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江望27

元旦禾城的雪未停。

陸梨吃完早飯整個人都熱乎乎的, 正蹲在院子裏和弄堂裏的貓兒玩。這裏的貓都是大爺,一眼就知道誰好欺負,一到冬天就會到他們家來騙吃騙喝。

江望看了眼陸梨, 小丫頭還挺高興的。

“路上要注意安全。”江望手裏拎著她的書包,將保溫杯放好, 叮囑道, “晚上睡不著就給我打電話,聽小叔的話, 別和江堯亂跑。”

他們要在隔壁市過夜,而陸梨換了環境不容易適應。

這些年她逐漸建立起自己的安全地帶。

陸梨的注意力都在貓兒身上,隻胡亂地點了點腦袋:“知道啦。”

江望注視著陸梨。

她此時此刻很輕鬆, 他卻不是。

去崇英這件事始終沒有定下來的原因, 就是他沒辦法下決心和她分開。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他知道陸梨不喜歡崇英,哪怕崇英有江堯和他。

至少在她想要的青春裏,江望想讓她自由。

“梨梨!梨梨梨梨!”

少年的喊聲比雪還要清亮, 傳到高空中, 落到院子裏。

陸梨“蹭”的一下抬頭, 豎起耳朵,對江望道:“堂哥來了。”

江望“嗯”了一聲, 提起書包給她背上, 和她一起出門:“我送你出去。下午和晚上我在訓練隊,可能回複信息不那麽及時。”

聽到“訓練隊”這三個字, 陸梨止住腳步, 雪地發出微微刺耳的摩擦。

陸梨瞪他:“我回來是不是又要看你一身傷?”

江望伸手想揉揉她的發:“我會小心的。”

陸梨靈活地躲開,自顧自地開門跑出去了,等跑到江堯身邊還衝他嚷嚷:“不要你送。今天晚上不理你, 你想幹什麽我不管!”

說完就拉著江堯跑了。

江堯還一臉懵逼:“梨梨,跑慢點,小心滑倒了。”

餘音還未散,江望的視線還黏在陸梨身上。

等那身影消失不見,他仍站在原地。

.

晚上七點。

禮堂內響起播報聲:“...請9號選手陸梨上台準備。”

雪一樣的少女拎著潔白的裙擺,靈活地從側邊走出。燈光聚集在她臉上,將她如畫般的眉眼照得清澈無比,那雙明眸正在尋找著什麽。

江堯忍不住湊到江南蔚跟前,用氣聲道:“爸,梨梨真好看。”

江南蔚比了個噤聲的姿勢。

江堯哼哼唧唧,無處可炫耀,隻好趁著最後時間騷擾林青喻。

【江堯:阿喻,你猜我在哪兒?】

【林青喻:陪你祖宗。】

【江堯:嘻,給你聽我妹妹的練習版本,她今天彈這個。】

【江堯:你跑去哪兒了,沒打架吧?】

【林青喻:沒,在拳場。】

【江堯:???】

“江堯。”江南蔚打斷他,低聲提醒,“妹妹在看你。”

江堯手忙腳亂地熄滅手機,暫時把一堆問題都藏起來,先專注在陸梨身上。

與此同時,禾城地下拳場。

明明是冬日裏,這魚龍混雜的場地放眼望去皆是穿著背心、短袖的男人。女人也有,眼神飛過來跟冷刀子似的,沒人敢惹。

林青喻披著夾克衫,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裏。

仿佛周圍叫囂的熱鬧和他毫無關聯。

屏幕微暗的光亮照出少年淩厲的麵容,他低眸,點開江堯剛剛發送的音頻。

此時台上——

“下一場對決,相信你們已期待很久了!”男人眼帶興奮,漲紅了脖子子嘶喊,“老將對新星,你們覺得誰會贏?!是阿泰還是青旗?”

底下頓時掀翻了天,喊阿泰的人有,喊青旗的人卻更多!

喊聲驚動了帶著耳機的林青喻。

耳機內鋼琴曲逐漸激烈,這是拉赫瑪尼諾夫的音畫練習曲Op.39-9,需要一雙極有力量和耐心的雙手。在漸漸提高的音樂情緒中,林青喻聽到了“青旗”的名字。

林青喻抬眼,看向走上台的男人。

與其說是男人,不如說那還一個少年。他的身體極有力量感,雖然沒有蓬/勃的肌肉,但線條間蘊含的力量卻不可小覷。他腰腹間、背上還帶著未好的淤青。

林青喻視線往上,看到帶著半截麵具的臉。

倏地,林青喻勾唇笑了。

好哥哥的秘密被他發現了。

“青旗!”“青旗!!”

當青旗狠狠將體格近他兩倍的男人再次甩在地上的時候,底下的歡呼如浪潮般湧起。那男人最終沒能在時間內站起來。但青旗的模樣也不怎麽好看就是了。

林青喻眯著眼拍了張照片,心情不錯。

本來今天他就是來這裏找事的,聽了那小丫頭彈琴還更起勁了,現在倒是平靜不少。

林青喻起身,瞥了眼滿是傷痕的江望,又低頭看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黑眸裏滿是狠厲和冰冷,哪還有在陸梨麵前安靜乖順的模樣。他吹了聲口哨,準備去後門逮人。正好他最近沒人收留。

......

地下拳場雖說是地下,但所處的位置卻不偏僻,隻是沒路子進不來。

在這裏,大家互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在這個地下王國,他們可以宣泄一切平日裏無法展露在外人眼前的情緒,欲/望和金錢在這裏交織。

江望洗完澡,套上黑色的衛衣和大衣,戴上口罩、帽兜,悄無聲息地從後門離開了地下拳場。從前門出是繁華的商業地帶,從後門出是黑暗的巷道。

從巷道往後不遠就是老城區。

江望推開鐵門,低垂著頭往外走,沒幾步,被人攔住。

那人仗著腿長,就這麽肆無忌憚地伸出腿當他的路。

“讓開。”

江望的聲音很冷,平日裏的平和都是裝出來的。

林青喻輕“嘖”一聲,拿出剛才拍的照片往江望麵前一晃:“江望,你說那小丫頭看見這這張照片能不能認出起來?”

江望瞳孔微縮,終於正眼看向林青喻:“你要什麽?”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勁。

林青喻懶洋洋道:“江望,收留我一段時間怎麽樣?”

江望:“?”

一小時後。

林青喻大搖大擺地進了32號。

江望關了門,看向正在張望的林青喻,平靜地提醒:“別進她的房間,別打擾她,別嚇著她。”

林青喻哼笑:“都說一路了,你累不累?我以前覺得江堯誇張,現在覺得你已經走火入魔了。誒,江望,送佛送到西,明天和我拿行李去?”

江望:“......”

這人真是得寸進尺。

他默不作聲地上了樓,給林青喻收拾房間。

林青喻站在客廳看了眼江望的背影。

他選擇江望不是沒有原因的。江望和江堯是親兄弟,更重要的是江望不像別人,會纏著他問東問西,江望什麽都不會問。

林青喻在沙發上坐下,心想他今天運氣不錯。

這也是湊巧了。

林青喻給江堯發信息。

【林青喻:小丫頭比完沒?】

【江堯:比完了,帶她去吃飯。你去拳場幹什麽?】

【林青喻:找找靈感。】

【江堯:你真要玩樂隊啊?】

【林青喻:嗯。】

【江堯:你說你,都因為這事被趕出來了。你是故意氣你爸媽呢還是為了和你哥撇清關係?】

【林青喻:都不是,回來說。】

【江堯:行,這段時間住我家。】

【林青喻:有地方住,不回了。】

【江堯:???】

十分鍾後,江望下樓。

回家後他摘了口罩,臉上的青紫格外明顯,唇角還破了一塊,但一點兒也不影響他的俊臉。林青喻晃了晃手機,問:“你打算瞞到什麽時候?”

江望抬眼,道:“今晚是最後一次。”

林青喻上下瞥他一眼,詫異道:“你缺錢?”

能讓江望這樣的人去地下拳場□□拳,原因太好猜了。

江望不欲和林青喻多說:“你話太多了。”

林青喻饒有興致地思索了一番,和江望商量:“你告訴我為什麽,我替你瞞過去。”

他指了指江望臉上的傷:“你就說我們打架了。”

江望蹙眉,似在思索林青喻的提議。

片刻後,江望簡述了原因。

林青喻半晌沒應聲,眼神複雜:“就為這個?”

江望“嗯”了一聲:“過來,我打你一拳,別露餡。”

林青喻:“?”

算了,誰讓他今天心情好,打就打了。

但江望終究沒瞞下這件事。

在餐廳吃飯的陸梨收到了一段視頻,是葉晴星發來的。葉晴星說自己和朋友去拳場玩,無意間拍到了一段視頻,覺得應該發給她看看。

陸梨看了,縱使視頻模糊不清,她也一眼就能認出台上的人。

那是江望。

“梨梨,怎麽了?眼睛紅了?”

江堯正在給陸梨剝蝦,這一抬頭就嚇著他了,小丫頭眼睛紅紅地盯著手機,不知道看了點什麽。江南蔚聞聲也朝陸梨看來。

陸梨將屏幕倒扣,努力地把淚意壓下,抿唇道:“好像睫毛掉進眼睛裏了,有點、有點難受。”

江南蔚忙起身,給她找睫毛。

可直到這餐飯吃完,陸梨的眼睛仍舊紅著。

等陸梨進了酒店客房,江堯才小聲問江南蔚:“爸,梨梨是不是因為沒拿第一名,難過了?”

江南蔚凝神想了許久,問江堯:“這次江望為什麽沒來?”

江堯一臉懵:“不知道,好像說和隔壁裴叔幹什麽去了。”

江南蔚點點頭,帶著江堯回房:“我回去問問他。”

房間內。

陸梨坐在**沒開燈,忍了一路的眼淚在這會兒落下來。她獨自在暗中無聲地哭泣著,一想到視頻裏的江望,眼淚愈發洶湧。

她看到視頻的時候就明白了江望說的一切。

這就是他兩年前說過的,想做的事。這也是他這近一年來,身上大小傷痕的來源。往前那段時間跟著裴讓,也是為了這個。

他們都瞞著她。

陸梨小聲嗚咽著,猶自哭得認真。

剛才在餐廳被她調了靜音的手機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最後像是憋不住似的開始瘋狂震動。她睜著迷蒙的眼去看屏幕,是江望的電話。

他發了很多條信息。

【江望:今天彈琴高興嗎?】

【江望:吃晚飯了嗎?】

【江望:是不是還在生氣,不想理我?】

【江望:梨梨。】

陸梨閉起眼,眼淚啪嗒啪嗒掉。

手機卻不想放過她,在短暫的安靜後又震動起來。陸梨抬手胡亂地擦了擦臉,又輕咳兩聲,將喉間的啞意壓下去才接起電話。

“梨梨?”

少年的氣息不太穩,似乎很著急。

陸梨很小聲都應了。

那邊的聲音一頓,他呼吸微沉,忽然問:“你哭了?”

陸梨:“...沒有。”

他靜了片刻,喊她:“陸梨,我會著急。”

陸梨用手背擦去下巴上的水漬,小聲含糊著嘟囔:“你也知道會著急。”

“梨梨。”江望放低聲音喊她,“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陸梨緩了一會兒,解釋道:“我說因為琴沒彈好不高興,又生你的氣,所以就哭了。”她了解江望,光發揮失常這個理由說服不了他。

江望低聲道歉:“我錯了,梨梨。”

邊上的林青喻瞧著江望這低聲下氣的模樣,連連搖頭,剛剛在拳擊台上還凶得像頭獅子,這會兒又變成乖順的小羊羔了。

他移開視線,漫不經心地想,那小丫頭到底有什麽魔力。

江望眉頭蹙得緊緊的,低聲哄著她:“別哭。”

小時候他就見不得她哭,更不說他現在見不到她。幸而陸梨的情緒漸漸緩過來,他又問了幾句話她就說要去洗澡了,江望隻好掛了電話。

林青喻瞥他一眼:“那小丫頭不好哄?”

江望言簡意賅:“你不懂。”

林青喻嗬笑一聲:“你等明天,等她見著你的臉。”

說來也怪。

江望和林青喻算得上是陌生人,更不說林青喻還是靠著一張照片“威脅”江望進了他們家的門,兩人交流起來倒挺自然。

臨睡前,江望拿了家裏的鑰匙丟給林青喻:“晚回家別發出太大的動靜,避開在左邊區域的活動。”

林青喻:“......”

他懶懶地應:“知道了,不會吵醒她。”

這一晚,陸梨沒有再給江望發信息。

江望沒能睡好,第二天一早就起來了,戴上口罩去機場接人,走之前還不忘把陸梨的房門鎖了。畢竟他們家現在住了個生人。

十點半。

江南蔚帶著兩個孩子下了飛機。

他瞧了眼那蔫巴巴的小丫頭,心裏有數,多半和江望那臭小子有關係。

才這麽想著,江南蔚就見到了江望,他詫異道:“江望,怎麽穿成這樣?”

少年穿了一身黑,臉上還帶著口罩,全身上下就露出那麽一雙眼睛。江南蔚覺得自己能把人認出來也是不容易。

江南蔚伸手拍了拍陸梨耷拉著的腦袋,提醒道:“梨梨,哥哥來了。”

陸梨一愣,抬眸看向那高瘦的少年。

若不是那視頻,她絕不會將他和那台上幾乎不要命的男人聯係在一起,可此時,他就安靜地站在那裏。

他在漫長的歲月裏,無聲無息地長成了這副模樣。

陸梨揉了揉眼,緩慢朝他走去。

等站到江望麵前時,陸梨已經收拾好了所有情緒。她瞪大了眼睛,滿臉狐疑地看向江望,問:“你戴口罩幹什麽?昨天幹什麽去了?”

說著她便要抬手去揭他的口罩。

江望忙捉住她的手,低聲道:“回家給你看。昨天...我和別人打架了。”

陸梨沒堅持,隻問:“和誰打架了?”

她還尋思著,難不成江望願意告訴她了?這個想法才冒出來那麽一會兒,她便聽江望道:“和林青喻打架了,他暫時住我們家裏。”

陸梨:“......”

江堯:“?”

中午十二點。

林青喻套了件毛衣下樓,隨手捋了捋自己長長的頭發,懶懶地喊:“江望,晚點給我剪個頭。聽江堯說,你妹妹的頭都是你剪的,中午吃...”

林青喻的話止住,他才走下樓梯就對上了三雙灼灼的視線。

江望的小祖宗回來了,江南蔚和江堯也正盯著他瞧。

林青喻挑了挑眉,打招呼:“回來了?”

儼然一副主人的口吻。

江堯滿頭問號:“阿喻,你在這裏幹什麽?”

林青喻神情自然,隨口道:“江望收留我,他是大好人。”

江堯納悶:“你又犯病了?”

林青喻給他一個眼神,示意出去說。江堯左看右看,還是跟著林青喻去了院子。

江南蔚進廚房給幾個孩子準備午餐,順便把裏麵的江望趕了出來。關於林青喻和江望打架的事,他一句沒問,就由著幾個孩子折騰。

等江望出來時,陸梨已經拿出了醫藥箱。

江望腳步不停,徑直走到她身前蹲下,自覺地仰起臉,不忘給自己辯解:“昨晚和早上,都上過藥了。很快就好,不疼。”

陸梨悶聲問:“為什麽和林青喻打架?”

江望道:“言語不和,他先打的我。”

陸梨聽到這兒差點氣笑,瞎說就瞎說,還偏說是人家先打得他。她伸手在江望紅腫的鼻梁上按了按,問:“那他怎麽又住我們家了?”

江望壓低聲音解釋:“林青喻家裏情況很亂。他媽媽是他爸爸的第二任妻子,他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他們家庭關係不好,他想玩樂隊,家裏人都不同意,鬧了別扭就出來了。”

陸梨聽到這兒才反應過來,悄悄往外看一眼,問:“他哥哥,就是林青易?”

江望“嗯”了一聲:“他這個舉動對林家來說,就是放棄和林青易競爭的信號。林青易因為和Lizzy的事,近來和家裏關係並不好。”

陸梨詫異道:“那林青喻是故意的,這是幫他哥哥嗎?”

江望:“大概率是,昨晚正好被我撿回來,過段時間他就走。”

陸梨點點頭,停頓片刻後問:“下次去隊裏是什麽時候?”

江望伸手,將她柔軟溫熱的手握進掌心,道:“以後不會受傷了,昨晚是最後一次。我保證。”

“最後一次?”陸梨心存懷疑,探究的視線在江望臉上晃悠,“那再受傷怎麽辦?”

江望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

陸梨:“......”

她被這黑曜石般的眼盯得心慌,總感覺下一秒這眼就會變成旋渦,一口將她吞了。

也不知道那天林青喻和江堯說了什麽,他就這樣在32幢住了下來。

雖說家裏多了個大活人,但陸梨幾乎感覺不到林青喻的存在。他也不早起吃早飯,天天遲到,等到了晚上也不見人,每每等她快睡了才聽到院子裏的動靜。

臨放寒假前。

Lizzy單獨找了陸梨一次。

當陸梨聽完Lizzy的話之後,反應了好半晌才道:“老師,你要出國?”她有些無措,因為Lizzy和林青易的事她知道,卻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先前,她還看到Lizzy在挑選喜糖。

Lizzy仍如她初見溫柔,抬手摸了摸她柔軟的發,溫聲解釋:“老師的事,梨梨是不是知道一點?那些傳言是真的,但也到此為止了。”

陸梨望進她碧波般的眸子裏,忽然道:“老師,其他人、其他事都不重要,自己最重要。”

Lizyy彎唇笑起來:“別人都會問我為什麽,隻有你不問。”

“不過今天不是想和你說這些。”Lizzy斂了笑意,認真詢問,“梨梨,你喜歡參加比賽嗎?”

Lizzy很早就發現,陸梨根本不在乎比賽的輸贏。參加比賽對她來說,似乎是換了一個地方彈琴,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意義。

聞言,陸梨怔了一瞬:“我...”

她一時間竟回答不上來,隻開了個頭便沉默了。

Lizzy歎了口氣,問:“梨梨,你還記得當初為什麽會開始彈琴嗎?”

陸梨當然記得。

她在這個世界,開始彈琴的原因是江望。

從那個世界掙脫回來後,江望去找了江南蔚,說妹妹想學鋼琴。原先江南蔚是想找最好的老師,但江望把地點定在了青少年宮。

那個夏夜,江望所看見的一切,他都想為她實現。

但最初……

最初的陸梨,被夜晚平和、輕緩的琴聲所吸引。

仿佛她可以鑽進那無人的世界,從而躲開現實的傷痛,可她沒能躲開。江望告訴她,躲開了也仍舊會疼,她嚐試著去麵對,可卻總忍不住逃回去。

陸梨垂眸,低聲應:“我記得。”

Lizzy輕拍了拍她的腦袋,輕聲道:“今年暑假那場比賽,之前已經報名了,去不去由你。再往後,老師希望你好好思考,你最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這場對話結束後的許多天裏,陸梨情緒都很低落。

直到他們放寒假,臨近過年。

聖誕過後雪停了一段時間,這些天又開始落。

陸梨一大早就醒了,天一冷她就不想起床,躲在被子裏玩手機。底下院子裏傳來些許動靜,她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是江望和林青喻在說話,朦朦朧朧的,傳到她耳朵並不清晰。

她也不聽,自顧自的玩兒。

院子裏。

江望低著頭,處理手裏的魚,瞥了眼蹲在邊上的人:“別和她搶吃的。”

林青喻剛通宵回來,這會兒也不困,叼著根棒棒糖,是從陸梨的零食盒子裏扒拉出來的。一聽江望這話,他就不樂意了:“江望,我就吃根糖,過分了。”

“在餐桌上,你什麽時候見我和那小丫頭搶過吃的。”林青喻隨手抓了把雪,又伸手揚出去,“再說了,她那麽挑食。”

這段時間,林青喻深覺女孩子不但煩,而且難搞。

江望平靜道:“她不挑食。”

林青喻:“......”

他嗤笑一聲:“你高興就好。她最近怎麽了,琴也不練,也不笑,天天悶在家裏。看這狀態,小丫頭不會是失戀了吧?或者戀愛了?”

水聲忽然停了。

江望的視線緩緩落到林青喻臉上,聲音很輕:“你說什麽?”

他手裏還拿著處理魚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