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亂墜 第四瓣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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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入夜的劉府,水夫人的小樓屋頂伏著一黑一白兩個身影,正是展昭與白玉堂又來此探查。
月影漸斜,有些不耐煩的白玉堂將身子半趴在展昭肩頭,望著下方漆黑的小院問道:“貓兒,你真相信水夫人這幾日會有行動嗎?”
展昭沒回頭,隻輕輕動了動肩膀,見甩不下這隻耗子也就隨他去,隻悄聲說:“二哥傳回來的消息,近幾日孫夫人頻頻和劉府幾項產業的管事密談,她是劉大官人的正妻,再加之孫府本身也有些勢力,所以那些管事多半都投靠向她。如果再拖下去,形式會對水夫人更加不利,所以公孫先生推測,若是她有所舉動就是在這幾天了。”
“這幾天,也不定是哪天呢。現在是春末,天還寒著,日日來這兒守著,也不怕凍傷了你這薄貓皮。”
“玉堂,別多話了,我有武功在身,不在乎這些冷,你別要驚動了樓中的人。”
“樓裏就那兩個女子,她們又不會武功,怕什麽。”
見他如此大意,展昭不由地有些火起:“玉堂,你怎能如此大意,她們雖不會武,但隻怕別有奇技。你我若不當心,是要吃虧的。”
白玉堂還要說些什麽,但見展昭是動了真怒,再想起上回自己昏睡不醒,眼前的人是多麽著急,不由覺著慚愧。但白五爺的傲性卻不肯把這份愧意帶出來,隻低低說了聲:“知道了。”便不再說話,隻拿臉在展昭肩頭蹭了兩蹭。
又過了半晌,正到了醜時,是人最困頓的時候。小樓中咯咯地傳來腳步聲。屋頂上昏然欲睡的白玉堂突然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略探出頭去,隻見一道深色的影子拐過小路轉角。
展白二人身形一展,悄然滑過夜空,遠遠隨著那身影之後。身影左彎右拐,很快來到一處院落前,悄悄開了角門進去,反手又將門掩上。
“這是孫夫人的住處。”旁邊草叢一顫鑽出個腦袋來,卻是在此留守的徹底鼠韓彰。他又鑽地奇能,兼之又是先行伏於此處,就連展白二人也沒發現他的所在。他招手讓兩人過來,邊將人往地穴裏帶邊說:“那丫頭在裏麵收買了個內應,你們從正麵進去容易被發覺,還是走我這地道的好。”邊說邊帶著兩人在地道裏左彎右拐,不一會兒便出一個洞中鑽了出來。
出來之後才發現,原來這個洞口竟開在一座假山之中,而且透過假山,恰可以看到孫夫人的臥房背麵。
而此時那臥房的窗下,潛入的身影正在搗鼓著什麽,弄了半晌拈起根管子就要往裏吹。
兩人急忙飛身而上,畫影一劃便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而展昭則長臂一舒,把吹管奪下。這一起一落迅捷無聲,竟連房裏的人都沒有驚動。此時再看被擒下的人,竟是那倩雪。
兩鼠與展昭也知自己雖是為查案而來,但畢竟是私闖入府,而且還在府中打有地洞,若是讓人發現終是不好。於是展白兩人壓著倩雪回了水夫人住的小樓,而韓彰則回身去收拾自己挖出的地道,免得漏下把柄讓人說道。
回小樓這一路,兩人都有幾分驚異。他們剛現身捉住倩雪的時候,她的確吃驚非常,但很快竟又冷靜下來,而且帶她回小樓的時候,既不曾大叫大喊,也不曾刻意拖延,一副神色平靜的樣子。兩人不由地交換了個目光,提醒對方提防著女子還有什麽後著。
小樓裏,比起兩隻離去的時候多了一星的燭火,在黑暗中,一點昏黃輕輕搖曳,顯出幾分楚楚可憐的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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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水菡萏穿著整齊地坐在桌邊,見展白二人押著倩雪入內也不見驚慌,這更讓兩人凝神戒備。
水菡萏卻輕笑一聲,倒了兩杯茶,將手一擺:“展大人,白五俠請坐,這夜深人靜的,小女子宿處也沒什麽可以待客,隻能委屈兩位飲這冷茶了。”
這話說罷,展昭知自己兩人雖為案子而來,但深夜入女子閨房終是不妥,所以臉上一紅。白玉堂卻不管這些,徑自手握畫影,嗆啷一聲,寶劍半拔出鞘:“你們兩個少打馬虎眼,劉大官人是你們下毒害死的吧。”
倩雪此時更是不慌不忙:“白五俠說這種話可是有證據,這種殺人害命的大罪壓下來,小女子可是百口莫辯啊。”
見倩雪如此做態,白玉堂冷笑一聲,將剛才收繳之物丟在桌上,是一包香粉和一支吹管,“就算劉大官人的事一時沒有證據,但你們打算害孫夫人,可是當場被捉,這又有何話說?”
水夫人見那吹管,臉色變了變,若不是展白二人眼尖,又加上時刻注意著,卻是難以看出。但她很快又神色恢複如常:“這是小女子的錯,這幾日孫夫人頻頻與外府管事有所接洽,小女子怕是守不住這份產業。所以才讓倩雪去拿迷香,想迷暈她們,好找找是不是有簽下什麽文書,小女子也好提前防備。這,也隻能算是行竊未遂吧,又與害命有什麽關係。”
一旁的倩雪也搬腔道:“正是,那不過是包迷香罷了,兩位慣走江湖的,一試就知。倩雪不過是個柔弱女子,哪敢做害命之事。”
旁邊白玉堂聽得氣急,寶劍又抽出半截來,“你們再要胡說……”右手卻被一按,畫影又入了鞘,再看,那按住他手的正是展昭。
隻見此時的展昭唇際似笑非笑,目光在倩雪與水菡萏的臉上滑過,雖然平時素聽聞開封府四品護衛展昭人潤如玉,性情溫和,但此刻的目光卻讓兩人忍不住想要發抖。
“醉夢之毒,你們真以為世上無人能知嗎?在知有人用奇毒‘絳桃’害人,開封府又怎會不防著別的毒藥?孫夫人回府之後,整個劉府所用的水中,隻有一處沒被人施以‘醉’,你們可知是哪裏嗎?”
聽到展昭說出醉夢兩字,倩雪與水菡萏兩人才臉色激變。她們原這毒無人能識,開封府尋不出證據也不能對她們如何。隻是沒想到,如今的開封府中不僅有醫術高明的公孫先生在,還有更善於用毒用藥的盧夫人,這兩人合力,還有什麽毒查不出來。
見這兩人色變,一旁的白玉堂不由覺得快意:“這醉夢分兩個部分,一稱為‘醉’,若是單服,與人無傷,隻會讓人更易沉睡。另一稱為‘夢’,單用也算是種不錯的迷藥。可這兩者一相合,便是毒,讓人在沉睡之中身亡。兩位要怎麽解釋那水中的‘醉’與適才要施的‘夢’,可別說是什麽巧合,白五爺我不吃這一套。”
水菡萏見醉夢被人識破,不由地扭結著手中的巾帕,恨恨低喃:“為什麽,為什麽逼我到這地步,我不過是想活下去。”
聽這話,展昭眉頭一皺:“原本就無人要取你性命,劉大官人娶你入府不是一向寵愛非常,你又為何要下毒害他。”
“老爺?不是我害的。雖然老爺是拿我做擋箭牌,但對我終還是不錯,我又怎麽會起害他之心。”
“擋箭牌?這話從何說起?”
“展大人還未成親自然不知,這女子若娶得七八個在身邊,爭鬧便不可免,而這老爺有本事娶卻沒本事管,所以才連原配夫人都氣回了娘家。後來他想出個法子,將我娶入門,又將內府的用度分配交給我,自然這幾位夫人的矛頭就指向我,他便樂得個清閑。”
見這水菡萏說得不似作偽,展昭與白玉堂不由對視一眼,都想著如果這水夫人真不是那下毒之人,那又會是誰?難道真是來無蹤去無影的天音?
“若真如夫人所言,包大人自會有公斷。還要問夫人兩個問題,一是這醉夢之毒從何處得來,二是天音究竟是何人?”
旁邊的倩雪突然笑道:“這醉夢便是我製的,天音是誰,你們卻是不必管,也管不著了。”說著又轉頭對水夫人道:“這次姐姐倒狠得下心來。”
一邊水菡萏卻恨恨地說:“要不是你逼我,我又怎麽會出此下策。這兩個一個是朝廷命官,另一個是陷空島五當家。雖然能逃過這一次,隻怕今後難有容身之處了。”
聽了這話,展白兩人便知不對,待要用功卻發現身子僵硬,動彈不得。心中驚駭,進得這屋來,兩人已是轉了內息之法,以免對方施毒,不想還是中了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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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倩雪卻對水夫人說道:“我逼你,我怎麽逼你了,對孫夫人下醉夢不也是姐姐同意的嗎?”
“可是老爺卻是你害的吧,原本你還騙我是天音下的手,但一來天音有何理由要殺老爺,二來,哼,他若真要老爺死,又何必用下毒這個法子。”
“算了。”倩雪神色一整,臉上原本還帶著幾絲謙恭的模樣,此時全都不見了。“也知道瞞不過你多久。哼,你在劉府的日子是愜意,但可知道為了護住你的性命,收集這百花精魄得有多少花銷?”
“不是收些花,這花費應是不大啊?”
“你把用度都交與我管,又怎麽會知這花銷多大。若隻是收少許自然不大,可是需得百種花配,而且日日燃香。積累下來的開銷又怎麽是你個小小的如夫人用得起的。再說那劉老爺喜新厭舊,雖然一時被幾位夫人吵怕了,再加上對你還有新鮮感,所以才由得你花銀子。可是前些時候,別說你不知道,他在外頭又相中一個,若再進府。隻怕你手裏的財權也是要交了出去的,沒了錢,看你拿什麽來收百花煉香續命?”
被倩雪這麽一說,水菡萏露出驚慌的神色:“那,那接下來如何是好?這展昭和白玉堂……”
“先除了他們,讓開封府和陷空島亂個一陣,我們躲起來,再過些時候,我們的靈力就可以恢複一些,到時換容易貌也不是難事,他們自然是捉不住我們了。”
兩人定下計來正要動手,卻聽窗外一聲喝:“看暗器!”然後就是一溜火花飛入房內,直衝倩雪與水菡萏而去,快到近前時砰地一聲炸開,散出一團火星來。兩人急忙後退,卻見房門被踢開,跳入一個手握分水刺的瘦子,正是蔣平。
原來這蔣平與韓彰同監視劉府,韓彰守在孫夫人處,而蔣平則負責水夫人的小樓。今夜見展白二人押著倩雪過來,知是案子近了尾聲便鬆口氣,也不出去招呼,躲在一邊偷懶。不想過得一會兒再來看,卻見情形有些不對,於是潛過去細聽,才知二人不知怎得被製住了。見倩雪要動手,忙掏出陷空島的傳訊煙火射過去。這煙火本不為傷人,隻是阻得她們一阻,好叫他有時間進去救人。
水菡萏見蔣平出現心中一慌,這房中雖然布有觸膚即入的藥物,但生效卻慢,這也是她們之前與展白兩人說那許多話的緣故。而蔣平此時進來,她卻沒了主意。
一邊的倩雪心計卻要高出不少,雖被煙花蒙了眼,但卻不亂,一把抓起原本放在桌上的‘夢’,擲向蔣平,逼得他後退自保,自己卻往妝台撲去,從一個暗盒裏拿出幾隻小瓶子,撥開了塞子,衝著三人撒去。
那藥粉一出瓶口,便顯出一層幽藍之色,見之就是劇毒。蔣平雖可躲開,但展昭與白玉堂先前已是中毒,此刻竟動不得半步,眼見毒粉就要撒上身,展昭突然噴出一口鮮血,斜身上前一步,擋在白玉堂身前。
倩雪卻不管那幾人如何,徑自回身向水菡萏奔去,而此時水菡萏卻時了內室擰開一個機括,露出條暗道來,兩人隻要從這暗道一離開,便再難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