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階下囚的日子（6）
一大早，富長嶽就提著食盒，親自來柳素鱗居住的舍人院送吃食。
昨晚大內侍衛突然出現在他麵前，傳了口諭，柳素鱗身為朝廷命官，官家現在還未定罪，那他就依然是大理司直，不得怠慢。
富長嶽唯唯諾諾的聽著，大內侍衛臨走時，還給了富長嶽一份禦令，即富長嶽所轄舍人院範圍內，任何城衛、捕快、禁軍，皆聽舍人太監之命，如有不從，責以杖刑。
富長嶽捧著禦令，傳旨的人說，這禦令僅到何連興之死真相大白，柳素鱗被定論為止。
話說到這裏，富長嶽就明白了，傳旨的人說定論，而不是定罪，也就是說，官家極有可能知道柳素鱗無罪，才會這麽安排。
而當富長嶽來到舍人院時，卻發現，蘇明、杜垚、周祥、王仁規規矩矩守在舍人院門口，隻是臉種得老高，而且左右都是巴掌印。
這是怎麽了！
富長嶽壓下心中的詫異，拿出了禦令正本，進入了舍人院。
然後發現，之前被戴了重枷，一直在屋裏打坐的柳素鱗，穿得一絲不苟，重枷、鐐銬早已不見，整個人看起來無比輕鬆。
隻是……
“拜見柳大人。”富長嶽恭恭敬敬地給柳素鱗行了個禮，看柳素鱗也回了個禮，心裏惶恐，立刻將盒子裏的吃食拿出來，挨個放在桌上：“請用膳，這些都是專門給您做的。”
柳素鱗拍了拍手上五顏六色的粉末，走到石桌胖的盆裏洗手。
剛才他看富長嶽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問，為什麽要煉丹。
“我隨師父在天竺山修行，自然會些諸如煉丹之類的東西。”柳素鱗說的是真話，但是內容卻讓人恍惚。
不過跟富長嶽一起吃飯，倒是不錯。
於是柳素鱗幹脆招呼富長嶽一起吃。
但不知為何，富長嶽多少有些不擔心。
要說原因呢，多半是因為大內侍衛，以及蘇明、杜垚、周祥、王仁他們四個，現在居然規規矩矩守大門。這是何故？
柳素鱗給富長嶽倒酒，見他的目光總往門外瞟，於是問：“想知道他們四個的臉怎麽回事？”
“我……”富長嶽當然好奇，但是他怎麽知道這麽問，會不會冒犯外麵的人。
柳素鱗看了四人一眼，一眼就看到杜垚在偷看，冷哼一聲，喝道：“杜垚！”
杜垚急忙轉頭，繼續假裝看守舍人院。
“柳大人……”富長嶽覺得世界有些顛倒，這四個不是三法司故意派來欺負柳素鱗的人嗎，怎麽現在反而看著才像被欺負的人？
“他們四個昨天喝酒宿醉，今早被我扇醒的。”柳素鱗眼神冰冷，盯著四人，讓他們全身一哆嗦。
這事兒他們四個其實覺得很奇怪，昨天的酒很不錯，他們確實喝了不少，但怎麽都不至於上頭吧？結果卻是，他們倒頭就睡到了天快亮。
而柳素鱗也不知什麽時候，幾巴掌將他們扇醒，臉都打腫不算，柳素鱗脖子上的枷還沒了。
當時見四人醒了，柳素鱗的臉上露出陰狠的表情，當場就要挾了四人。
要知道柳素鱗雖說是戴罪之身，但依然可以給官家上折子。這要是在折子裏說出點什麽，不就小命不保？
而柳素鱗也知道他們不過是仗勢欺人，於是故意攤牌，誆騙四人，自己看他們吃喝玩樂甚是高興，於是自己拆了重枷過來看看。根本不提自己才是罪魁禍首，還成功溜了出去。
這件事柳素鱗篤定他們四個不會張揚，所以決定利用自己不帶枷，還把他們叫醒，這事兒他要是寫在折子裏，隻怕他們四個都得丟腦袋。
這番話對於四人來說，確實是威脅，但還不至於真的讓他們信了階下囚。
所以柳素鱗免不了又跟他們動手，這一打，屋裏不少東西就這麽壞了。
柳素鱗看富長嶽驚訝，卻遲遲不提問，知道這大概是富長嶽多年在宮裏當差養成的習慣，不隨便探聽。
於是道：“舍人院裏還打壞了不少東西，富大人還請盤點一番，我好做賠償隻用。”
富長嶽立刻猜到，莫非是為了拆除重枷和鐐銬，因此柳素鱗終於忍無可忍跟著四個過手了？
這個想法雖不中，亦不遠。
反正柳素鱗呢，打服了他們四個，還說服了他們四個。
道理非常簡單，反正四人報私仇給柳素鱗戴重枷的事兒，讓李忠知道了，他們四個得被收拾。而宿醉沒看好柳素鱗，讓他自行拆了重枷，李忠還是不會放過他們。
最後的結果，是隻能讓柳素鱗在禁足區隨意活動。
就在富長嶽來之前不久，周祥就發現一件很詭異的事兒。
獄囚鬧鬼！
據說昨夜，有個身法飄忽的鬼怪，在獄囚中橫衝直闖，那身上還冒出一股詭異的黑煙，飄飄忽忽，所過之處，人人都像被攝了魂，立刻昏迷。
還好當天，辛吉為了查柳素鱗殺人的現場，來到了獄囚。剛一到門口，四處一片漆黑，獄囚寂靜無聲，很是恐怖。
於是辛吉帶了手下用解藥叫醒了所有被鬼怪迷暈之人。
四人中，最聰明的是王仁，他才不相信能輕鬆自己卸下枷鎖，還不讓他們發現的人，然後人品又好到願意等他們四人醒來抓自己。
這不可能。
那麽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在昨天柳素鱗出去了，去的地方就是獄囚。
這就是柳素鱗教辛吉的應對之法。
辛吉叫醒了昏睡的獄卒，獄卒擔心辛吉將事情說出去，所以隻能給辛吉三人行了方便，在錢正的眼皮底下再查了牢房。並讓錢正發現，有人進入過獄囚，並抹去了地上的字跡。這字跡應該是何連興死前所留，現在應該沒人知道他說了什麽了。
當發現這事兒的時候，錢正的臉色一片慘白，全身哆嗦，今夜的事兒要是被人說出去，他可就丟官掉腦袋了。
於是辛吉趁機忽悠，將這件事推給鬼怪。
而辛吉所說的鬼怪，自然就是柳素鱗。
而鬼怪的說法，傳到了舍人院，聽在王仁的耳朵裏，就知道，柳素鱗昨夜必然是出去了！王仁隻覺得後背發涼，這間舍人院看守何等森嚴，柳素鱗居然還是悄無聲息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