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顧十七一步步地向她迫近, 那帕子上帶著異味,又恐怖又惡心。

菱月強壓下內心的恐懼,她知道隻要她敢放聲喊人, 顧十七立刻就會過來製住她, 頃刻間她就會像芳兒一樣被迷暈, 到時隻能任人施為。

菱月眼尾上挑, 直勾勾地懾住顧十七, 冷笑道:“十七爺,送絹花不成, 就給我來這麽一出?怎麽?合著我要是不從,十七爺也要迷暈我不成?”

顧十七見她語氣神態大不似往日,隻覺得比以前更加夠味,不禁越發的心癢難耐。

他惦記菱月好幾年了,可恨老太太偏心,偏把這丫頭給了顧七。菱月成了顧七的人, 顧十七不得不死了這條心。沒想到峰回路轉,顧七玩膩了這丫頭, 還把人給扔到金陵來, 顧十七這顆心不由得又蠢蠢欲動起來。

顧十七原本的打算, 是先使強讓菱月失身於他, 等以後時日一久,不怕不能讓這丫頭回心轉意。

不過,眼下這丫頭的態度大有可論之處, 若能你情我願, 自然比霸王硬上弓要好。

思及此處, 顧十七忙把手帕往袖子裏一塞,走上前往菱月旁邊一坐, 涎著臉邊笑邊要去摸菱月的手:“娘子誤會我了。我不過是怕這丫頭礙事,哪裏是要對娘子動粗。我疼娘子還疼不過來呢。”

菱月躲開他的手,順勢托住腮,慵懶笑道:“十七爺先不忙說這個話。男人呀,最重要的就是出手大方。是,現在我家那位爺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可以前我跟七爺在一起的時候,七爺可沒少給我好東西。怎麽?如今十七爺是打算拿幾朵破絹花就哄得我和你好不成?這算盤也打得太精了些。”

顧十七身為顧府公子,倒是不缺黃白之物,隻是他今日一心使強,身上哪有那些,顧十七一把抓住菱月的手,嘴裏連連許諾:“我哪裏舍得委屈了娘子。等我回去,金山銀山也搬給娘子。娘子今日就先從了我吧。”

菱月冷笑著把手抽出來:“你們男人的鬼話,我可不敢信!當年七爺還說要一輩子對我好呢,如今又怎樣呢?想在我這裏空手套白狼,不能夠!你呀,什麽時候把金山銀山搬過來了,我再什麽時候跟你好不遲。”

顧十七一時急得是抓耳撓腮,忽然瞧見腰間懸掛的玉佩,顧十七眼睛一亮,抓在手裏道:“這玉佩可是好玉,我把這玉交給娘子,總能表明我的心了吧?”

菱月往玉佩上仔細看了一眼,還是搖頭:“不行不行,這玉佩掛在十七爺身上,多少人都看見了。放在我這裏算怎麽回事?讓人發現我不用活了。”

見菱月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顧十七忽然咧嘴一笑,他一把攥住菱月的手腕不放:“娘子莫不是在耍我吧?等出了這個門,隻怕以後連娘子的影子我也摸不著了。不行,今日必得成就好事。我以後必不會虧待娘子,娘子盡管放心就是了。”

菱月心裏一沉,心知今日是不可能把這畜生給打發走了。

目光落在桌麵中央的花瓶上,一兩枝石榴花枝插在裏頭,在半暗的禪室裏呈現出鮮血一般的暗紅色。

菱月回轉顏色,伸出纖纖玉指往顧十七嘴唇上一比,立時把顧十七勾惹得心猿意馬,顧十七伸手去抓,嘴裏心肝寶貝的亂叫,菱月輕笑:“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

“這麽著吧,”菱月想了想道,“你的玉佩先放我這,十日內你得拿一整套的頭麵來跟我換。必須得是金的,還得鑲上寶石和珍珠。分量要是輕了我可不依你。”

說著,菱月手心朝上地伸出來,朝顧十七勾勾手指頭。

顧十七有什麽可說的,急不可耐地低頭就去解腰間的玉佩。

就是這個時機。

菱月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花瓶狠狠地擊中顧十七的腦袋。

冷水殘花,一地的破碎。

顧十七仰麵倒了下去,溫熱的鮮血在地麵上蜿蜒出暗紅色的紋路。

菱月踉蹌著後退一步,雙手撐住桌麵才勉強沒有栽倒下去,她的胳膊在發抖,此時此刻,方覺出害怕的滋味。

事情鬧得很大,大太太當機立斷地給幾個知情的僧人封了口,又命下人打掃禪房,生死不知的顧十七和昏迷不醒的芳兒都被塞進轎子裏帶走。

菱月和芳兒被關進院子裏,其他人都被攆走,院門落鎖,有人在外看守。

一夜過去,第二天一早院門打開,大太太和二太太進屋審問原委。

事已至此,菱月也平靜下來,大約也是想明白了自己的下場,從顧十七怎麽在禪房迷暈了芳兒,她怎麽跟顧十七周旋,最後怎麽用花瓶砸的顧十七,菱月都說得清清楚楚。

芳兒已經醒過來,撲過去哭訴:“兩位太太給我們姨娘做主啊!原不幹我們姨娘的事,一切都是十七爺的錯!他一向覬覦我們姨娘,我們姨娘哪裏肯理他!誰知道他竟然膽大包天做出這等事來……”

馮媽媽對著芳兒上去就是一個大嘴巴,一下子就把芳兒打得歪倒在地上,大聲斥道:“滿嘴胡沁!死到臨頭了你還敢攀扯十七爺!”

大太太皺皺眉頭,沉默不語。

二太太把頭扭開:“你不用把自己說得那麽清白。莫說我們家沒有這樣的事,便是有,為什麽別人都好好的,事情偏出在你身上?可見你也脫不了幹係。”

其實事情是明擺著的,這些人卻非要裝聾作啞。

菱月看明白她們的態度。

名聲為大,顧府不能出這樣的醜事。

和顧十七這個顧府公子相比,她一個小小的姨娘也無足輕重。

馮媽媽給兩位太太出主意:“跟她們費什麽口舌。一碗藥灌下去,悄沒聲地事情就完了。”

看明白形勢,菱月也不再做無謂的辯解,她跪下來為其他人請命:“太太說我有罪,我不敢為自己辯解。隻是芳兒是無辜的,她是家生子,一家子的性命都捏在太太手裏,出去了也不敢胡說八道。隻求太太饒她一命。”

二太太也不是鐵石心腸,見她如此也心有不忍,她扭開臉:“你還有別的話沒有?”

想到父母,菱月的眼淚滴在手背上,強忍著道:“我父母遠在京城,對這裏的事情更不知情。求太太放了他們的身契,讓他們到外頭過自己的日子去吧。”

院門重新落鎖,菱月用井水浸濕帕子,給芳兒敷臉。

一邊絮絮地交代她:“早知道會這樣,怎麽也不能把你從京城帶過來。是我連累你了。你要是能活下來,我這裏還有些東西,你都拿去,以後日子也好過一些。”

“芳兒,你日後要是見到我爹娘,他們要問起來,你千萬別把這裏的事告訴他們。他們什麽都不知道,才能平平安安地活著。不然也是白惹他們傷心。”

芳兒已經哭倒在地上。

“還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記住了。”菱月的目光留戀地撫過和鸞,“我死後,你讓他們把和鸞同我一起埋了。”

院門緊緊地鎖住一方小小的天地,菱月知道它下次開啟的時候,就是自己的死期。

從關人的院子裏出來,馮媽媽急著出主意:“依老奴的意思,不如今日就結果了她們。早完早了,大家好過太平日子。”

此話一出,二太太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馮媽媽換上一副笑臉:“老奴也是為太太們著想,為咱們顧府著想。”

二太太便問大太太的意思。

顧十七是庶出,並非大太太親生,大太太不由歎了口氣:“讓大老爺和二老爺做主吧。”

顧十七昨日流的血看著嚇人,實則並沒有傷到要害,現在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大老爺坐在堂屋裏等消息,二老爺也被請過來了,多餘的下人都讓退出去,大太太如實地把來龍去脈一說,大老爺氣得直罵顧十七,大歎造孽。

大房和二房很快把事情商量妥當,對這件事該如何處置,大家都沒有異議。

把甄姨娘悄悄處置了,是讓事態盡快平息的最好辦法。

王大管事之前一直沒有言聲,選在這時候發表意見:“依老奴的淺見,處置甄姨娘的事不必急於一時。甄姨娘畢竟是七爺的人。七爺如今尚不知情,若是就這麽把他的人給處置了,日後七爺得知,便是嘴上不說什麽,心裏隻怕……所謂事緩則圓,不如給七爺去一封信,等得了七爺的首肯,再處置甄姨娘不遲。”

這話有理。

大老爺雖然一心護著兒子,卻也不想因此得罪了顧七,左不過是讓甄姨娘多活一段日子罷了,大老爺拍板:“就這麽辦吧。”

大老爺當即修書一封,王大管事出去安排。

交到王大管事手上的隻有一封信,交到小廝手上的卻是兩封。

還有一封是王大管事昨日連夜寫好的親筆信,上麵把發生了什麽事情、甄姨娘如今的處境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王大管事又交代小廝許多話,小廝把兩封信收好,快馬加鞭就一路趕往京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