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頓道理後,程晟乖多了。晚上睡覺時,還知道主動討抱抱。

“小衍,我有點冷……”

老借口了,祁衍心裏十分受用。臉上卻:口亨~

他不動。非要等到人家用指尖來試探他,才冷著臉爬上人家床。病床實在太小,祁衍努力睡邊邊。

程晟:“沒事的小衍,你可以過來。”

他拿起祁衍的手,環住了腰。祁衍這才終於敢抱實了他,肌膚相觸,他依舊小心翼翼,像是抱著個剔透的易碎品。

夜裏,程晟睡得仍不踏實。

他的胃一直都還在隱隱作痛。偶爾**人就會疼醒,但隻要他一動,祁衍就也會跟著醒來,用溫暖的手心給他揉揉。

那種揉揉的溫暖,從生理到心裏上都讓人滿足而熨帖。

程晟窩在心愛的男孩子懷裏,想起好久以前,他一個人住在醫院裏疼得昏天黑地,那時好希望能有什麽人抱抱他、給他揉一下。

但自始至終,幫他揉過的隻有祁衍一個。

當然程晟也知道,他媽那時候成天忙著籌錢做飯,又累又心焦又暴躁,沒工夫沒心情再給他情感上的熨帖。更不會考慮到他那時候小小的,皮膚很饑渴,瘋狂希冀一個擁抱。

程晟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剛進祁家時,那時他和祁衍還不熟,電熱毯停了,他胃疼暗自忍痛蜷縮著。祁衍掀開被子把他抱緊。

那一瞬間,天知道他的皮膚,有多麽的戰栗、欣喜和雀躍。

那時他對小衍,還隻是單純對小天使的喜歡。可是那種饗足的甜美餘韻,讓他至今都特別沉迷、貪婪小衍的擁抱。

他好喜歡跟他身體接觸啊。被抱緊總強烈的滿足與甜蜜,甜意都是小衍給的。

也是真的在反省了,他明明一點點都舍不得放開小衍的,以後再也不胡說八道了。

……

確定做手術後,醫院通知家屬準備費用。

孟鑫瀾接到電話連著幾天到處借,但左右借不到錢,又心疼兒子又要受一場大罪,在家哭鬧了好幾場。

祁勝斌也沒辦法。

他旁敲側擊,暗示孟鑫瀾祁衍那邊也許真的有錢。

孟鑫瀾卻死活也不願低聲下氣去求小拖油瓶,她在家扒拉,把卡全部扒拉出來一一核對,就想再扒拉出來點。

核對來核對去,發現祁勝斌有一張不用的老卡不知去向。

祁勝斌:“那卡廢了好久了,裏麵沒錢!”

可孟鑫瀾不依不饒。女人的直覺有時就是那麽準,她果斷拉著祁勝斌去補了卡,餘額確實為零。她不信,又拉了流水,結果單子一出來夫妻倆都驚呆了!

卡裏的金額在去年曾一度高達十好幾萬。

他們縣城人均工資也就兩千出頭,好地段的房價才一到兩千一平,十幾萬已經是夠買百平房產的巨款了!

錢是陸續由國外賬戶打進來的。卻就在前幾天,今年一月一筆跨行直接全部轉走。

櫃台能查詢轉給了誰。對方是一個孟鑫瀾不曾見過的卡號。

但名字她認識。

程致遠。

冷冰冰的三個字,有如一場無比盛大的嘲諷。

她的親兒子竟然瞞著她,和小拖油瓶地下工作做得那麽絕!她從頭到尾被蒙在鼓裏,被當猴耍!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

孟鑫瀾:“卡呢?”

“別裝啞巴!程晟你現在是厲害了是吧?你媽根本管不了你了!成天鋸了嘴的悶葫蘆一樣,幹出來的卻都是大事!”

中午十二點,祁衍不在。

他現在每天很忙,快期末考了,學校還是得去一下。祁衍嫌醫院的菜不合程晟胃口,最近在附近借到一個廚房,中午一下課就趕緊跑去給程晟做飯。

孟鑫瀾:“我早就知道!果然,我早就說他會帶壞你吧,你看現在怎麽樣?你看自己變成什麽樣子了?!程晟你還是人嗎?這幾天你祁叔叔和你媽為了替你籌錢跑了多少地方?鞋底都磨破了!有十幾萬你藏著不說,居然還想從你貧窮的親媽這裏摳養老錢!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拿來,卡拿過來!我這就去給你繳手術費!”

程晟:“……卡不在我這。”

卡一直是小衍拿著的,程晟並不知道裏麵有多少錢,也沒問過。

孟鑫瀾忍不住徹底爆發了。病房裏沒什麽東西,她隻能發飆衝過去把架子上的衣服砸了一地:

“你太讓我寒心了!我十幾年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對得起我嗎?和合著外人一起對付你媽?我是不是真上輩子欠了你的啊!”

背後有人不輕不重拍了拍她。

“阿姨,別嚷嚷了行嗎。你不嫌費嗓子我這還嫌費耳朵呢。”

祁衍提著剛炒好的蔬菜和養胃湯,很淡定。

他現在又高又帥,身材挺拔,一頭金發抬著下巴,又顯出幾分浪**不羈很不好惹的味兒。

他看都沒再多看她一眼,徑自把小飯桌給程晟支起來,飯菜一一擺好。

“胃還疼不疼?幫你借的看完沒有呀?我再幫你借兩本?今天給你做了你喜歡吃的牛奶南瓜粥,魚湯裏肉和蝦仁都放了一點點,蝦你自己斟酌能不能吃,少吃一些應該沒事的。”

“還有,地上掉的那些東西就放那,一會兒我回來收拾。嗯?”

他說完,才終於抬頭看了孟鑫瀾一眼。

目光漆黑又淩厲,冰冷得很,那種感覺很難形容——

他五官生得太過標致,一時間竟然特別像一隻沒有生機卻又會動的恐怖人形。

孟鑫瀾嚇得背後一激靈,下一秒,就見祁衍俯下身去,行雲流水一般的自然,攬住程晟的肩膀就是蜻蜓點水的一個吻。

“今天不能喂你了,你自己乖乖吃飯啊。我跟阿姨出門說幾句話。”

孟鑫瀾目眥欲裂尖叫:“啊啊啊——你!”

吻的時候祁衍自己也猶豫了一下,到底是親臉還是直接親個嘴送孟鑫瀾上天呢?

他沒想好,所以最後那個吻模糊地落在了唇角。

但在孟鑫瀾看來,無論親哪都已經不是重點了,小狐狸精果然是狐狸精!他就知道他惡心!不要臉!這根本就是得意洋洋的挑釁!

她要瘋了!

偏偏就晚了這麽幾秒,祁勝斌也從外頭走了進來。

剛才那一幕他沒看到,隻皺眉疑惑地看了孟鑫瀾一樣,意思分明是“你又發什麽神經”。

孟鑫瀾手指顫抖、舌頭打結:“我、你……他、他們……”

而祁衍那狡猾的小狐狸精,在他爸麵前竟也瞬間換了一副麵孔!

“爸你來得正好,”祁衍說,“你倒是管管孟阿姨啊,一來把這地上弄成這樣。不幫忙就算了,能不能至少不添亂?好了我們出去說吧,哥哥需要休息不能吵。”

他說著,就把兩個人推了出去。

孟鑫瀾:“你別碰我!你推我幹什麽?”

祁衍:“唉,孟阿姨你啊,就是太急躁了。哥哥病了那麽多天,胃疼得要死,醒過來的時間都沒多少,他哪知道你們在外頭籌錢的事兒啊?何況做父母的,給兒子籌錢治病不是應該的嗎,生病又不是哥哥的錯,你不安慰就算了,怎麽還忍心能怪他呢?”

孟鑫瀾:“你!你!”

她氣得跳腳又窒息。偏偏一出門,就看到門口椅子上幾個小混混正圍在那拆巨大袋的漢堡外賣。

見他們出來,紛紛向日葵一般昂著脖子圍觀。

胖子還跑上來了,大大咬了咬口漢堡,手舞足蹈:“衍哥,真的好香啊,你這個麥香雞點得有品位,也來點不?”

這完全就是仗勢欺人、有恃無恐!

孟鑫瀾欲哭無淚。

祁衍一直把他們帶去了很遠的走廊盡頭僻靜處。

祁勝斌搓搓手:“小衍,你是不是……現在真的有錢了啊?”

“嗯,我有啊。”

“不都是我這幾年當鴨,掙的辛苦錢嗎?”

這話祁勝斌之前問他錢從哪來,他就是這麽回的。一句當鴨,堵得祁勝斌唉聲歎氣。

孟鑫瀾:“你看!看吧!我就說他有錢!他有十幾萬呢!”

祁衍:“不止~最近行情好,現在得有二十幾萬了吧。幹嘛那麽吃驚?我也從沒裝過窮啊,之前不還幫忙墊了你兒子的藥費嗎?沒遮著掩著啊?”

孟鑫瀾:“但你那錢!那是我、我兒子的卡!”

“你兒子的卡又怎麽樣?你兒子好哄,我哄他幫我辦了張卡,卡是他的錢又不是他的啊。怎麽,你們還想霸占不成啊?”

“法治社會了都,講點道理吧孟阿姨。還是那句話,你跟我爸又沒領證,你兒子跟我又沒有血緣關係,又不是我親哥,我的錢跟你們有半毛的關係嗎請問?”

“我幫你們是情分,不幫你們是本分,望周知。按說墊個醫藥費仁至義盡了我,難道我有錢,就指望全部替你出啊?自己的兒子自己養,沒道理我給你養吧?”

他一番話,高傲嘲諷又涼薄。

孟鑫瀾幾乎吐血。她真想衝他吼,你倒是撇的清,沒血緣關係、不是親哥哥?是!可你剛才對嘴親的是誰?

這個人怎麽可以這麽不要臉,用剛剛親過她兒子的嘴,說出這種事不關己的話來?!

祁衍懶得理她,轉向祁勝斌:“爸你覺得呢,我這說的有問題麽?”

“她人緣那麽差,自家親戚都不肯借錢給她,憑什麽我有義務借啊?非要我借也行啊,借錢是不是得說點好聽的呢?真當自己是大爺了?”

“還是說,這位孟阿姨造謠造上癮,在她心裏我跟她兒子還真的一對啦?我跟她兒子結婚啦?要負責養他一輩子啦?誒老祁,你這女人腦子真的沒問題吧?你自己說說這像話嗎?”

一頓連珠炮,孟鑫瀾已經站不穩,又氣又怨毒幾乎昏倒。祁勝斌臉上也過不去:“你行了啊,哪有你這麽跟長輩說話的!”

可惜這話效果真心不行,沒底氣又慫。跟和以前“老子是你爹”、拳打腳踢意氣風發的樣子完全不能比。

氣氛陷入了僵局。祁勝斌咳了咳,也是訕訕的:“小衍,啊現在非常時期……你要是真有錢,就幫幫你哥吧!你倆以前不還是挺好的朋友嗎?”

祁衍:“哦?我跟他是朋友?我怎麽不記得,我不是勾引他的狐狸精嗎?”

“……”

祁勝斌無奈極了:“那些都是你孟阿姨胡說八道,你別往心裏去。就、就我替你孟阿姨給你賠個不是,行嗎?”

祁衍:“當然不行。”

“……”

“除非她親口承認她神經病,天天滿嘴胡說八道。”

“還有,你們兩個要發誓,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們都不準隨便來醫院,淨他媽添亂。最後,去隔壁樓給我媽下跪道個歉,她兒子的手術費和後續費用我就包了,一分也不用你們出。”

祁勝斌和孟鑫瀾聞言雙雙麵如菜色,有如被命運扼住了咽喉。

孟鑫瀾抹了抹眼淚:“休想!你這是欺人太甚!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去的!我這輩子沒跪過任何人!”

祁衍:“沒關係,那你倆加油自己借手術費啊,祝好運!”

孟鑫瀾:“你給我站住!我就不信!你就真能放著他不管!”

祁衍:“那試試看呢?”

他笑的邪惡冰冷又無情。

孟鑫瀾心裏像是猛然炸了個驚雷——她原本以為,祁衍勾引她兒子是為了從她身邊搶走他,“你搶我爸爸我搶你兒子”,從而報複她。

但如果,祁衍比他想象中更狠、更毒呢?

其實他存心要算計她兒子,比起將來帶他遠走高飛,更簡單的手段難道不是在甜言蜜語得到他的心之後,再狠狠**毀掉嗎?

他媽當年心理崩潰跳了樓。他現在完全可以如法炮製,不管她兒子的死活,讓他一片癡心萬劫不複,最後在痛苦失望中崩潰掉。

是啊,這不才是……報複的最佳手段嗎?

誰會真心想要下半輩子對著一個體弱多病的仇人家的兒子啊?

她現在終於知道了,這個祁衍太毒了,他真實目的一直都是殺人誅心!

所以才能一直是那麽淡定、那麽冰冷、那麽事不關己。

可是,她的兒子呢?

她的兒子已經早就傻傻陷進去了,被騙得好慘還執迷不悟,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孟鑫瀾一個踉蹌,心裏不服,突然惡向膽邊生。

她不能任由這種人毀了她兒子,她現在就要弄死他!

可惜根本沒能衝過去,就被祁勝斌拽住了。

祁勝斌:“哎呀你能不能別鬧了!關鍵時刻為你小晟服個軟又怎麽啦?”

孟鑫瀾委屈爆炸了,可掙紮又掙紮不過,嚎啕大哭!

祁勝斌被她哭得頭疼。:“行了行了,我是男人!我替她道歉行了吧,都是我對不起你媽,我替她去給你媽下跪!”

“噗。爸你也是真棒,真男人、有擔當。”祁衍笑了。

他拍拍祁勝斌的肩膀:“寧願下跪,寧願拿你親兒子當鴨的辛苦錢,也要去救你的便宜兒子。是不是以後便宜兒子給你養老啊?但他那麽一本正經的樣子,估計將來幹不了我這一行沒我掙得多啊,哈哈哈哈。”

他看著活該的孟鑫瀾和黑著臉的他爸,心情愉悅。

真是這邊風景獨好。

……

祁衍有時候也很佩服他爸。真不愧是能屈能伸的漢子,還真去給他媽下了跪。

年齡大的人有些就是能演且不要臉,無話可說。

他冷眼看著他爸,這個把老婆逼跳樓,扔精神病院幾年不管不問的男人,現在倒是跪那又是唏噓“我不是東西”又是抽自己耳光的,怎麽沒辭職去電影學院考個學位回來呢?

不過那天走之前,祁衍還是叫住了他爸。

他掏掏口袋,給了他爸一包好煙。

早日抽死你!

心裏是這麽想的,但表麵上倒還有點父慈子孝、一跪泯恩仇的那個味道。

他故意當著孟鑫瀾的麵這麽搞,就是給她看的。不然兩邊都得罪透了,狗男女又該統一戰線了。

他怎麽可能讓他們輕易統一戰線呢?他還想看他倆成天窩裏鬥,狗咬狗一嘴毛呢。

看著兩個人畏畏縮縮離開的背影,祁衍通體愉快。

他想起以前,那些又窮又弱、無力反抗,成天無辜被虐打、被欺淩受盡委屈的日子。那時候他曾無數次想過,要不是還有媽媽奶奶妹妹,還有想要守護的人,他真想一把火跟他們同歸於盡、一了百了。

也曾無數次怨恨,天道循環為什麽有沒有公平正義。為什麽幹脆不落個雷劈死孟鑫瀾,順便把他爸也劈了,反正都不是東西。

他甚至還想過,祁勝斌要是哪天死了,他一定敲鑼打鼓給他轟轟烈烈地辦一場!親自穿上最喜慶的衣服跳街舞,在葬禮上放《好日子》和《好運來》!

大逆不道就大逆不道吧,所有的心硬如鐵都是一天天的絕望累積的。他就是這麽的大逆不道,不會改了!

現在,天道終於循環。

現在他強大了,心也硬透了,公平正義也開始站在他這邊。

他不再需要精神勝利法了,他現在有的是辦法讓他們過得不舒服。

真有趣啊。

這才幾年?他爸和孟鑫瀾實在是短視,要是早點想到他那麽快就會長大,當年囂張跋扈做孽的時候,會不會稍微收斂一點呢?

終於一切都要反噬回他們身上了。

祁衍回了病房。

程晟的飯還沒吃完。沒辦法,他沒食欲,又不想辜負小衍辛辛苦苦做的菜,隻能一點點塞。

“小衍,我們明明商量好的。”

他還沒犯病的時候,倆人商量過。反正再忍兩年就上大學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倆的關係一定要雙雙咬死不承認。

誰能想到,今天小衍直接當著他媽的麵親下去……

祁衍也很無奈。

確實計劃趕不上變化。但反正現在他有錢有勢,怕誰呢?他還就明晃晃欺負他們又窮又沒本事了,活該!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祁衍年齡,十五也不小了,擱古代都該成親了,我妹小學三年級都n角戀了(咳。)

而且,又小又nb又能搞事又高能的孩子是存在的鴨!隔壁朱朝陽&普普微笑ing。

祁衍一直是損的,能氣死人那種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