被楊戩聽到了,於是就有了這一幕。
但他沒覺得楊戩做菜不好吃,即便那些糖醋口的他不喜歡,也都帶回去給家人了。
聽薑陽這麽說,顧九章和陸吾提著的心終於放鬆了下來。
他們很擔心客人會在糟糕的情緒下惡語相向,加劇和楊戩之間的衝突。
“那這隻是一個誤會。”顧九章聲音溫和,“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今天我們會為您免單……小楊哥。”
他看向楊戩,雖然沒說話,但意思如何楊戩清楚。
他沉默幾秒,也隨著出了聲。
“對不起。”楊戩向薑陽道歉。
雖然眉還是皺著,聲音也凶巴巴的。
要是第一次見他的人,估計得把這種道歉當做是挑釁,不過薑陽是老顧客了,知道楊戩的性格,所以並不在意。
“沒事。”薑陽擺手,“單就不用免了,但明天菜單的口味換換行嗎?好歹來一個鹹辣口的。”
楊戩沉默點頭。
得到想要的答案,薑陽笑起來,重新坐了回去,顯然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楊戩轉身,沒回小廚房,而是朝著後院的方向走去。
他低著頭,背影都帶著種沉鬱的感覺。
三個人都覺得楊戩今天的狀態不太對,有點擔心,跟著他一起走了過去。
院門一開一合,把所有的聲音都擋在了裏麵。
楊戩沒有回頭,沉默地在角落的小板凳坐下,身高將近一米九的人窩在那塊小小的地方,讓人怪心疼的。
“小楊哥,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看他這樣,顧九章更擔心了,“我看你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
楊戩隻是麵上看著凶,其實並不是暴躁凶悍的人,平時情緒起伏很小,根本不會聽到一句話就動火。
楊戩搖搖頭:“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好嗎?”
他明顯不想和人交流,說完這句話又把自己窩了起來,臉抵在膝蓋上沉默不語。
陸吾和顧九章了解楊戩,知道這時候待在這裏沒什麽用,說不定還會讓他更煩,隻好懷著擔憂的心情先離開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隨即是院門開合的聲音。
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唯一能聽到的聲音是自己的呼吸。
楊戩頭埋得更低,沉默地想著那些壓抑的事情,這麽過了很久,他的心情終於緩和了一些,抬起頭。
接著便愣住了。
他看到了路濯。
幼崽一直沒走,不知道從哪裏也搬了個小板凳過來,此時就坐在他旁邊,看楊戩看過來,抿唇朝他笑了一下,兩個小酒窩甜甜的可愛極了。
楊戩沒有生氣。
在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麽柔軟的東西戳了一下,把那份壓抑又戳散了一些。
心情不好難過的時候,有人陪著其實還是要比孤獨一個人好一些。
“小路怎麽沒走?”他輕聲問。
“我想陪陪你……我知道你不想說話,所以我會很安靜的,不會打擾你。”
幼崽這麽說,尾巴很討人喜歡的晃了兩下。
楊戩看著路濯靜了一會兒,到底是沒趕他走。
他其實也很喜歡路濯身上的氣息,暖暖的帶著撫慰人心的柔軟,像個包著棉花的小太陽,燦爛又溫軟,讓他的心情漸漸緩和了起來,沒有之前那麽陰鬱和焦躁了。
四周清風微拂,後院的角落和房簷下放著許多盆花,看不出來種類,但有著淡淡的香味,顏色也很溫柔。
楊戩眼前突然出現一抹亮色。
路濯搬了一盆淡紫色的小花放到楊戩麵前,彎著眼睛朝他一笑:“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
楊戩在心裏說。
他沉沉地看著路濯,向來不願意向別人訴說心情的人,在此時此刻居然有了一種想要把所有的心事都傾訴給他的想法。
楊戩垂下眼,良久,在周圍的輕緩微風中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小路,我……是不是很差勁?”
“嗯?怎麽會,一點也不。”短暫的詫異後,路濯認真看向他,“你很好,大家都很喜歡你也都很關心你,你為什麽會這樣想?”
楊戩沒說話。
路濯也不催促,在旁邊靜靜等著,這麽過了很久,聽到楊戩的聲音在旁邊低低響了起來。
“我昨天一晚沒睡,是因為我在論壇看了很多帖子……和我相關的帖子。”
客棧最近要上零食,按照慣例,店鋪應該發布一個預告宣傳帖。
文案由顧九章主筆,雖然不在其他人的職責範圍內,但山海客棧是個溫暖的大家庭,所以他們也會幫忙找找素材。
楊戩翻了翻別家店鋪的宣傳貼,最後在一個口味征集帖裏,看到了這樣一段話。
[一隻不願報上姓名的妖怪]:什麽口味都好,做好吃點就行,千萬別像山海客棧的某位廚師那樣,做出來的菜那麽難吃脾氣還大。
這段話讓楊戩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看著屏幕沉默了很久,退出帖子,在論壇的搜索框裏輸入了兩個關鍵詞。
:[山海客棧-難吃]
搜出來的主題帖和相關回複占滿了整個屏幕。
當晚楊戩一夜沒睡,自虐一般把這些帖子來來回回看了有幾百遍,越看越壓抑。
楊戩很喜歡做菜,也非常在意這件事。
許多年前,他因為治水和斬蛟得了正神的封號,但楊戩覺得那不是他該得的,他隻是輔助父親做了自己當時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應該做和喜歡做,差別很大。
所以在後來的很多年裏,楊戩都在思考一件事——
我該去往何方,該做何事?
他為此四處雲遊漂泊,終於在幾千年後找到了答案。
這是他真正想做的事。
太過在意,所以在看到那些否定的言論時,楊戩覺得心好像被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刺了一下。
他控製不住地去想論壇上那些負麵的話,心情越來越壓抑,最終在聽到薑陽抱怨的時候爆發了。
楊戩這麽說著,聲音越來越低,輕飄飄的仿佛被風一吹就散了。
路濯完全能理解楊戩的心情。
但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安慰楊戩,而是看著他笑了一下,聲音同樣很輕。
“我覺得我才是一個差勁的人,我的性格不好,除了一早就認識的人以外……好像也沒什麽人喜歡我。”
楊戩皺眉:“怎麽會,你分明就很可愛很討人喜……”
後麵的話沒說完,在路濯的平靜的眼神裏漸漸隱去。
路濯看著他又是一笑,聲音響起,同樣輕飄飄的:“就當是交秘密了……小楊哥,我也和你說說我的心事吧。”
路濯從小性格就內向,也不會說什麽漂亮話,雖然福利院的阿姨老師和小夥伴們都很喜歡他,但領養人不是這樣。
“這個孩子不行,長得是可愛,就是連個人都不會叫,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想要活潑一點的,性格太悶的我接受不了。”
“我們領養小孩是想給家裏添一點溫暖的感覺,但他……不說了反正不是我們想要的孩子,就先算了吧。”
“這個孩子還是送還給你們吧,整天話都不說幾句,誰想養這樣的孩子?”
“……”
這樣的話,路濯在那些領養人的嘴裏不知道聽過多少次,甚至有幾次,他已經被領養了,卻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又被送了回來。
他在不停被人遺棄。
最初路濯隻是性格內向害羞了一點。
這些話聽多了,這些事情經曆得多了,漸漸的,他開始自卑。
後來上了中學,又經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他便一點一點地成了現在過度內向,孤僻膽小,一到人群裏就焦慮的性格。
最壓抑的時候,路濯也想過像小學的那位同學一樣用某種手段結束自己的生命,但他不能這麽做,因為愛他的人也有很多,路濯不想讓他們為自己傷心。
所以路濯開始自救,記住別人的善意,忘記別人的惡意,任何事都不會往深裏想,就當一隻傻白甜到在別人眼裏或許會覺得幼稚的崽。
他成功了。
雖然路濯現在還是沒從自卑裏徹底走出來,過度內向的情況也依舊存在,但他大多時候都覺得自己很快樂,也再沒有過那些極端的想法。
路濯把那盆淡紫的小花往楊戩那邊推了推,朝他一笑:“人是沒辦法讓所有人都喜歡的,我們能做的,就是不要辜負別人的喜歡,不要在意別人的厭惡。”
“所以,你隻搜索了深海客棧和能吃的關鍵詞,有沒有搜索過山海客棧好吃呢?”
楊戩一怔。
“沒有對吧?我猜到了,所以我幫你搜啦。”幼崽笑眯眯地把手機遞過來,上麵是論壇的搜索頁麵。
:咦嗚嗚咦山海客棧的廚師是什麽神仙廚師啊,做的那些菜也太好吃了吧!就沒有我不喜歡的!
:我也是姐妹!我永遠都愛山海客棧的廚師大大!
:啊啊啊原來我不是一個人!山海客棧yyds!楊戩yyds!為我楊打call!
:確實很不錯,一天不吃我就想,雖然最近菜單都是酸甜味不太合我口味,但是味道也很好,打包回去給太太和女兒,他們都非常喜歡。
負麵評價有三頁,大概一百條。
而這些正麵可愛的內容列出來將近三百頁,近千條。
路濯在最新那條回複上點了一下。
“這是今天那位和你起爭執客人的回複,你看即便有過不愉快,他也依舊覺得你做菜很好吃。”
“所以你已經很棒啦,在我們心裏,你是人最好做菜最好吃的廚師。”
楊戩怔怔地看著,在這一瞬間,居然覺得眼睛有些燙有些濕潤。
不行,**不能落淚。
他別開眼,輕輕嗯了一聲,想到幼崽剛才說的話,又轉過來,抬手在幼崽肩上拍了拍。
“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你很好的,我們都很喜歡你。”
“在我們心裏,你也是最好最討人喜歡的小崽崽。”
原先情緒不好的人反而成了安慰人的角色。
隻會凶巴巴的**不太會安慰幼崽,手邊也沒有草莓小蛋糕,隻能模仿路濯的話幹巴巴地回應。
但已經夠了。
路濯晃晃尾巴,笑容燦爛地嗯了一聲。
門外偷聽的幾個人悄悄合上門,心裏五味雜陳,有千言萬語想說。
感覺路濯和楊戩快出來了,藺辛決定換個地方說話。
他朝陸吾和顧九章比了個手勢,一回頭,就看到了陸封識。
藺辛被嚇了一跳:“你什麽時候來的?”
是在幼崽說覺得自己很差勁的時候。
陸封識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兀自往後退了兩步。
下一秒,門被推開,幼崽白絨絨的耳朵先探了出來。
藺辛幾個人急忙後退,假裝自己隻是在附近閑逛而已,並沒有偷聽。
等幼崽出來,還很自然的和小崽崽打招呼:“小路午好啊。”
演技超棒的。
都是妖怪圈一級演員。
“午好。”路濯彎著眼睛回應,視線一移,看到了後麵的陸封識。
他的尾巴不受控製地在身後晃了起來,剛要和陸封識打招呼,麵前突然一暗,隨即感覺耳朵被溫暖的感覺覆蓋上了。
陸封識輕輕揉了揉路濯的頭。
這是來自陸封識的安慰,藺辛幾個人看得明白,但幼崽還沒意識到他們之前是在偷聽,從他的角度看這下來得就有些突然。
還是當著大家的麵。
路濯耳尖顫了顫,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沒躲,任由陸封識揉。
這樣軟乎乎的崽,讓陸封識的心不禁也軟了下來,眼裏像映了日光,沒了那種冰冷肅殺的感覺,暖融融的。
藺辛在旁邊看著,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都這樣了,還敢說對我們小路沒有意思。
果然男人的話一句都不能信。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