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審訊

陶家研究所的上班時間是標準的朝九晚五,中午十二點下班後,有兩個小時的午休時間。

研究所雖然位於靜浦的中軸線上,但位置稍微有些偏,周邊沒什麽飯店,外賣送不進來,得自己出門拿,大多數的研究員都會選擇在食堂裏解決午飯。飯堂物美價廉,研究所還有額外的餐補,幾塊錢就能吃得很飽了。

吳軒往日裏也是拿著飯卡在食堂裏排隊的一員,但今天中午,他拒絕了同事的邀請,隻含糊說自己還有些事情,便匆匆走出了實驗室。

“他這是要去哪兒啊?”有人感到很奇怪。

“他一個beta你管他去哪兒,又不是身嬌體弱的omega,需要額外照顧。”某個alpha研究員說道,“走吧,吃飯去。”

“你先去吧,我這兒還有一組數據沒記完。”同事隨口回答。

沒有任何一個人將吳軒的反常放在心上。

吳軒他走到研究所大門的時候,身上還穿著上班時的製服。係統自動識別他的虹膜後打開了門,他一步跨到門外,突然轉過頭,看了一眼門口“陶氏藥物研究所”的牌子。

他的臉上忽然明顯地露出了掙紮的表情,可他最終還是轉過頭,然後下意識地摸了摸褲兜裏的一個U盤。小巧精致,但內存極大,如今已經被他因為緊張而過高的體溫捂得溫熱。

開弓沒有回頭箭,都走到這一步了……

吳軒下定了決心,向那些人給他選定的監控死角走去,跟他聯絡的人說,會有專門的人等在那接應他。

那地方離研究所還有個幾百米,吳軒頂著烈日走著走著,餘光中突然出現了一輛車——純黑色的SUV,就停在不遠處的樹蔭底下。

車型很普通,是他完全不認識的牌子,看上去很能裝。不過沒關係,從明天開始,他就再也不用為了錢而發愁了。他即將擁有幾輩子都花不完的財富,等買完房,他也買一輛車玩玩去。

想到這兒,吳軒整個人都興奮了些,他轉過頭,想看看它的車標,下一秒黑暗襲來,他一頭栽在了地上。

···

吳軒是在一陣劇痛中醒來的。

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對左腳的知覺,但光是看它像麵條一般向內扭出一個不自然的弧度,就明白它是完全斷掉了,可他此時甚至都顧不上擔憂自己的腳——他此時正處在一個小黑屋裏。

是字麵意義上的那種“小黑屋”,從牆壁到地板全部都是純黑色,沒有窗戶,全靠一盞白熾燈照亮,有一扇緊閉著的、很窄的門,除了他麵前的那一把空****的椅子外,沒有任何家具,顯得很是逼仄。

如果在這間房裏關久一點,絕對會出現嚴重的心理問題。

他第一反應就是想跑,可他的兩隻手被手銬死死銬在一起,右腳的腳踝上更是拴著一條粗壯的鐵鏈,完全掐斷了他逃生的可能性。

但這不是最恐怖的。

吳軒驚恐萬分地抬起頭時,突然發現自己麵前的那把椅子上出現了一個青年男子。白襯衫,黑西褲,淺灰色的頭發順滑地披在肩上,再配上那張格外精致的臉,簡直就像是個誤入此地的貴公子。

如果不是他此時格外放鬆的狀態,和手中拿著的那把沙漠之鷹的話,吳軒簡直都要懷疑對方跟自己一樣是被綁架來的了。

有著和黑發黑眸的九州人迥異的發色和瞳孔,再配上這張臉,對方的身份簡直呼之欲出——

“隨、隨月生。”吳軒的聲音發著抖,顫抖著說出了對方的名字。

“你認得我?”隨月生挑了挑眉。

他有一雙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眼底波光粼粼,此時卻像是結了冰的深潭,一眼掃過來時讓吳軒感到一陣的膽顫心驚:“那就好辦多了。”

隨月生抬手打了個響指。

小門打開,周助理捧著一個木質托盤走到他的身側,身後還跟著一個保鏢,隨月生伸出手,從托盤上拿起一個東西。

“這是你的吧?”

吳軒霎時間便瞪大了眼——那是他的U盤!

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看你這樣子,確實是你的沒錯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隨月生就已經點了點頭,“陶家的研究資料和抑製劑配方……你的膽子比我想象中還要大。”

隨月生甚至都懶得去維持自己臉上的表情了。他沉著一張臉,將拉開了保險栓的沙漠之鷹在手上轉了一圈。

吳軒的視線一直跟著他的槍口而轉動,察覺到他驚恐的視線後,隨月生卻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似的,突然笑了出來:“原來你還知道怕啊?”

“你知道陶家以前是做什麽的嗎?”他突然擺出了一副聊天的姿態來。

話題跳躍的太快,吳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隨月生微微皺了下眉,身後的保鏢便走上前,直接卸掉了吳軒的下顎骨。

“唔!”

劇痛讓他瞪大了眼,保鏢卻又再次將下顎骨給他按回了原位。

此時的吳軒簡直變成了一條在地板上蠕動的軟骨蟲,冷汗早已將他的衣服浸透,他還記得剛才呼吸困難的感覺,伏在地麵上不住喘息,隨月生卻突然伸出右手食指,豎在雙唇中間比了一下。

“噓——安靜。”

他的聲音沒什麽起伏,但吳軒完全相信,隻要自己膽敢違背他的命令,絕對沒有好果子吃。剛一開始,他甚至還被這人的外表迷惑了幾秒,可此時不管隨月生的臉再漂亮,他也無心欣賞了——這哪是什麽美人,簡直是從地獄裏麵爬出來,披著一張畫皮的惡鬼!

吳軒驚恐地閉上了嘴,周助理開口道:“隨總問一句,你答一句,明白了嗎?”

“明白,我明白!”他趕忙忍著劇痛回答,“我我我、我不會知道陶家是做什麽的,我就是一時間利欲熏心,他們跟我說隻要把這些資料拿給他們,他們就會給我錢,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保鏢眼疾手快,再次卸掉了他的下巴。

“吵死了。”隨月生將一縷散落的鬢發撥到耳後,“等我說完了你再裝回去吧。”

這句話是對保鏢說的,後者趕忙點了點頭。

“那‘三刀六洞’你總知道了吧?不過不是紮小腿,而是紮肚子。但……這都是陶家以前的規矩了。”麵對著吳軒驚懼的眼神,隨月生好心解釋道,“你也知道,現在是熱武器時代了,用冷兵器總是有點落伍。你放心,不會那麽血腥的。”

他在周助理捧著的托盤上挑挑揀揀,最終選了幾個針管,針筒裏全是五顏六色的藥劑,吳軒看上去卻更恐懼了些,仿佛跟這些東西比起來,就連“三刀六洞”和子彈都沒那麽嚇人了似的。

“看來你認識啊。沒辦法,荊所長拜托我幫他找人試一下新藥,你的其他幾個同伴沒人能撐到第三支,希望你堅持久一點。”隨月生偏頭示意周助理,“記得記一下臨床反應,到時候給荊所長送過去。”

“好的隨總。”

同伴?什麽同伴?那些人還聯係了別的人嗎?吳軒有些困惑,但等他聽到那個名字時,眼神中卻突然間就帶上了怨毒。

果然是他。荊寧,好一個荊寧!等我出去,隻要我能出去……

他在萬箭穿心般的痛苦中不斷掙紮、翻滾,哆哆嗦嗦地將他所知道的所有內容全部說了出來,最終痛哭流涕,哭著求隨月生放過他,可麵前的惡魔注射藥品的速度沒有絲毫減緩。

隨月生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機,在吳軒的慘叫聲中,聚精會神地玩起了數獨。

他一點都不擔心吳軒會撒謊。早在十年前,陶家的研究所就秘密研發除了一種特殊的神經毒素,一針下去,什麽都能交代個幹幹淨淨,隻不過原材料極其稀少,對萃取和合成工藝的要求也極高,每年也就能生產處那麽一丁點。

不過沒事,這麽些年下來,屯了不少呢。

他又在表格上填了個數字。

“隨總,交代的差不多了。”

等隨月生打到第四關的時候,周助理總算是停下了手中的筆。癱在地上的吳軒簡直像是一灘爛肉,隨月生抬起頭瞥了一眼,微微偏頭,示意周助理將解藥給他推進去。

隨著注射進體內的藥劑慢慢生效,吳軒全身止不住的戰栗也逐漸停止,他瑟縮著開口:“我、我什麽都說了,你們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先前想的那些報複荊寧的計劃已經全然被他拋在了腦後,更別提要報複隨月生了。他甚至沒有空去想出去之後會被紅幫怎樣對待,現在他隻想活著從這個地方走出去。活著,隻要能活著……

隨月生頷首:“當然。”

吳軒大喜過望,可還沒等他掙紮著從地麵上爬起來,就看見隨月生突然伸出手,從那個給他注射藥劑的男人手中,接過了……一條發繩?

隨月生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頭發束在了腦後,甚至還挺有閑情逸致地打理了一下鬢邊垂下來的碎發。

這個發型簡直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他膚色蒼白,唇色也偏淡,頭發全部紮起來後,顯得下巴愈發的尖,眼尾甚至還帶了點紅,整個人猝然有了一種不食人間煙火般的病弱美。

他看上去甚至因此而有些脆弱了。

吳軒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甚至極其不合時宜地產生了一種,將這個矜貴美人攬進懷裏百般嗬護的衝動。

但很快,他發現自己錯了。

因為隨月生緊接著就伸出右手,五指扣上銀白色的沙漠之鷹,然後將槍口對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