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正月初二是出嫁的女兒回娘家的日子。

紅藥的親人都在金陵老家, 在京城,甄家就是她的娘家。這一天,紅藥和她的丈夫董三郎雇了一輛馬車, 帶著一堆禮品, 體體麵麵地上了門。

紅藥氣色上佳, 麵色紅潤, 一看就知道這些天過得不錯。

她丈夫董三郎長得又俊俏, 兩人站在一處十分般配,整個會麵的場合十分融洽, 大家都十分歡喜。

同一天,許茂禮的姐姐也帶著丈夫和一對兒女回了娘家。

許家姐姐的一對兒女和許家小弟差不多的年齡,雙方很能玩到一處,不一時小舅舅就帶著外甥外甥女到院子裏瘋去了。

許家姐姐忙讓奶娘跟去看著。

孩子們一去,大人們頓時輕鬆不少。

許家姐姐之前已經從許太太那裏聽說一些事情,這回總算逮到弟弟, 可以好好審問一番。

許家姐姐走到許茂禮下首的椅子上坐下,雙方隻隔了一道高幾, 許家姐姐一手托著下巴, 開始審問弟弟:“聽娘說, 我弟弟總算開竅了, 有喜歡的姑娘了?”

許茂禮沒什麽好否認的:“正是如此。”

許家姐姐馬上問道:“是哪家的姑娘?我認不認識?”

對這個問題,許茂禮隻有四個字:“無可奉告。”

許家姐姐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畢竟他對許太太也不肯透漏實情。

不過在許家姐姐看來, 不肯說這種態度本身就意味著這裏頭是有問題的。

許家姐姐問道:“你不告訴我們那個姑娘是誰, 那她家裏大概的情況總能說說吧?她父親是什麽行當的?家裏做什麽營生?”

許茂禮不上當:“別想騙我說。等時機到了, 自然會告訴你們。”

許家姐姐什麽也沒問出來,越發覺得這裏頭有鬼。

許家姐姐提出最低要求:“這姑娘至少也得是個良家吧?”

許茂禮從高幾上的碟子裏撿了塊油炸江米芝麻球出來, 一邊吃一邊起身去院子看外甥外甥女去了,對許家姐姐的問題置若罔聞。

許家姐姐給晾到了一邊,幹瞪眼。

***

正月初三,許茂禮登門給甄家拜年。

甄家一家三口都在。

甄二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許茂禮,神情間有些挑剔。

之前他一直在聽說這位許大夫,今日總算見到真人。

知道就是這個人之前非要搞高風亮節那一套,實際上是覬覦自家丫頭。

梁氏對許茂禮就熱情得多了。

興許比頭次見麵還要熱情。

上次梁氏還隻是對許茂禮這個人滿意,後來打聽到他家裏情況,梁氏現在是對整個許家都很滿意。

至於說許家父母的態度,目前一切都是未知,梁氏態度上自然不會發生變化。

許茂禮在甄家呆了有一刻鍾左右。

期間,菱月也在堂屋陪客,不過,她從頭到尾都很安靜,興許比許茂禮上次登門還更安靜一些,全程隻是聽到另外三人相互應酬罷了。

倒是許茂禮談話的時候會不時地看一眼菱月這邊,情意綿綿之餘,似乎也有話想說。

梁氏都看在眼裏。

等許茂禮不得不告辭的時候,梁氏找了個腿腳不舒服的借口,讓菱月代他們二老去院子裏送送客人。

甄二聞言撇撇嘴。

菱月也心知這是梁氏耍的花招,倒也沒有異議。

許茂禮更是喜出望外。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堂屋,來到院子裏,許茂禮紅著臉發出邀請:“菱月姑娘,過幾日街上的燈市就開放了,到時候咱們挑上一日,一起去街上賞花燈可好?”

元宵節又名花燈節,京城的花燈節又格外熱鬧些,雖說正月十五日才是正日子,京城的花燈節卻從正月五日便開始了,要一直熱鬧到正月二十日才罷休。

時下未婚的年輕男女時常會相約花燈節去外頭街市上賞燈遊玩的。

自然,這些未婚男女都是對彼此有意的了。

花燈節,花燈節,說是花燈節,都快成情人節了。

許茂禮發出邀請之後,紅著臉等著菱月的回答。

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菱月低垂著的漂亮眉眼,還有柔軟的臉頰。

有著女孩家的矜持,格外的動人。

過了片刻,菱月抬起眼睛,清淩淩的視線對上許茂禮的,她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隻是道:“我和我娘說好了,初八晚上要去長雀市上看花燈的。”

許茂禮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有全懂。

待要確認,又覺不好意思,也唯恐顯得自己蠢笨,連對方的意思都領會不到。

院子很小,說話間就到了大門口。

若是換了別人,菱月會看著人走遠了再關上大門。

許茂禮就不一樣,要是按照原來的做法,未免顯得人太不矜持。

半舊的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響,在許茂禮麵前緩緩關上。

關上大門,菱月轉過身去,背倚門扉,在這個無人的小院子裏獨自安靜了一會兒。

一顆心跳得有些快,昭示著心動的滋味。

菱月不禁在想,許家父母會同意嗎?她和許茂禮會有未來嗎?

一切都不明朗,菱月必須時時提醒自己,克製自己。

想到未來諸多的不確定,菱月心中泛起一絲惆悵。

***

正月初八晚上。

長雀市上燈亮如晝。

京城的花燈節是名不虛傳的,千百盞燈籠齊放,好像千百盞的花火,映照在周遭熙熙攘攘的賞燈人身上,是人間煙火的味道。

菱月和梁氏母女二人胳膊挽著胳膊,隨著人流慢慢地往前走著,邊走邊賞燈。

菱月很覺讚歎:“咱們京城的花燈節可真夠漂亮的。以前的我都不記得了,今個兒倒好像頭一回見。”

梁氏道:“不是好像,就是頭一回。花燈節上每天都有丟孩子的,你小時候我怕拍花子的把你拍去了,從沒帶你來過。後來你就去了內院,更沒有出來的機會了。”

菱月“啊”了一聲,蠻驚訝的:“我一個地道的京城人氏,這麽漂亮的花燈節,竟然是頭一回見。”

走著走著就看見一座臨時紮起的高台,高台上儼然搭起了一座燈籠山,燈籠上搭著燈籠,燈籠上又摞燈籠,粗略一數足有數百之多,每一盞燈籠裏都亮著燭光,蔚為壯觀,也煞是好看。

忽然,菱月定睛往一處看去,那個人就站在不遠處,他相貌出眾,站在人群裏,那叫一個玉樹臨風。

他顯然早就發現她了,一雙眼睛直望著這邊。

梁氏很快發現了女兒的異樣,順著女兒的視線看過去,周遭人群熙攘,燭光掩映,梁氏眯著眼睛仔細地瞅了瞅,明白了。

梁氏笑道:“比不得你們年輕人,我可走累了。那邊有個元宵攤子,我去吃碗元宵去,順便歇歇腳。”

說著,梁氏抬腳便走開了。

許茂禮今日天還沒黑就來了長雀市,在各條街市上來回尋找,可以說是這些燈盞都是他看著亮起來的。

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找到想找的人。

許茂禮原本已經打算過來了,都做好了要連同梁氏一起三人一道逛街賞燈的準備。

不想梁氏忽然走開,如此良機,許茂禮不懂得把握就傻了。

許茂禮連忙過來了,在周遭的抱怨聲中,紅著臉擠占了菱月身邊的位置。

“菱月姑娘……”許茂禮紅著臉打招呼。

菱月抬起眼睛看他一眼,今日難得出來賞燈,眼前有遮擋的話多有不便,加之身邊又有梁氏陪伴,菱月故而沒戴幕籬,清澈如水的目光清淩淩地投過來,許茂禮隻覺得裏頭似有無限情意,他整個人有種被擊中的感覺。

菱月從人群裏出來,慢慢地往別處走去。

許茂禮微紅著一張俊臉,陪在她身邊。

花燈節上,每一家的攤位上都紮著許多燈籠,以用來招攬客人,賣什麽的都有,有賣胭脂的,有拉糖人的,有賣書畫的……還有各種小玩意兒。

不過最多的,還是趁著花燈節賣燈籠的。

各種形狀的燈籠,小兔子的、荷花的、土地公公的……還有各種精致的四角或六角的宮燈,上麵有的提著詩詞,有的或畫仕女,或畫花鳥,不一而足。

不過,對菱月來說,跟梁氏在一起的時候倒有興致慢慢賞玩,如今身邊換了個人,就變成了走馬觀花。

兩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許茂禮倒是有心說些什麽,隻是身邊如此佳人,眼前如此勝景,倒好像一開口就驚擾了什麽似的。

最後還是菱月先鼓起了勇氣。

花燈節上人流如織,他們站在人流中間。

菱月鼓起勇氣抬起眼睛,清澈如水的目光直直地對著許大夫的,菱月以一種隻在他們二人之間的聲音,認真地問他:“許大夫,你……是真心的嗎?”

許茂禮心如擂鼓,慌忙答道:“許某對姑娘一片真心,天地可鑒。不敢有一字謊言。”

菱月臉頰發燙:“許大夫,你當明白,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不是你我可是私自做主的。”

許茂禮忙道:“我回去便稟明父母,擇日便遣媒人去府上提親。”

菱月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似乎盛滿了無數花火:“我出身卑賤,令尊令堂不同意也是常情。”

許茂禮忙道:“我會說服他們的,我能說服他們。”

璀璨的燈火裏,玉樹臨風的年輕兒郎紅著臉一再地向她擔保,讓她盡管放心。

這一刻,菱月隻覺得很值得,在她最青春美好的年華裏,她結識了這樣一個人,得到了這樣一份情意,這是彌足珍貴的。

哪怕最後沒有什麽結果。

菱月低頭平複了一下心情,頭再抬起來的時候,隻見她神態坦然,舉止溫柔:“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隻是萬事不可強求。若是令尊令堂不情不願,我是不能嫁給你的。”

不待許茂禮說話,又道:“半個月,若是半個月內你家裏沒有遣媒人來我家提親,我就什麽都明白了。”

周遭人流如織,他們是不能夠在一個地方停留很久的。

兩個人隻得隨著人流往前走去。

到得一個賣燈籠的攤位上,菱月不期然看見一對高高挑起的燈籠,兩個燈籠顯然是一對的,造型一致,都是一樣的古樸雅致,清漆木的燈籠架子,白綢做麵,唯一的不同,就是白綢上麵題的字句不一樣,其中一個燈籠上題著:今夕何夕。

另外一個題著:共此燈燭光。

今夕何夕,共此燈燭光。

雖略顯直白,卻正應菱月此時的心境。

菱月看了許茂禮一眼,上前一步把“今夕何夕”摘了下來。

許茂禮心頭一顫,也把“共此燈燭光”摘了下來。

攤主報上了價錢,許茂禮正從身上掏銀子,菱月卻快了一步,把價錢折去一半,自己付了自己手裏的“今夕何夕”。

許茂禮正待出聲反對,又正好對上菱月瞟過來的眼神,如水一般的眸子,裏頭似有無限情意,似乎所有想說的都在裏頭。

這下子許茂禮是真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菱月提著燈籠慢慢地往前走去,周遭燈火璀璨,這麽漂亮的花燈節,菱月心想自己會永遠記得這一晚,以及,今晚的這個人。

***

當晚,許茂禮回到家裏的時候,天實在是不早了。

許父許母都已經要安置了。

許茂禮滿肚子的話也隻能等到第二日再說。

第二日一早,一吃過早飯,許茂禮把小弟交給陳媽,門一關上,許茂禮跟許父許母攤牌了。

許父許母都很吃驚,兩人麵麵相覷。

許太太過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一出口就是堅決反對:“這絕對不行!我們許家雖說沒有大富大貴,可也沒淪落到要娶個賤籍姑娘做兒媳婦的地步!不行,絕對不行。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是咱們一家子的事兒。真照你說的辦了,到時候不光你一個人抬不起頭,咱們一家子都要跟著丟人的!”

許父雖然沒有說話,但看他的表情,顯然是和許太太一個態度。

許茂禮早就料到有一場好仗要打,聞言也不氣惱,他說道:“你們二位平日對我的教導,難道是讓我看人隻看出身的嗎?甄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平庸女子。你們聽完我是怎麽和甄姑娘結識的,就知道我所言不虛了。”

許茂禮把寧姨娘的事情從頭到尾地講給了父母聽。

聽完這個故事,許父沉下臉來:“你膽子可真大!顧尚書府上的陰私你也敢摻一手!”

許茂禮一臉的死豬不怕開水燙:“做都做了,也沒出什麽事。”

又轉向許太太,“娘,你怎麽說?”

這個故事顯然對許太太衝擊很大,許太太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若事情果真如兒子所說,要把事情辦成,顯然聰明、勇氣和情義是缺一不可的,能同時具備這些品質,這姑娘自然是難得的。

許太太到底還是搖頭,雖說不如方才那般堅決,許太太還是道:“不管你怎麽說,就是不行。她哪怕家裏窮一些呢,都不要緊。偏她是個賤籍。這一點絕對不行。我要是娶回家一個賤籍姑娘做兒媳婦,以後我出去沒臉見人的!”

許茂禮一把推開椅子站起來:“你兒子要是一輩子不娶媳婦,打一輩子光棍,你就有臉見人了?我把話放在這裏,我反正是非甄姑娘不娶的。你們看著辦吧!”

說罷,邁開步子就出去了。

許父給氣得胡子都吹起來了,他一指許太太:“看你養的好兒子!”

***

許家姐姐嫁得不遠,又正值過年期間,這日許家姐姐又帶著孩子們回了娘家。

許太太和外孫子外孫女親香了一陣,待奶娘帶著孩子們出去玩了,許太太這才端坐下來,通知大女兒道:“你弟弟要娶媳婦了。”

許家姐姐沒想到這才幾日的工夫,事情竟然取得了如此突飛猛進的進展,不禁精神上為之一振。

忙打聽情況:“是哪家的姑娘?家裏做什麽的?”

許太太把菱月的情況講了,好像怕大女兒不能理解家中的這個決定,又忙忙地把這裏頭的故事講給了大女兒聽。

都說完,許太太這才端著架子道:“我是想著,娶妻娶賢,咱做人也不能光盯著人家的出身。既然是個好姑娘,你弟弟又喜歡,那就娶回來吧。給你弟弟娶個賢妻回來,說不定還是興家之兆呢。”

許太太這也就是自己拿話勸自己了。

許家姐姐別人不了解,自個兒的親娘她還能不知道,一聽就知道這裏頭主要是弟弟的態度在起作用。

許家姐姐很煩惱:“那天茂禮咬死了就是不說,我就知道這裏頭肯定有問題。哎呀,這可怎麽辦啊?別人要是知道我有個賤籍的弟媳婦,還不把我笑話死!”

許太太瞪了大女兒一眼:“嫌這個家給你丟了人,你以後可以不登這個家門!”

許家姐姐一噎。

***

正月十五日。

許家遣了媒人上甄家提親。

因甄二上值去了,此時不在家中,是梁氏和媒人談的,談了足有半個時辰。

菱月一個人在西廂房裏呆著,隻覺得事情美好得不像真的。

送走了媒人,梁氏風風火火地就進了西廂房,她樂得直拍大腿:“月娘,月娘,我就知道你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許大夫對你一心一意,現在許家父母也同意了!等你嫁進許家去,這一輩子可真是不用愁了!”

菱月一顆心撲通撲通的,她不由自主地問道:“娘,你已經答應了?”

梁氏高興道:“那哪能呢?咱們女方該端著的還是得端著。尤其你爹又不在,我哪能一口答應下來,那多不矜持。我跟媒人說了,這事兒得問你爹的意思。過幾日給她答複。”

菱月抿唇一笑,心裏很是快活。

當天下午,甄二還沒回家,許茂禮倒先登門了。

今日不同往日,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梁氏高高興興地去了廚房,留下一對小兒女在堂屋裏單獨說話。

許茂禮高興道:“這下你放心了吧?我爹娘聽說你的事兒之後,可喜歡你了。他們非常歡迎你來做我家的兒媳婦。”

許茂禮說這話的時候,嘴裏磕絆都不帶打一個的。

菱月臉頰發燙,如今兩人已是論及婚嫁,她發現許茂禮說話比以前大膽多了,這種話他以前哪裏敢說的。

菱月嗔了他一眼:“我信你才怪。”

想也知道許家父母是不可能非常歡迎她去做許家兒媳婦的,不過,許家能這麽快遣了媒人上門,這就說明許家父母確實同意了,這對菱月來說就足夠了。

這對小兒女在堂屋裏隔桌而坐,彼此之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到以後一輩子就是跟這個人了,心中俱是十分歡喜。

好像光是這麽看著彼此,就能看一輩子似的。

過了好一會兒,菱月才想起來還有事沒跟許茂禮講,之前光忙著顧慮許家父母了,其實擺在兩人跟前的阻礙,還真不止這一樁。

說起這個,菱月真有點不好意思,對方這麽快就說服了父母上門提親,足見誠意。她這時候再來說這個,好像憑空給兩人之間設置障礙似的。

隻是事情是不能不講的。

菱月告訴許茂禮:“我不能現在就嫁給你。你想娶我,還得再等兩年。我們顧府的規矩,丫頭們都是十八九歲才放出去嫁人的,我還有兩年才到年齡。”

說到這個,許茂禮也有話講:“你那個活兒快別幹了。當我們許家的兒媳婦不用這麽辛苦的。咱們帶著銀子上門去求,又有你多年服侍的情分在,依我看顧府也不好不通情達理一些。我看這事兒不難。”

菱月道:“這不是銀子的問題。隻是沒有這麽辦事的。我不能帶頭壞了府裏的規矩。今個兒我去求了,明個兒就有別人去求,到時候老太太應還是不應?出來一個例外,底下的人就不好管了。這些年我跟在老太太身邊,老太太一向優待我,越是如此,我越是不能帶這個壞頭。”

許茂禮一聽這話,有理有據,不好反駁。

再看看菱月的臉色,神情語氣雖是一慣的溫柔,態度上卻堅定,顯然是拿準了主意的。

道理上講不通,許茂禮幹脆耍起賴來,說他不管這些,他反正就是不答應,不答應。

菱月抿唇一樂,覺得這樣的許大夫還怪可愛的呢。

菱月其實也知道這件事上許茂禮受委屈了。

說實話,放在外頭,他們二人的年齡此時談婚論嫁正是當時,如今硬生生地要往後拖上兩年,確實有些難為人了。

菱月雙手托腮,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許大夫,我會補償你的。”

放在以前,“許大夫”這個稱呼是尊重,如今,菱月再這樣叫人,倒好像叫的是昵稱一樣了。

許茂禮委屈巴巴的:“怎麽補償?”

菱月和他打商量:“我給你做些針線好不好?等出府的日子拿出來給你,好不好?”

許茂禮耷拉著腦袋,顯然還是覺得自己太吃虧了。

菱月見沒能把人哄好,她紅著臉又加上一句:“我還會每天想你。”

許茂禮扛不住這種甜言蜜語,一張俊臉慢慢地變紅了。

這一日傍晚,甄家來了一個小丫頭,是府上老太太派來的。

小丫頭脆生生地道:“老太太說姐姐這兩日隨時可以回去。老太太說了,看姐姐的安排,要是姐姐有事要忙,再晚上兩日回去也使得。”

話是這麽說,可是菱月出府足有一個多月了,整個年都在家裏過完了,如今老太太既已發了話,菱月哪裏好在家裏磨蹭的。

第二日一早,菱月提著今夕何夕的燈籠,帶著不舍,帶著希望,帶著對許茂禮的承諾,回到了闊別了一個多月的顧府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