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叛徒

“我聽見了,少爺說要放人。”徐鬆將陶風澈剛才所說的話重複了一遍,但又實在是有些好奇,終於還是沒忍住,開口詢問他的心路曆程,“可少爺怎麽忽然……”

“不過是一把被旁人拿在手上的刀罷了。換做是你,你會跟沒有思想的武器置氣嗎?”陶風澈懨懨地反問。

雖然陶風澈一直不怎麽過問家裏暗中的這些生意,但到底是在耳濡目染中長大的陶家少爺,他又不是個傻子,調查出來的這些結果擺在眼前,事情已經很清晰了。

從聽聞“女性beta曾經被綁架”開始,陶風澈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而後麵的事情更是讓他堅定了自己的猜測——陶知行的死亡跟紅幫脫不了幹係。

雖然現在還沒有直接證據能夠佐證他的這個推測,但陶風澈相信要查出來隻是時間問題。

和明麵上還有個全國排名前三的醫藥公司,暗地裏也基本上隻做藥品生意的陶家不同,紅幫是徹頭徹尾的黑道幫派。如果是放在影視劇中,那就是渾然天成的反派角色。

九州是一個曆史悠久的國家。“九”並不是虛數,古時候的九州是一個由九大州所組成的帝國,製度類似於分封製,九大州各自稱王,上麵還有個世襲製的皇帝壓著。到了近代,封建君主專製改為民主共和的聯邦製,九大州也由“州”改“市”,作為國家元首的九州總統則由選舉產生。

紅幫是從陶知行那一代開始,在靜浦市興起,繼而以此為大本營輻射全國的一個幫派。和陶家相比,紅幫雖然組建的時間不長,但它靠收保護費起家,暗地裏走私軍火,可以說是無惡不作。

近年來,他們更是將目光投向了陶家的藥品生產線,以及手上握有的專利技術。

紅幫的幫主曾經嚐試過公開向陶氏尋求合作,卻被陶知行一口回絕。陶風澈有聽說對方一直試圖從陶家挖人,待遇優厚,軟硬兼施,有一些底層人員選擇叛變,可都被陶知行處理了個幹淨。

卻沒想到紅幫功虧一簣後竟然能下如此狠手,直接找了個貨車司機花錢買了陶知行的命。而那個貨車司機,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殺的是什麽人。

人固有一死,可陶知行一代教父,既不是壽終正寢,也不是死於殺手暗殺,而是死在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中,實在是死的有些憋屈。

被開著重卡的貨車司機撞死,簡直充滿了黑色幽默。

“拿孤兒寡母的命逼迫一個beta男人賣命,太下作了。”陶風澈冷哼一聲。

他和陶知行父子二人均不屑於紅幫為伍,但他如果今天真的一氣之下讓這母子二人血濺當場,那就是不折不扣的紅幫做派,違背了陶知行交給他的做人之道。

即便隻是為了告慰老頭子的在天之靈,陶風澈也絕不會這麽做。

隻不過他是真的沒想到,貨車司機為了給兒子籌手術前,居然不惜用自己的命來換。從這個角度來說的話,那個omega的命,其實是他的父親用命換回來的。

也不知道這母子二人若是知道這件事後會是個什麽心情。

但還是有個說不通的點……靜浦有上千萬的常住人口,為什麽紅幫獨獨選上了這個司機?

他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嗎?

他們又是怎麽知道陶風澈母親墳墓的所在地,又是怎麽知道陶知行的行車路線的?

陶風澈漸漸皺緊了眉。

事情再次回到了原點,或者說,再一次佐證了他一開始的推測——高層中,有人叛變了。

是誰吃裏扒外,賣主求榮?

或者說,是誰被通天的貪欲蒙了眼?

陶風澈細細地將葬禮上諸位來賓的表現都回憶了一遍,第一個懷疑對象就是孫老。可從陶知行當上家主開始,便有意將其排除在了權力中心之外,陶風澈確定孫老絕對不知道此等密辛,不過是倚老賣老罷了。

光憑葬禮上魯莽的表現,也絕對不會是他。說直白點,孫老的智商不夠。

那麽……又會是誰呢?

他實在是不熟悉這些暗地裏的生意,想了大半天也沒什麽進展,光是想到要從這裏入手開始查叛徒,他就已經一個頭變兩個大了。

陶風澈之前兀自皺著眉沉思,徐鬆不敢打斷他的思路,此時見他伸手揉了下眉心才終於開口:“裏麵的這兩個人,如果隻是單純放了的話……”

現在隻是單純的恐懼,但等回去之後,總會慢慢緩過勁來的。通過審訊內容,不難推測出一部分的真相,如果就這麽草率放回去,一定會出事。

陶風澈聽懂了徐鬆的未盡之語。

他將揉按眉心的手指略往下移,捏了捏山根,思索半晌後開口:“我記得荊所長那邊,前段時間好像剛好送了個新藥過來,說是能刺激海馬體的?”

徐鬆點頭:“是有這麽件事,因為還在試驗階段,所以現在送過來的是半成品,放在先生書房裏了。”

“拿過來吧,一人打上一針,再找個心理醫生過來,打完麻藥扔回原位,做幹淨點。”他想了想又叮囑,“找幾個人盯著點,就當幫荊所長找了兩個‘誌願者’做臨床試驗了。”

荊寧有一個很出名的理論:人體不過是更加精密一些的機械。

大腦是純天然的信息存儲設備,其中主管記憶的區域是海馬體。那麽如果用藥物對海馬體中的某些神經細胞做出刺激,是否就可以對人體的記憶進行剪輯和加工?

研究所經費充足,陶家又一向不拘束研究員們天馬行空的想法,荊寧親自帶著一組研究員研究了幾年,終於出了點成果——他現在交上來的這種藥劑,能讓人遺忘短期內的某些記憶,如果有業務能力精湛的心理醫生配合著催眠,甚至可以產生一段人工記憶。

可半成品終歸還是半成品,各方麵的功能都不大完善,注射後可能會出現一段時間內的記憶混亂,或是些別的後遺症,但總比殺人滅口要強。

徐鬆是個聰明人,不過片刻便想通了始末,眼中的笑意深了許多。

知子莫若父,正如先生多年前所說的,少爺果然還是心軟。不過這也不一定是一件壞事。如今一切都按照先生早就安排好的路線往下發展,隻要一切無虞,少爺大可以去當個技術人員,永葆赤誠。

“我馬上去辦。”他沒有多說,隻是順著陶風澈的話開了個小玩笑,“荊所長一定會很開心的。”

···

可萬能管家這次猜錯了,荊大所長此時的心情並不怎麽陽光明媚。

陶家研究所防守嚴密,但凡是裏麵的工作人員都知道,研究所裏安滿了監控。但少有人知道的是,這些監控可以說是無孔不入,顯示在安保處那裏的隻是一小部分,真正的兩個終端,一個在所長辦公室,一個則直接連著陶家家主。

從陶知行去世前一周開始,荊寧就已經停下了手上所有的研究進度,轉而將自己關在了辦公室裏。對外的說法是,荊所長意外提取出了某種特殊的微生物,正在觀測它的生長情況;可事實上,他隻是滿臉苦大仇深地在盯監控而已。

陶知行是個徹頭徹尾的技術狂魔,對於他來說,將自己本該拿去做研究的時間浪費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簡直是一種折磨,可這件事又實在無法假手他人,是以荊寧幹的心不甘情不願,不過好在這項工作如今也差不多可以告一段落了。

荊寧翻開自己隨身攜帶的記錄本,從後往前翻了幾頁,找到個空白的位置,然後寫了幾個人名,又在其中一個上麵畫了個圈。

做完了這一切後,他沒有將本子合上,而是長長地歎了口氣。

這份名單中的有些人,實在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尤其是那個被畫了圈的名字。那是個十分年輕的beta,更是荊寧親自招進來的研究員。

幾年前,他剛剛當上研究所所長的時候,曾經受邀回母校給畢業生做過一次演講。

演講完畢後,學校裏的教導主任暗示他幫忙解決一下學生就業,陶家研究所並不缺人,但如果學生足夠優秀,荊寧也樂意做這麽一個順水人情,可他將教導主任給的名單看了一遍,又翻了一下學生們的論文,都不怎麽滿意。

主任還想約他吃飯的時候細聊,他擺手拒絕,說導師約吃飯,對方也就由他去了。

卻沒想到導師將吃飯的地點約在了食堂。

師徒二人都不是多話的性格,對坐著沉默扒飯,導師卻突然開口:“這一屆有個學生,總讓我聯想到你。”

“是成績嗎?”荊寧反問。

他是心高氣傲的人,但他也確實有這個資本。荊寧當年在本校就讀時,拿了四年的國家獎學金,各科績點接近滿分,全優畢業,至今仍然是學校中的一大傳說,以學神的身份活在學弟學妹的心中。

不少學生甚至會在考試前拜拜他的照片,求他保佑自己不要掛科。

“比你差一點,但也差的不多。”導師想了想又補充,“而且還是個beta。”

荊寧有些意外:“有他的成績單嗎?給我看看。”

導師拿出手機操作幾下,順帶附上了對方的論文。

荊寧看著看著,眼睛就亮了:“他人在哪?”

導師指了指身後的檔口:“就在食堂,他在這裏勤工儉學。”

這下子,荊寧是真的被震驚到了。

他自己出生優渥,可以毫無顧忌的全身心投入科研之中,但對方在學習之餘還要考慮如何維生,竟然還能獲得這樣的成績……

荊寧甚至覺得,假以時日,對方的成就或許可以超越自己。

陶家的研究所人才濟濟,可這是唯一一個由荊寧本人親自麵試的研究員,他甚至考慮過要不要收對方為徒。

可是現在……

他沉默良久,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將手邊的手機拿出來,撥通了某個號碼。

“喂?我這邊查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