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輿論戰
圍魏救趙, 指戰國時期，齊軍用圍攻魏國的方法, 迫使攻打趙國的魏軍撤退, 從而使趙國得救。
這一招古今中外屢見不鮮, 早已運用得爐火純青。
白廷連夜趕製好方案，匯聚了華夏星各NPC的思想精華, 發給樓開墨。畢竟方案要真正施行, 還需要依靠聖樓集團。
樓開墨在收到白廷難得發來的信息時，內心欣喜。可在看完白廷的建議後, 卻陷入了沉思。
圍魏救趙這一招，樓開墨比白廷更早想到。
鄭榮這人的劣跡罄竹難書，想要反將一軍輕而易舉。鄭榮不足掛齒，難就難在鄭榮背後的勢力。
鄭榮不過是一個偏僻星球小家族的出身，這幾年在官場上扶搖直上，絕不是因為能力卓絕之類的原因。
樓開墨調查過, 鄭榮平步青雲的每一步，背後都有身份顯赫的貴人相助。可這些貴人與鄭榮之間，卻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係。以這些貴人的身份地位，絕不是用普通金錢交易能夠糊弄。
樓開墨難以在其間找出關聯。
而事情最讓人驚懼的，往往是未知。
樓開墨看著白廷發來的方案, 仿佛看到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 坐在畫情詩意的山河中，風華正茂，揮斥方遒。
樓開墨的本意, 隻想讓鄭榮知難而退，知道華夏星是一塊硬骨頭，不要動歪腦筋，也別想借華夏星作文章。可若真將鄭榮打得無法翻身，他不怕鄭榮狗急跳牆，但擔心鄭榮身後難以捉摸的勢力。
樓開墨沉思著，看著桌前的盆栽。盆栽是從華夏星帶回來的，種植的是黃山鬆。樹幹彎曲，樹皮鱗狀，樹頂茂密，端莊中又透著一股雄渾蒼勁。
樓開墨記得，白廷很喜歡盆栽，西湖的小別墅內擺置著不少樹木盆景和水石盆景。白廷說過，小小一方盆景，能夠以小窺大，天地萬物包容其間，是一首無聲而磅礴的詩。
樓開墨戳著黃山鬆鮮綠的針葉。
人活一世，圓潤一些，或許可以過得更好，卻失了銳氣，缺了勇氣，少了正氣。不如做棵君子鬆，生氣蔥蘢，傲骨錚錚。
豁然開朗的樓開墨重新點開信息 ，回複了白廷。
石覓是天際論壇的技術維護專員，剛入職一年多，專門處理論壇的運營維護。楊影是和他同一屆入職的同居室友，負責論壇的輿論監督。
這幾日，兩人的下眼瞼皆臥著兩條黑蠶，誰看了都調侃“老兄，你們昨晚很激烈啊。”
兩人有苦無處說。
這幾日，論壇內顯然下了水軍，流量比平日激增了許多，發帖量和回複量也創下今年新高。
若是正常的增長，他們會開心年終獎的盤子增大了。可這幾波人，肉眼可見是高級水軍，找不到理由封號的那種。
發帖量大，技術維護和輿論監督的工作量也相應增大，兩人夜不能寐，可貴的發際線又向上爬了一厘米。
“艸，總算消停了，今晚應該能準時下班，睡個好覺。”石覓遞了被果汁給楊影 。
楊影蹉跎：“哎，華夏星，想說愛你不容易。”
兩人年初去過一趟華夏星，從此成為華夏星的不二臣，看到辱罵造謠華夏星的言論就容易暴躁。
然而他們從事的崗位，又要求他們公正可觀，不能夾帶私人情緒和喜好。即便是肉眼可見造謠華夏星的帖子，隻要對方發帖規則符合論壇準則，他們就無權刪帖。
這些日子，各種牛鬼蛇神在論壇聚集，關於華夏星的紛爭一秒都未停歇。楊影和石覓都是老江湖，自然清楚爭議和澄清都非自發，顯而易見人為操控。
楊影：“白老板這是得罪人了嗎？”
石覓：“不懂，好在對方得罪樓開墨，聖樓集團下場了，現在輿論基本控製住。”
兩人正打算今晚睡個天昏地暗，輿論監測器和流量超負荷提示器同時警鈴大作。
楊影欲哭無淚：“蒼天啊，讓我的發際線多殘存一段時間吧。”
兩人一邊哀嚎一邊上崗，卻意外發現，引起警報的並非數日來的華夏星之爭，而是被稱為“政壇網紅”的鄭榮。
第七星域副域長鄭榮，尤喜拋頭露麵，還打造了所謂“直聞民聲”的個人網站。
同僚的評價姑且不談，該行為在網絡上頗具好感，被稱為“最親民的政治家”。你讓各星域的人民說出其他星域域長的名字，百分之九十五是一個都說不出來，但知道鄭榮的卻不在少數。
往日裏，鄭榮也曾帶動過幾次流量，比如為資源枯竭的廢棄星原住民發聲，懇求大星球接受難民；再比如替非異能者打抱不平，要求各大軍校取消機甲專業異能加分項，對所有人一視同仁。
這些提案都帶著一股“為民請命”的味道，因而也狠刷了一筆好感度。網上甚至有言論稱讚“為官當如鄭榮。”
然而今晚，鄭榮再次引爆網絡，卻是跌破眼鏡的新聞。
最先引起轟動的，是天際論壇【時事政治】版塊的帖子。
《當年鄭榮提出廢棄星移民，如今廢棄星卻掛在鄭榮名下？》
發帖樓主沒多說話，隻是放出一張登記證書和一份交易合同。證書上顯示，廢棄星所有人正是鄭榮。而交易合同上顯示，在實行難民移民計劃後的半年，鄭榮就和第七星政府簽訂合同，以極低的價格購買該星球。
起初，網友不覺有異，根深蒂固的印象讓他們理所當然認為“鄭榮是為政府解難，買一顆一文不值的星球充裕政府資金，做好事還要用這種迂回的方式，真是大家氣度！”
然而很快，發帖人又放了三份資料。
一份是廢棄星這幾年出口明細，一份是權威專家組對於廢棄星的勘探報告，最後一份是一組照片，廢棄星的實拍。照片中赫然可見，廢棄星並沒有想象中的荒蕪，大量工廠開足馬力，夜以繼日的趕工。
眾人看著從廢棄星出品的大量珍貴材料，忽然迷茫了。
發帖人替眾人省去燒腦細胞的勞累，直接放了結論。
“廢棄星並非真廢棄星，隻是該星球經濟文化水平較為落後，原住民較為樸實，隻以開采‘二溪鈉’為經濟來源。
當‘二溪鈉’開采完畢後，他們失去了經濟來源，求助政府，也就是當時分管第七星域經濟領域的鄭榮。
鄭榮派請專家勘探後發現，該星球資源品種豐厚，除了常年開采的‘二溪鈉’外，還有不下十種更加珍貴的資源。
起了貪戀的鄭榮收買專家，出具了該星球已是開采過渡、資源貧乏的廢棄星球的鑒定。
為了能更好糊弄走當地居民，鄭榮弄了個‘懇請大星球收納廢棄星移民’的提案，原居民還為此‘感恩戴德’。
因為被政府判定為廢棄星的星球，就自動削除主星權，進入可流通市場。鄭榮很快以極低的價格購進。
再之後的事情，自然不用多言。”
發帖人的故事說得繪聲繪色，環環相扣，邏輯極佳，證據充分。
網友正掂量要如何站隊，很快又有新帖出現。
新帖並不再炒廢棄星的冷飯，而是又新開一角度，發在了【青蔥高校】版塊。
《作為非異能者，你們是不是曾經感謝過鄭榮的取消加分？今天大數據帶你看看取消加分的獲利者是誰》
聯邦的高校製度中有條不成文的規定，即默認機甲係等軍事相關專業，若考生為異能者，則根據異能等級有相應加分。
異能者在機甲作戰、駕馭星艦上的優勢不言而喻。
鄭榮當年的一視同仁提案，被中央星軍校等高校嗤之以鼻，稱其為‘不懂機甲的政治家’。
該提案卻在普通民眾中廣受褒揚，認為是普通人和異能者平權的重要舉措。最終，第七星域的兩百三十所涉及軍事專業的高校采納了該提案。
然而這個提案真的是在為普通人爭取權利嗎？帖子以疑問句作為開頭。
“大數據調閱了‘平權運動’實施後三年，第七星域排名前十高校機甲專業的錄取情況。
這三年，十所高校的機甲專業一共錄取了6823名學生，其中6811名是異能者。
機甲專業的錄取考核分為三部分，一是所有專業必考的統考，二是專業考試，即機甲實操，三是綜合性考試，既各校根據情況，測評考生的作戰意識、領悟力、戰場分析能力等。
去掉異能者異能核算加分後，異能者錄取比例依舊一騎絕塵。其原因主要在於機甲實操，異能者擁有碾壓性的優勢，非異能者想要在該環節有所建樹，需要其他各方麵百倍的優秀來彌補。
正因如此，我們來看看12名脫穎而出的非異能者是不是異常優秀。
篩選數據後，我們發現一件很尷尬的事情，除了兩名考生的專業成績勉強貼上平均分，其餘十名的分數皆排在末端且有斷層。
那麽這十名考生為何能被錄取呢？
我們比較了其統考分，隻是平均偏下的水平，而高分項，則是綜合性考試。
而後我們又調閱了其綜合性考試的明細項，發現這些考生的高分原因，在於綜合性考試的加分政策。
你沒有看錯，在取消了異能者加分政策後，依然還有其他加分項存在。
我們調閱了綜考設置規則，發現其中有一條，獲得聯邦政府軍事類表彰的考生可加分。
軍事類表彰！很威風有沒有！很牛逼對不對！加分理所當然！
我們尋根究底，想看看這十名機甲實操水平不太行的考生，是做了什麽神仙之舉獲得表彰。
結果我們發現，這十名考生的表彰理由是一樣的，參加過‘聯邦新思維軍事大賽’金獎。
好高大上的名字。
我們再次搜索該大賽，發現竟然在網路上毫無報名通道、相關網站、新聞通稿等，僅在第七星域政府網站有一獲獎名單。
經過我們再三調查，所謂的‘聯邦新思維軍事大賽’，每屆參賽選手不超過二十人，且除了獲獎選手外，其他皆是‘幽靈選手’，可以確切說，這項賽事，是專門為了部分考生加分而設置。
而大賽的主委會，正是第七星域政府，賽委會主席，正是鄭榮。
你們品，你們細品。”
兩個不長的帖子，信息量巨大。
一石激起千層浪。
若爆料人隻是普通人，那麽帖子影響力範圍有限，鄭榮方麵隻需采取措施得當，就能將輿論控製在可控範圍。
然而這一切的幕後，正是聖樓集團。
很快，一篇篇衍生至兩個帖子，看似公正客觀分析的新聞稿布滿網絡。
正如之前鄭榮對付華夏星所采用的量大攻勢，通過鋪天蓋地重複性的新聞和通稿洗腦，樓開墨以牙還牙，用同樣的方式給予回擊。
打輿論戰，不是為了比拚聲量大，也不是比拚誰能說會道，最終的目的，都是置對方於死地。
鄭榮的智囊團自然發現輿論異動，第一時間利用公權力和人脈封鎖消息。未料對方背景不凡，聲勢浩大，再加上網民喜好看熱鬧的個性，不停詢問“封了啥，讓我看看”，消息根本無法攔截。
就在智囊團抓破腦袋想著如何得體公關，草擬公關稿時，樓開墨不給其喘息的機會。
很快，重磅帖子再出江湖。
《3T視頻，帶你全方位體驗鄭榮副域長鶯歌燕舞的生活》
標題寫得含蓄，然而網民下載後發現，這根本就是二十五禁的高辣小視頻合集，視頻中的絕對男主正是鄭榮，而另一方則豐富多了，上到不入流小明星，下到所謂的美女幹部，男男女女數不勝數。場所、姿勢也非常豐富，完全能夠出個百科。
民眾對於男女豔情之事，可比純粹的政治商貿更感興趣，都不用樓開墨啟動擴散散布，網絡上“求3T”的暗語滿天飛，人手一份拷貝備份。
還有星際網知名的IT高手們在細細觀摩、思想純潔的看完3個T視頻後得出結論——“沒有拚接，都是實拍”。
這一下，輿論如泄洪，徹底堵不住。
中央星的一座高樓內。
窗戶開了條細縫，仿佛老人張開的嘴，冷冷透進的空氣，夾雜著帶著歲月的千瘡百孔。
一個老者站在牆邊擺弄著花木。
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走進房間，微微鞠躬道：“神子，鄭榮剛請求和您聯係。”
老者放下手中的園藝工具。“情況如何。”
中年男人如實告知：“輿論已經徹底不可控，而且引起了中央星政府和各方的關注，相關利益方也決定棄卒保車。”
“你呢，怎麽看。”
中年男子猶豫一下：“鄭榮大勢已去，無力回天，要保住或許也行，但要花費的人力物力精力，恐怕得不償失。”
老者點點頭：“罷了。既然如此，人也留不得了。鄭榮也算勞苦功高，讓他走得安詳一些。”
中年男子點頭，神色有些猶豫。
“怎麽，覺得我不夠仁慈？”
“不，神子向來慈悲為懷。隻是這回讓鄭榮翻車的，是聖樓集團。”
老者輕笑一聲：“誰讓這蠢貨，要將樓開墨帶下水。以為能借刀殺人，卻忘了借的可不是刀，而是毀天滅地的大殺器。”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道：“神子，我在想，樓開墨隻是純粹因為被當刀不開心而反擊嗎？畢竟當年……”
老者沒有說話，看著身前的花木。
中年男子試探道：“神子，要不我們……”
老者搖頭：“先不動。”
冷風將闊大的葉麵吹得起伏，如若有亡魂在掙紮。
聖樓集團。休息室。
午後的光落在窗台上，如同精靈在跳躍，一派暖洋洋。
程智遞過泡好的咖啡，問道：“要不要來一份芥末小麵包？”
“無福消受。”樓開墨淡淡道。
程智聳肩，掰開麵包，細細塗抹上芥末醬。“我說老樓，你對白廷這般情深義重，人家知道嗎？”
樓開墨沒有說話。
程智：“我靠，白廷完全不知道？”
樓開墨用勺子慢慢攪動咖啡液：“他不需要知道。”
程智：這他媽什麽人間疾苦的愛戀。
程智翻著身前一堆報告。
這場輿論戰，他們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還有人情關係。當然，這成本對於聖樓集團九牛一毛，可他們都清楚，鄭榮背後還有不可捉摸的勢力。
“你這般大張旗鼓，是想把視線都聚焦到自己身上，讓暗處的人忽略掉白廷？”程智自然清楚自己發小所想。
樓開墨將咖啡一飲而盡。
從表象來看，他們贏得徹底，鄭榮徹底翻身無望，中央星和第七星域政府皆成立調查組立案調查，對方回天乏術。
可他們清楚，其背後調查不到的勢力，不過是明則保身，不打算撈這顆棋子。
程智看著樓開墨，搖頭歎氣：“老樓啊，我知道你不愛邀功，但你知道嗎，戀愛中，愛撒嬌示弱的人才有糖吃。”
樓開墨挑眉：“嗯？你談過？”
單身汪程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