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怪李書意這麽激動。

白敬成年後,跪過的也就隻有白偉堂,這人是他拿自己的心血一點點捧上去的,哪怕對方不愛他,他也見不得他有一絲難堪屈辱。

更遑論是在這麽多人麵前。

隻是這一直以來顯得有些可笑的,把白敬看得比這世上所有一切都還重要的維護,連李書意都忍不住自嘲,不知道該說自己是太自私還是太無私。

白敬站在原地,剛才那瞬間的衝動退去後,看著李書意那雙被怒火染亮的眼睛有些後悔。

他或許是想錯了,在知道過去那些真相後,哪怕表現得再憎惡他,或許李書意也從來沒想過要他付出對等的代價。

不是他傷害過李書意,李書意再用同樣的方式傷害他一遍,兩個人就能徹底放下曾經的仇恨不快,再無隔閡心結。

感情哪裏會是這樣簡單的事?

左銘遠和白昊看李書意像是還要動手的樣子,想上前拉開他卻都有所顧忌,還是靳言跳起來跑過去抱住李書意的腰把人拖開了。

站在客廳外的吳伯一邊吩咐人去打掃,一邊抬手按住心口緩了幾口氣。年紀大了,真是受不住刺激了,他這老東西差點就被嚇得兩眼一閉進棺材了。

李書意本來病就沒好透,發了這麽大一通火有些頭暈,靳言拉著他在沙發上坐下他就沒拒絕。

白敬看他唇都白了,讓人趕緊把準備好的粥和點心端上來,又冷下臉跟魏澤道:“你們回去吧,我不可能讓他跟你們走。”

他們跟李書意交好,擔心他來看望他都再正常不過,可是要李書意離開這裏,那是絕無可能的事。就算是李書意自己也不行。

傅瑩被白敬剛才的舉動嚇到,回過神也有些愧疚。李書意才大病一場,人又剛醒,連東西都還沒吃,現在正是該好好休養的時候,她根本不該提起三年前,讓李書意去翻這筆舊賬。

傅瑩跟李書意道:“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帶著寶寶來看你。”

李書意聽白敬的話才明白過來他們是想接他去照顧,心裏一暖,道:“年關了你們忙,不用管我。等我好了再去看孩子。”

魏澤也叮囑了他幾句,讓他有事聯絡自己,然後才帶著傅瑩走了。

左銘遠不敢再多打擾,跟著兩夫妻一起離開。靳言陪著李書意吃了飯,又等他吃了藥,見他要休息了才準備告辭。

李書意知道這小孩在這裏待得不自在,看白昊始終安安靜靜的,任他怎麽冷嘲熱諷也不生氣,一句話也不多解釋的樣子,也就勉強放了靳言跟他走。

其實按李書意之前的想法,他是肯定不會住這裏的,他不想跟白敬再有任何關係。可他被白敬強行帶回來,再看看看這人剛才的反應,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他也懶得跟白敬吵氣自己一肚子火,反正不管如何,他都不會做手術。身體是他自己的,他不配合,白敬還能逼得了他嗎?

到了晚上,李書意回房間時腳步停在了樓梯口。他白天就注意到了,那幅被他拆下來扔掉的畫,不知道為什麽又掛了回來。還有他之前帶走的那些東西,大部分都回到了原位。

李書意看著這幅畫,問身邊的白敬:“你讓人找回來的?”

白敬“嗯”了一聲,李書意麵無表情道:“不喜歡的東西,何必要勉強自己喜歡?”

說完不等白敬回答他就轉身上了樓。

睡覺的時候兩個人在一張**,李書意也沒趕白敬。他沒那麽矯情好像白敬離他近一點就玷汙了他清白似的,更何況,他們倆都成這樣了,還能有什麽?不管白敬現在發什麽瘋,他陪他把這一段戲演完就是了。他不信這人有耐心跟他耗。

都已經睡下了,李書意想到什麽猛然坐起來,轉頭問剛剛上了床的白敬:“你跟寧越在這裏做過嗎?”

他這人潔癖挺重,雖然他跟白敬沒有正式關係,他根本算不上這個家這個房間這張床的主人,白敬就算真跟寧越在這裏做了,那也是人家的事,他沒立場管。但好歹在這裏睡了三年,他也不可能完全不介意。

白敬看李書意一臉認真的樣子,氣得臉色鐵青也隻得自己忍著。今天魏澤走前勸他讓著點李書意,別跟他賭氣硬碰硬,情緒太激動對李書意的病情很不好,他現在哪裏還敢說一句重話。

“沒有,他沒有進過這個房間。”白敬頓了一下又補充,“我沒有跟他發生過關係。”

李書意知道沒有就放心地睡了回去,至於白敬後麵的話他不在意,也壓根不信。好像他李書意不是個男人,不懂男人的那點事,不知道男人心裏在想什麽似的。寧越在這裏住的時間也不短了,還真是來養病畫畫的?不過寧越腿受著傷,白敬心疼他舍不得碰他也不是說不過去。

李書意想著一個被待若至寶,一個是送上門求著別人操人家都不要,突然就覺得愛情這東西真沒意思。

等白敬關了燈躺下來,他不自覺地就往前動了動,想要離遠點。

李書意背對著他,白敬感受到他身上排斥的氣息,本來想伸手抱他的,手才剛剛抬起又收了回來,慢慢握成拳收在身側。

他看著李書意的黑發,看著這人後頸的線條,微微露出來的那點白皙的皮膚,突然就想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會不會等自己醒來,他又不見了。然後自己又得經受一遍那種想念到極致,卻又什麽都做不了的痛苦。

白敬一直沒睡,等李書意的呼吸聲變得持續規律起來,才小心翼翼地把人抱進懷裏。

他看著這人在睡夢中都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有些無可奈何地親了親他眉心。就這麽討厭他嗎?可他到底是個自私的人,李書意再討厭他,他也不可能放手了。

到了第二天,李書意還是不理白敬。可是他在客廳,白敬就在客廳辦公,他去書房,白敬也帶著東西去書房,他煩了去臥室睡覺,這人居然就坐在臥室的陽台上。

就在李書意忍無可忍,打算收拾東西離開這個鬼地方時,白敬突然接了個電話,臉色變得極為嚴肅,叮囑他按時吃飯吃藥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李書意料想是出了什麽事,可一句話也沒問。

白敬這一走兩天都沒回來,吳伯的神情也很沉重,可他什麽都沒說,隻是有空就勸李書意鍛煉養生,讓他放寬心什麽的。

到了第三天,李書意醒來時發現窗外下雪了。他們臥室的落地窗很大,他正躺在床看那落得又快又密的雪花,門就被輕輕推開了。

李書意聽到聲音回頭,白敬穿著一身黑色正裝,看到他醒了笑道:“怎麽醒這麽早?想吃什麽我讓人準備。”

李書意不吭聲,又把自己轉回去背對白敬。

白敬難得見李書意賴床,按著他先前的習慣讓人準備了吃的,然後親自去把粥端了上來。

這是用骨頭湯熬的粥,老遠都能聞到濃鬱的香氣。白敬解開袖扣挽起袖子,從托盤上端起碗,拿起瓷勺,繞到李書意那邊坐下,溫聲道:“先把粥喝了,還得吃藥。”

李書意不理他,又嫌他擋著自己了,從**坐起來挪到床腳。

白敬隻得跟著他換位置,耐心道:“喝了粥再看。”說著就低下頭舀了些粥,試好溫度想喂李書意,對方卻突然揮手打翻碗。

粥全都灑了下來,白敬第一反應就是伸手擋著李書意,然後也顧不上自己,先把李書意檢查了一遍,確定他沒事才打開門通知人來收拾。

李書意冷眼看著他們進出,一會兒吳伯提著藥箱上來了,跟他道:“李先生,別拿自己的身體賭氣啊……”

說完,放下藥箱歎著氣離開了。

白敬一句責怪的話沒有,洗過手換了衣服,從藥箱裏拿出藥膏和棉簽,走到李書意麵前,笑得有些討好:“你給我擦藥行嗎?”

李書意看他手上好幾處被燙得發紅,心髒一抽一抽地疼。既氣自己又氣白敬,心裏的火無處發泄,忍不住抬手把棉簽和藥膏打在地上。

白敬嘴角的笑有些維持不住了,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坐下來,伸手抱住李書意,把頭埋進他頸窩,聲音裏帶著股濃濃的疲憊:“書意,二叔公快不行了。”

李書意本來要用力推開他的,聽了這話,整個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