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無麵之人（4）
柳素鱗將大牢裏查到的線索大致告知了三人，李忠聽後有些驚訝：“你的意思是，大牢裏並未發生打鬥？”
柳素鱗的目光落在李忠身上：“是。”
“以你的說法，尋常人必會發出兵刃陷入牆壁和柱子的聲音。”韓少伯看柳素鱗演示後，發現這個方法還是有破綻。柳素鱗當即點頭：“不錯，因此那人必是身負內力，隻有內功流動為緩衝，才可消聲。”
柳素鱗話音剛落，李忠突然接著柳素鱗的話就道：“既然沒有發生打鬥，那就是有人勾結萬正奇，幫他越獄，並偽造被害假象。”
這話卻讓柳素鱗看向李忠，隻見他雙手交叉在衣袖中，穩如泰山地坐著。然而，他明明知道殺人的不是萬正奇，把人帶來大理寺也是為了保護，此時卻說出這種話！
“是這樣嗎？”韓少伯將目光轉向柳素鱗。
柳素鱗沒有說話。
在牢房的刀痕，其實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麽會有刀痕，柳素鱗將這個信息隱瞞了下來，以為他分析那些刀痕的時候，發現有幾刀並不是凶手留下，而是金市東的刀法。
金市東在牆上留下了東西，這東西直指去大牢裏殺人的人，而為了掩飾這些痕跡，才會多出這麽多的痕跡。
“柳司直。”成元榮見柳素鱗不說話，開口道：“雖說你的司直之位，乃李忠舉薦，但你乃永安公主之子，必受皇恩，出仕為官遲早之事，何況這些日子你在大理寺斷案無數，想來就算沒有蔭蔽，你靠科舉亦能入仕。”
“刑獄之道，必須慎之又慎，我隻能說知道的，不知道的不敢胡亂推測。”柳素鱗沒有正麵回答，但韓少伯和成元榮已經各有答案。
“二位大人放心，此事大理寺定會給官家一個交代。”李忠語氣非常肯定：“二位何不回到各自衙門，將今日之事寫成折子，明日朝會上，再辯個明白？”
李忠的話多少有些挑釁，韓少伯見事已至此，柳素鱗也來了，至少給大牢有個說法，因此緩緩站起身：“既然李大人這麽說，明日朝會上見。”
成元榮見韓少伯要走，也沒有猶豫，立刻起身，跟著韓少伯離開。
但大理寺的氣氛卻並沒有因為這二人的離開，而變好，反倒是因為明日的朝會，顯得更壓抑。
而李忠見柳素鱗一直不說話，隻能道：“魚兒，你是不是在怨我方才顛倒是非？”
“大人是有什麽考量？”柳素鱗來到李忠旁邊，替他倒了茶，遞過去。
李忠見茶，原本要伸手去接，但在出手瞬間，遲疑片刻，伸出左手舉起杯盞抿了一口：“想要無聲無息闖入大理寺的大牢劫獄、殺人或是留下那些痕跡，就必須是大理寺的人，而且還是能看到大理寺修建卷宗之人。”
這件事柳素鱗自然也知道，而他和李忠都是可以看到這些圖紙的人：“以此來說，大人和我，也有可能是放跑萬正奇的人。”
“魚兒，是你嗎？”李忠表情凝重，柳素鱗雖說派了金市東來，卻並不是為了劫獄，當即否認：“若是我，無需這麽麻煩，直接將人喬裝打扮，帶走即可。”
李忠愣了一下，不得不點頭：“確實，若是你，還真不需要這麽多花樣。”
畢竟萬正奇最開始是他從柳素鱗的舍人院帶出來的。
柳素鱗的目光落在萬正奇手上，右手還在衣袖中：“我明白，此時不如讓成大人和韓大人的注意力放在逃走的逃犯上，而我則盡快證明殺害賀彭越的真凶是聶娘子即可。”
李忠點頭：“不錯，萬正奇隻是證人，他可以證明聶娘子是殺手，但若這個證人不存在，我們就還得用其他方法。”
說完，李忠稍微擔心地看了柳素鱗一眼：“你能找到吧？”
“能。”柳素鱗點頭，他當時確實考慮過，要是萬正奇被“毒死”他要如何查案，現在也不過是把當初的方法，再拿出來用罷了。
李忠表情並不驚訝，語氣卻顯得驚訝：“哦？什麽方法？”
柳素鱗當即道：“等。”
這次李忠的不解，是真的不解和驚訝：“等什麽？”
“賀彭越跟王正奇，本身的生死，已經無法影響案子，我已經拿到了賀彭越跟王正奇的線索，現在隻要守株待兔，為了給自己脫罪的凶手，最後一定會來找我，讓我為了某種東西，放棄這真相。”
“你會這麽做嗎？”李忠閉上了眼，久久不願睜開，柳素鱗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但也正是這份跟花園散步一樣的態度，卻在十幾秒內，讓嘈雜的亦會變得有序。
柳素鱗看著李忠，語氣非常堅定：“會，我必會查出真相，因為那就是我要的，不管多麽不堪，讓人無法忍受，真相就是真相，一直在那裏，不會消失，不會因為人不在了，就沒發生過。”
而他現在根本無法放棄對李忠的懷疑。
買藥的名單裏有李忠，秦王對他說，那些藥是替李忠拿的。
而他隱瞞的信息是，金市東在囚牢裏留下的字，是個“忠”字，也就是說，去地牢的人，可能是李忠！
但是他不明白，李忠為什麽要這麽做。
柳素鱗跟李忠一起坐了一個時辰，柳素鱗在想，要是李忠這段時間跟他說什麽，他或許就會想辦法幫李忠排憂解難。
然而李忠什麽都沒說，反倒是柳素鱗因為身體不舒服，咳了幾次。
李忠看柳素鱗大病初愈，實在不適合過度操勞，於是讓柳素鱗先離開大理寺。
而柳素鱗正好也不想在這裏繼續待著，離開大理寺後，他就直接去了上清宮。
他還是盡快去將上清宮的秘密查清，也把那些無意義的長明燈給滅了。
上清宮，上一次柳素鱗來的時候，是他離開汴京前不久。那次母親非要待著他去上清宮祈福，說是要求神仙保佑，他能平安順遂地長大。
柳素鱗那時雖然隻有八歲，卻不信這些神仙，奈何母親相信，他隻能跟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