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江望28
“喂, 又不是和我。”
林青喻按了按自己的後頸，將自己下意識的防禦動作收了回去。剛剛那一瞬江望身上的攻擊力極強，就跟回到了拳擊台上似的。
麵前的少年仍舊注視著他。
林青喻無法, 隻好道：“我隨口說的。”
江望收回視線，聲音微涼：“這種話不要隨口說。”
林青喻咬著糖, 觀察著情緒有了明顯變化的江望, 問道：“江望，你到底怎麽想的？真把陸梨當妹妹了還是喜歡她？”
江望垂著眸, 沒應聲。
林青喻笑了笑：“懂了，這是沒想明白。”
江望反問：“你明白？”
“我啊。”林青喻仰頭看碧藍的天，懶洋洋道, “我煩女孩子, 這小丫頭倒是還行，安安靜靜的。我睡覺去了，中午不用喊我。”
江望處理完，收好刀, 問：“在這兒過年？”
林青喻頓了一會兒, 才應：“嗯。”
江望垂眸：“知道了, 給你熱著飯菜，睡醒吃。”
“謝了。”
林青喻擺擺手, 走了。
林青喻走後, 江望站在院子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過了今年，陸梨就十五了。這個年紀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 她有喜歡的人是很正常的, 但多數時間隻他們兩個人在一起。
陸梨有可能喜歡別人嗎，完全有可能。
江望從來隻是想將她留在身邊，但他能忍受她對別人笑, 和別人擁抱嗎？
“江望！”
少女的喊聲打斷江望亂七八糟的思緒。
江望側頭看去，她從房間內探出身來，黑發微亂，身上的睡衣扣子胡亂地扣著，隻那雙眼睛仍舊明亮。她探頭問：“今天吃什麽？”
江望道：“去換衣服，會感冒。下來和你說。”
陸梨不情不願的：“今天不出門，就想穿睡衣。”
江望仍堅持：“家裏有別人。”
他不想讓別人看到陸梨這副模樣。
陸梨哼哼唧唧幾聲，關上窗換衣服去了。
等陸梨下樓，江望將早飯端上桌。
冬日裏陸梨喜歡喝粥，暖暖的一碗粥下肚，早起的寒意被驅趕。等暖和起來了，她才去夾雞蛋餅吃，嘴裏還含糊著問：“江望，今年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每年過年，他們都會去西區住兩天。
江望會選一天去看江蓮。
清明的時候，江望從不去看江蓮，隻在年前或年後去。
江望抬眸，看向鼓著腮幫子小口咀嚼著的陸梨，她的唇角沾了點雞蛋屑。他凝視著那柔軟的唇，忽然伸手朝她探去。
陸梨愣了一下，也沒躲，自然地把臉往他手前一送：“沾什麽了？”
從小江望就愛給她擦嘴，吃雞蛋、糖葫蘆、冰淇淋等等，她都習慣了。
“雞蛋。”江望收回手，那柔軟的觸感還停在他的指尖，“年後過去。這次可能住久一點，家裏有麵牆壞了，要修。”
陸梨沒多想，隻問：“那阿喻哥哥呢？”
江望斂眸，抑製住讓她改稱呼的衝動，道：“他留在這裏，盯著工人們。在我們家白住了那麽久，該做點有用的事。”
陸梨眨眨眼：“他不回家？”
江望應：“嗯。”
陸梨感歎，又是一個小可憐。
想到這兒，她悄悄抬眼看江望，心想，現在她的崽不是小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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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二十九。
江南蔚接了江望去江家，江望出門的時候手裏拎了禮物。江南蔚和陸梨見了都覺得見鬼，這似乎是第一次，江望準備了年節禮。
江望走後，家裏便隻剩下陸梨和林青喻。
因為江望晚上才回來，所以中飯和晚飯都由陸梨負責。
陸梨正犯愁，十二點了林青喻還沒起床。
冬日裏，飯菜眨眼就涼。
陸梨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去叫林青喻。林青喻住的房間和江望在同一邊，他在這兒住了那麽久，存在感實在不強，晝伏夜出，仿佛和他們過得不是同一個時間。
明明房門還是房門，陸梨卻有點緊張。
林青喻長相偏凶，和江望沉靜的模樣不同，這少年把張揚都寫在臉上。這是陸梨從前沒接觸過的男生類型，她心裏還有點虛。
陸梨安慰自己：這也是個崽，你是大人了陸梨。
這麽想著，陸梨伸手輕敲了敲門，提聲喊：“阿喻哥哥？”
沒動靜，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陸梨隻好繼續敲門，硬著頭皮喊：“阿喻哥哥，吃飯了。”
片刻後，微啞的男聲隔著門板傳來：“五分鍾。”
陸梨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林青喻好像也沒那麽凶。她懷著緊張的心情上樓，下來的時候倒是無比輕鬆，他脾氣還挺好的。
彼時的陸梨並不知道，林青喻有嚴重的起床氣。
凡是打擾他起床的，基本上都挨過揍。
五分鍾後。
林青喻勉強站在陸梨麵前，淩厲的眉峰間還掛著水珠。
這人從眼皮到鼻梁、再到薄唇，都寫著“我很煩我很困我想睡覺”。但看到那小丫頭略帶驚慌的眼眸時，他卻硬生生把這些不耐煩都壓了下去。
林青喻開口問：“江望呢？”
陸梨盛了飯，拿了筷子遞給他：“哥哥去爺爺家拜年了，晚上才回來。今天家裏就我們兩個人，我下午要出門，你呢？”
女孩那雙眸此時距離林青喻這樣近。
澄澈、純淨的眸光和光束一樣照在他臉上，林青喻盯了她片刻，移開眼，問：“去哪兒？我答應了你哥，要看著你。”
陸梨抿唇，小聲應：“約了同學。”
林青喻扯扯唇角：“同學？男生女生？”
陸梨：“...女生。”
林青喻回憶片刻：“經常和你一起玩的那個女生？”
陸梨搖搖頭：“是以前我們學校的學姐，比我高一個年級，約我出去玩。”
林青喻：“我也去。”
陸梨：“......”
陸梨還沒碰見過這樣囂張的人。
江望和江堯也愛管她，但采用的都是比較溫和的方式，多數時間是他們妥協的更多。至於陸梨交友這方麵，除去男生外，女生他們從來不幹涉。甚至岑歲，最多也隻是說幾句。
像林青喻這樣的，她還是第一次遇見。
陸梨掙紮道：“就我們兩個女生，你去是不是不太好？”
林青喻懶懶地抬起眼，問：“有什麽不好？我不出聲，不打擾你們。”
陸梨：“......”
她悶著臉，道：“我要問問她。”
林青喻點頭：“可以，她要是不答應，我來和她說。”
陸梨想把外麵的貓兒抱進來，撓林青喻一爪子。
約陸梨出去的是葉晴星。
那天聖誕節，葉晴星說了寒假一起出去玩兒。陸梨本想找個機會拒絕，但那天葉晴星拍的視頻讓她改變了想法。
那晚，陸梨回複葉晴星說，她認錯人了。
葉晴星似乎沒信，今天仍要問個究竟。
信息發送後，葉晴星回複地很快：【你崇英的那個哥哥嗎？】
陸梨啪嗒啪嗒打字：【他的朋友。】
【葉晴星：叫什麽？】
【陸梨：林青喻。】
【葉晴星：...】
回複了三個點之後，葉晴星發來了一堆林青喻的光輝事跡。陸梨咬著筷子，一臉驚歎地看著手機屏幕，時不時還偷看林青喻幾眼。
林青喻皺眉，這小丫頭的眼神就跟貓尾巴似的，軟乎乎地甩兩下就溜了。
他長臂一展，直接搶過陸梨的手機。
陸梨瞪眼：“阿喻哥哥！”
林青喻瞥她一眼：“江望說你很乖的，老實吃飯。”
陸梨：“......”
林青喻看著那些閃過的字眼——
“早戀”、“打架”、“處罰”、“抽煙”、“富二代”等等，屏幕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似乎還有一堆關於林青喻的八卦。
林青喻打字：【我是林青喻，有話當麵說。】
這條消息發送後，對麵徹底沒了聲音。
林青喻把手機往邊上一放，道：“吃飯。”
陸梨：“......哦。”
接下來餐桌上悄無聲息。
兩人都埋頭認真吃飯，直到陸梨快把碗裏的飯扒拉完了，林青喻才出聲：“小丫頭。我不抽煙、不早戀，其他都是真的。”
陸梨眨巴眨巴眼，抬眸看他。
林青喻不耐煩地解釋：“我要是抽煙，江望不可能讓我住這兒。”至於早戀，林青喻不想和這小丫頭解釋那麽多。
陸梨抿唇，偷笑了一下：“我知道。”
這小刺蝟似的男孩，還挺可愛的。
林青喻：“...你知道什麽。算了，起來，我洗碗，自己玩兒去。”
陸梨也不和林青喻客氣，拎起貓糧就跑出去找貓兒去了。等她喂完貓回來的時候，林青喻剛洗好碗，還打碎了兩個。
陸梨站在院子裏，對上林青喻莫測的眼神，咽了咽口水，悄悄往後退一步：“阿喻哥哥，你怎麽了？”
“我就是在想，江望是哪座廟裏出來的菩薩。”林青喻輕舒了口氣，上下打量著陸梨，這小丫頭身量小小的，也不知道江望怎麽把她養這麽大，“平時家裏的事都是江望做的？”
陸梨心虛點頭：“嗯。”
林青喻一想就知道，江望怎麽舍得。
他歎氣：“算我欠他的，我去換衣服。你們平時怎麽出門？”
陸梨指著院子裏的自行車：“哥哥騎車帶我。”
林青喻哼笑，這小子，心機還挺深。
他點頭：“今天我們打車去。約了地方？”
陸梨應：“嗯。”
於是，陸梨和葉晴星的雙人約會由此變成了三個人。
出租車上，陸梨和林青喻各坐一邊，隔得遠遠的。
陸梨在和岑歲叭叭。
【陸梨：歲歲！救命555】
【岑歲：江望欺負你？】
【陸梨：不是，今天哥哥出門了...】
等陸梨把前因後果說完，那邊的岑歲忽然發來一長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姓林的還挺有意思，本來我還擔心你，下午讓他衝前麵。崇英的沒幾個人不怕他。】
【岑歲：梨梨。如果江望去崇英，你去嗎？】
【陸梨：我沒想過，他說沒確定。】
【岑歲：百分百會去的，江家這兩年內部變動很大。】
先不論旁支，江老爺子就三個孩子。
江西音能力不足、性格偏激；江北心不問家事、愛浪漫要自由。唯一適合的江南蔚無意涉足錯綜複雜的江氏，注意力都放在家庭上。
老爺子把目光放在下一輩，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他們江家，不能後繼無人。
陸梨側頭，望向窗外。
江望的未來是注定的，他終將被卷入江家。
他們輕鬆無憂的少年時光，似乎眨眼而過。
“小丫頭。”
少年懶散微啞的聲音拉回陸梨的思緒。
陸梨茫然回頭，對上林青喻困倦的眼：“嗯？”
“拿著。”林青喻從兜裏拿出根棒棒糖，隨手往陸梨懷裏一丟，“放心，我不打擾你們，也不會欺負人。”
陸梨詫異過後便反應過來，解釋道：“我不是擔心這個。”
林青喻挑眉：“想江望？”
陸梨：“...嗯。”
她還有點兒不好意思。
林青喻歎氣，這下他可算明白了。
為什麽江望和江堯都如珠如玉似的把和小丫頭捧在手心，這小傻子太好騙了。
就江望那樣子，誰能欺負得了他。
記仇又小心眼。
也就陸梨當他是隻小綿羊。
林青喻懶懶道：“吃糖，別胡思亂想，會吵到我。”
陸梨好無辜：“...我都沒說話。”
林青喻理所當然：“你的腦子裏的想法也會吵到我。”
陸梨埋頭吃糖，覺得小刺蝟又不可愛了。
不但不可愛，還胡攪蠻纏。
陸梨和葉晴星約在一家甜品店。
那天陸梨答應了她要請她喝奶茶，一下車就往門口跑，林青喻逮都逮不住，隻騰出一隻手回複江望：【我跟著她，你幹你的，別分心。】
【江望：那個女孩，注意一下。】
【林青喻：原來你眼裏還有其他女性？】
【江望：。】
【林青喻：明天我要吃大龍蝦。】
【江望：。】
林青喻心情愉悅地點完餐，吹著口哨進了門。
他一推開門就去找那小丫頭，她生得好，在哪兒都顯眼。
坐在窗邊的陸梨朝林青喻揮手：“阿喻哥哥！”
葉晴星卻有點僵硬，她雖然想認識陸梨的哥哥，但卻不是很想認識林青喻。這是尊煞神，打起架來不要命的那種，在崇英都少有人敢惹他。
她壓低聲音，問陸梨：“梨梨，這也是你哥哥？”
陸梨想了想，應道：“算半個。”
葉晴星：“他怎麽會跟來？”
陸梨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解釋，隻好道：“他暫時由我哥哥管，哥哥讓他來盯著我的。”
“小丫頭，誰歸你哥哥管了？”
林青喻散漫地回了句，拉開葉晴星邊上的椅子坐下，長腿一伸，霸占了整個地界。邊上的人顯而易見地僵住了，他就跟沒看到似的。
陸梨眼珠子轉了轉，左看右看，問林青喻：“想吃什麽？”
林青喻掃了眼菜單：“不吃，你們當我不存在就行。”
說完，他便自顧自地拿出手機、戴上耳機，開始打遊戲。
葉晴星這會兒心跳加速，先不說關於這個人有多少傳言，他長得真的好帥。近距離看更帥了，和江望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她悄悄往前靠了點，問陸梨：“梨梨，你們怎麽會在一起？”
陸梨沒多說，隻道：“湊巧。”
兩人嘀咕了幾句，葉晴星又提起那天的事，直覺告訴她，那個人就是江望。她試探道：“梨梨，關於那個視頻。那天你不是去比賽了嗎，我聽說江望沒去，我看像是他。”
陸梨抿唇，應：“那天...”
“比賽那天？他和我在一起。”
一直沒說話的林青喻，忽然出聲打斷了陸梨。
陸梨和葉晴星皆是一愣。
林青喻說話的時候，視線一直落在陸梨身上，他清晰地看到她神色的變化。這一瞬，林青喻便知道，陸梨早知道了。
這麽一來，這小丫頭這段時間失落的源頭就有了著落。
林青喻勾起唇角，開始使壞。
【林青喻：轉我200，說個秘密。】
【江望：沒興趣。】
【林青喻：那小丫頭的秘密。】
那邊安靜了一會兒，江望給他轉了250。
林青喻輕哼一聲，回複：【她知道了，元旦的事。】
【江望：？】
【林青喻：你運氣不好，約她出去那個女孩，那晚也在那裏。還拍了視頻發她。】
江望沒有再回信息。
林青喻招來服務員，好心情地給自己點了個蛋糕。
陸梨隻怔了一瞬，就明白為什麽林青喻會住進她家裏。
她對葉晴星道：“你確實認錯了，哥哥他喜歡安靜的地方。”
陸梨說的是實話，從小江望就喜歡安靜的地方，更喜歡一個人呆著。這件事在一中也不是什麽秘密，都說江望眼裏隻有讀書和妹妹。
葉晴星仍有遲疑：“也是...”
她心想，如果江望再去，她一定能將他認出來。
天冷，從甜品店出去後，葉晴星和陸梨隻去商場逛了逛，最後從書店出來便各自分開了。陸梨見她的背影消失，才轉身看向林青喻。
林青喻挑眉：“想讓我裝作不知道？”
陸梨悶著臉：“嗯。”
林青喻側過身，往路口走，輕飄飄道：“晚了。你哥哥不但收留我，還供我一日三餐。要不是知道他什麽樣，我還真以為他是菩薩。”
陸梨心下一緊，追上去：“你告訴他了？”
林青喻：“嗯。”
陸梨氣悶，小聲嘀咕：“都是騙子。”
林青喻：“......”
得，和江望一塊兒被打成騙子了。
回家路上，兩人一路無言，誰也不理誰。
下了車，陸梨和林青喻一前一後往巷子裏走。等經過榕樹，到32號的時候，兩人動作同步地朝院子裏看去，走之前關好的大門，此時開著。
陸梨快步朝院子裏走去，才剛摸到門框就被人扯到了身後。
林青喻轉頭看她，眼神微深：“外麵呆著，去路燈下。”
陸梨就這麽被趕去了路燈下，她探頭看著林青喻往院子裏走。他先是檢查了門鎖，放輕了動靜往裏走，過了一會兒，傳來喊聲：“小丫頭，進來！”
“哥哥回來了嗎？”
陸梨踩在雪上，濺起一簇簇碎雪。
家裏的燈亮著，從客廳一直亮到廚房。
林青喻見陸梨鑽去了廚房，極其自覺地沒跟進去，也不知道兩人會不會吵起來。當四周都安靜下來，他的思緒開始放空，雙眼怔怔地盯著頂燈瞧。
那天江堯問他，鬧成這樣是為了氣他爸媽，還是為了林青易。
那時候的林青喻沒想清楚，可在這兒住了段時間，他漸漸明白過來。
人人都身不由已。
他的大哥被那錦繡堆所束縛，以往他曾想得到的一切，如今反過來吞噬他。
林青喻確實討厭林青易，從小都討厭，跟著討厭林青易的一切，包括Lizzy。可現在回想，他討厭些什麽呢？林家給林青易卻不給他的，還是父親的目光都在林青易身上？
林青易和Lizzy的事，像將他丟進沉鍾裏，震得他腦袋發懵。
林家並不能給他想要的，那些都成了虛妄。
他誰都不為，隻為自己。
林青喻的視線下落，看向廚房。
裏麵的那兩個人，也同樣，為了彼此而不由己。
這樣的感情，他沒經曆過。
此時，廚房內。
陸梨和江望相顧無言。
陸梨憋了半天，憋出句：“晚上吃什麽？”
江望塞了顆熱乎乎的南瓜糯米團到她嘴裏，低頭繼續手裏的動作，問：“不問我為什麽回來？”
陸梨默默地嚼著軟乎乎的團子，小聲道：“你想回來就回來。”這話說的不經心，她心裏卻亂糟糟的，江望知道她知道了，他會提這件事嗎？
她不問都知道，他是因為什麽回來的。
江望垂著眸，看著鋒利的刀刃劃開砧板上的肉。
那晚她的眼淚也是如這刀刃一般，攪得他五髒六腑都在疼。隻不過那時他不知道為什麽，這會兒卻知道了，卻隻能裝作不知道。
他想，再等等，再等幾天就好。
江望輕舒了口氣，側眸看她：“下午玩得開心嗎？”
陸梨含糊著應：“還可以，以後不想和她玩了。”
江望也不問為什麽，隻道：“隻要你高興。去喝點熱水，喝完進來吃飯。”
陸梨知道，江望短時間不會和她提這件事。
因著這件事，陸梨和江望兩人之間的氣氛漸漸變得僵硬起來。
這可苦了林青喻，他本來住這兒挺舒服，現在好了，這兄妹倆一個比一個悶。一個躲在樓上不下來，一個坐在院子裏吹雪，搗鼓著他手裏的繩子。
年三十當晚，林青喻抱了一大捆仙女棒回來，美其名曰放煙花。
他們的晚餐很豐富，江望和江南蔚在廚房忙了一下去。但江南蔚卻沒留下來，他去了醫院，把江堯留在弄堂裏過年。
有江堯在，陸梨的心情倒是好了點。
江望卻仍像塊沉默的石頭，林青喻也不摻和，在一旁看著，不然除了他這大龍蝦可沒人吃。
“梨梨，想不想去滑雪？”江堯一邊給陸梨剝蝦，一邊叭叭，“反正現在也不練琴了，趁著中考前，哥哥帶你去玩。”
陸梨用餘光瞥了眼吃飯的江望，應道：“明天要和哥哥回西區。”
江堯一聽這也不問了，他們年年回西區為了什麽，他清楚。雖然平時他不著調，但從不在這樣的事上戳人家上傷口。
他隻道：“回來帶你去遊樂園玩兩天。”
陸梨笑眯眯地應了好。
江望一直沒什麽動靜。
陸梨和江堯說話，他便聽著，一點不吱聲，就像餐桌上沒他這個人似的。
直到他挨了一腳。
江望看向對麵，林青喻使了個眼色，忽然道：“江堯，和你談談樂隊的事。你們吃得差不多的，去把那捆煙花放了，放著礙我眼。”
陸梨納悶：“不是你買回來的嗎？”
林青喻揚眉：“那也礙眼。”
陸梨：“......”
被趕到院子裏的兩個人都沒說話。
靜了片刻，江望打破了沉默：“去挑幾支，我給你點。”
陸梨抿抿唇，瞧他一眼，自顧自的蹲下，開始挑小小的煙花棒。挑了一半，陸梨忽然停住，仰起臉看江望：“小時候，我和你一起放過這個。”
那時候，陸梨未曾穿進遊戲，在現實世界做劇情任務。
那年秋日，禾城辦過一場煙火會。
別的小朋友都由媽媽帶著去河邊看煙火了，小小的江望卻被留在了家裏。西區離那兒遠，別說煙火了，連點聲響都聽不到。
陸梨就是那時候給江望買了這小小的煙花棒。
他們在陽台上，點燃了那一小簇如流星般閃耀的煙火。
“江望，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你笑。”陸梨輕聲道，“那段時間...我過得不太好，你笑的時候我也跟著笑了。”
江望凝視著蹲在地上的陸梨，院子裏光晃進雪裏，又晃進她眼睛裏。
她映著光，微光將她眼中的他點亮。
這近十年，都是這點光亮支撐著他。
江望靠近她，手掌輕撫上她的發。
兩人一個站著，一個蹲著。
他沒有看她，隻是低聲道：“隔壁奶奶搬走了，我租了隔壁的房子，租了三年。我們回西區的時候，會有人來裝修你的琴房。”
陸梨怔愣地仰起臉，一字一句地問：“我的...琴房？”
江望垂眸，和她對視：“你的琴房。”
他停頓片刻，繼續道：“我給你買了鋼琴。以後，可以在家裏練琴，不用擔心吵到鄰居，不用那麽辛苦。我會陪著你。”
陸梨許久未動，輕聲問：“用打拳的錢？”
“嗯。”江望放低聲音，“我也可以養你，梨梨。”
即便沒有江北心、江南蔚，沒有江家。
我還有這副赤/裸的身軀。
屬於我，也屬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