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同福客棧的道士(1)
江舟刻拿了個梨橫躺在司直大堂的桌上,羊皮卷和秘籍的事兒,柳素鱗最後都鬧到禦書房了,看來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這麽說,反倒是盈盈欠了我天大的人情?”
“怎麽,你還能用這個人情要挾老板娘,跟你春宵一度不成?”柳素鱗拿起一份卷宗,表情冷冰冰的,這話說得刻薄又不留情麵。這是人情嗎?已經半步踏在鬼門關,稍有不慎就是牽連全家,稀裏糊塗地活過來,不是反思自己為什麽被人利用,卻隻是說這叫人情。
這話江舟刻還是接的下去的:“追求女人這種事,講究的是風流而不是下流,求的是你情我願,兩情相悅,而不是威逼利誘,逼良為娼。何況……”
江舟刻非常自戀地摸著自己的臉:“江公子我儀表堂堂,玉樹臨風,文能詩詞歌賦,武能寫就天下第三的逐月步伐,家中良田千畝,仆從眾多,又知情識趣。女子看了這些,尚且不願於我談情說愛,自是心不在此,我再貼上去,豈不是自討沒趣?”
柳素鱗盯著卷宗內容,全然沒將江舟刻的話放在心上。江舟刻有些不高興,站起來看了柳素鱗手上的卷宗:“貨郎錢久在,藥金充數,擾亂市場案?”
柳素鱗看江舟刻饒有興趣,於是道:“汴梁這樣的案子,這十日已經是第四起了。”
“這種小事還要勞柳大人啊,不如交給我去玩一下,如何?”江舟刻的目光就落在“藥金”二字上。
所謂“藥金”,就是煉丹的術士以丹方煉製的一種金子,這種金子跟真金一樣重,一樣軟,若是用磁石同樣吸不起來。
據說隻有重新熔鑄時,藥金才會顯出原型。
江舟刻早就對這種丹方很有興趣,奈何柳素鱗完全不教他,現在得知了這件事,不如在汴梁轉轉,提前將這個製造藥金的家夥抓了,豈不是能完成自己的樂子?
看著江舟刻幾乎把想法都寫在臉上,柳素鱗嘴角抽搐,忍不住……伸手揪住江舟刻的臉,不顧江舟刻喊疼,把人拖到了桌前坐下。
雖然說,江舟刻雖然不太靠譜,但真的能留在汴梁,柳素鱗覺得很安心,但是:“藥金什麽的,是司直的事,你在現在要去應天。”
“哦?”江舟刻嘴角露出笑意,杵著下巴道:“現在司直大堂附近並無旁人,說話很安全,所以有什麽話直說。”
雖然說江舟刻總是在製造麻煩和找麻煩之間反複橫跳,但是這麽多年生死之交,柳素鱗能信任的,也隻有江舟刻了,於是道:“太祖的玄鐵密令,你應該聽說過吧?”
“當然啊,不過這是你們柳家的事,我這種閑人操心不是白費功夫?”江舟刻知道柳素鱗是臨安柳氏的新族長,玄鐵密令這種事,應該是柳素鱗操心才對,畢竟他可不會什麽“冼化心法”:“何況,為了這心法,這次你差點賠上小命。”
“其實,官家不會殺我,因為他不知道玄鐵密令藏在什麽地方。”柳素鱗突然說出了驚人之語:“那心法不過是鑰匙,要是鎖在什麽地方都不知道,有鑰匙有什麽用?因此為了得知密令的位置,官家無論如何都不會殺我。”
又是毒酒,又是抓人質,鬧這麽大,柳素鱗居然說皇帝不會殺他?那之前算什麽?陪玩?江舟刻不免冷笑:“長生門那可是真要弄死我呢,何況挨了這些揍,我不會痛嗎?白挨揍了?”
“這才是官家的真正目的。”柳素鱗語氣極為平靜:“玄鐵密令之所以能號召江湖,並非因為太祖餘威,而是這江湖的人心所向,是公道自在人心,太祖隻不過是推動玄鐵密令的手。倘若,人心散了,都成了官家的鷹犬,如同大內侍衛一般,玄鐵密令不過就是廢鐵一塊,什麽心法、柳氏、盟約、密令,都不過是笑話。”
江舟刻玩世不恭的臉也漸漸嚴肅起來,柳素鱗麵沉如水:“這個江湖,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日,也就沒什麽俠士、義人,不需要分什麽善惡是非,天下蛇鼠一窩,讓這世道倀鬼橫行罷了。”
江舟刻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看來,你父母的下落,已經清楚了?”
“是啊,我已經沒有編故事騙自己的必要了。”柳素鱗知道,斯人已逝,或許當年讓他離開汴京,就已經注定無法再相見了。
江舟刻的手突然摁在柳素的頭頂,揉了揉,用一貫的笑容道:“既然知道了答案,你就該明白,有些時候於事無補,你現在你才多大,別成天就陰沉著個臉,皺著眉,懂了?”
“嗯。”柳素鱗點了點頭:“接下來聯係,那就還是老方法。”
“好,知道了,走了,你在汴京多小心,花辭鏡這個小姑娘,雖說有點問題,但我看著她不像壞人,你也別太欺負人家。”江舟刻起身,瀟灑地朝大理寺外走:“記得,要是有應付不來的事,就來找我!”
“照顧好你自己,別總幹些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柳素鱗朝著江舟刻背影叮囑一句,然後目送江舟刻離去。
皇帝知道江舟刻是他唯一的朋友,卻忘了調查一件事,那就是江舟刻認真起來,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角色。
而這邊江舟刻前腳剛走,金市東火急火燎地就跑來朝著柳素鱗喊:“大人!大人!又出事了。”
這裏是汴京,不出事才奇怪。
柳素鱗給跑得氣喘籲籲的金市東倒了杯水:“喝口水,慢慢說。”
金市東舉杯就飲,順了口氣,然後道:“同福客棧死了人!”
柳素鱗還以為是什麽事,拿起今日的公文,繼續批閱:“知道了。”
“大人,你跟我走啊,怎麽還坐下來了?”金市東看柳素鱗坐下,不明所以:“您不去查案?”
柳素鱗看著金市東:“同福客棧發生命案,首先要由開封府查驗,隨後將案子交由刑部破案並緝拿要犯,最後由大理寺判罰,這規矩你不懂?”
“不是,死的是長生門的道士,現在刑部懷疑江公子殺人!”金市東一句話,柳素鱗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