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越是想時日過得慢一些,它過得越是快。

打更人報了子時,便是進入八月十二了。

江津躺在**,連閉眼都難,更莫說是入眠了,他隻要一閉眼,便是寒燁身著紅袍來迎娶他的場麵。

他要嫁給寒燁了。

不管是懼怕也好,期待也罷,這一日到了。

他本隻是想在這個世界中活下去,未料一頓騷操作,把自己騷成寒燁的未婚妻。

“搭夥過日子,各取所需罷了,想這麽多作何。”江津自言自語安慰自己。

可真正到了此時,這句話卻不再有安慰作用了,江津心裏明白,自己想在想要的不隻是搭夥過日子了。

他有了別的期待。

又不敢期待。

門外,府裏上上下下都在為婚禮緊張籌備著,燈火通明,不斷有各類聲音傳入房內,伴著這些雜音,江津不眠到天明。

……

天才蒙蒙亮,江母就來敲門了,道:“津兒,該起了,快去洗洗,為娘替你束發。”

江母也是一夜未眠。

等江津在側房洗浴幹淨,已有幾個小廝在一旁候著,這裏頭就有狗蛋,小廝仔細伺候江津穿上喜服,才堪堪退下。

這是江母親自為江津縫製的喜服,用的是天蠶絲綢,染的是正紅色,用暗紅線繡的是並蒂花,沒有任何誇張的花樣,用最好的料子和最巧的針法,縫最樸素的喜服,反倒有一種簡潔的貴氣。

喜服上身,加之江津那俊美的麵容,儼然一副翩翩公子。

江母圍著江津轉,直道:“好,真好!”

她的眼淚有些忍不住,一直在眼眶中打轉。

江母偷偷抹了一把淚,開始給江津束發,巧手將青絲梳得整整齊齊,不容一絲雜亂,一邊梳一邊感慨道:“娘本以為生了兩個兒子,就無需遭一番嫁女兒的傷心罪,萬萬沒想到,我今日竟要將最疼愛的小兒親手送嫁出去,娘心裏既不舍,又替你高興。”

江津不知回應什麽為好。

“不舍是因為你是我的小兒,為娘想你留在身邊,高興是因為娘親覺得,寒燁是個值得托付的男人,他是愛你的。”江母又道。

“娘親怎知道他是真的愛我?”

江津一直在尋求答案,他想聽聽娘親的答案。

未經曆生死,誰能確定愛是真愛?

江母笑道:“你昏迷了三日,他便守了三日,那神情,那做派,難道還能作假?”

這個答案說服不了江津,江津道:“或許,我隻是他用的比較稱手的一個物件,用慣了,所以有些許不舍而已。”

江母還是笑笑,道:“你呀,就是太任性了,相信娘親的眼光,他是值得你托付性命的人,縱是與人為敵,他也會護你周全的。”

江津很想相信娘親的話,寒燁的確救過他,也護過他,可江津始終忘不了在白叔那裏看到的那個夢。

夢裏寒燁跟自己的先祖發誓道,他與江津隻是各取所需,他日後決然不會為了江津耽誤修道。

修仙大道才是寒燁的真正所求。

江津在想,若是有一日,他站在了寒燁修仙大道的對立麵,寒燁還會護著他嗎?寒燁的劍會不會刺向他?

……

不管是還有多少思緒、不解,時辰終究是到了,接親的人馬已經到了藥王府外。

這接親隊伍的規模是荊州城前所未有的,整個荊州城的人,似乎都在為這兩位青年才俊結為道侶而喜慶,迎親隊伍所過之處,皆掛滿了紅綢。

江津不是女子,無需蓋頭,他便筆直地站在這一端,等著寒燁通過大門,穿過庭院,來到他麵前,牽起他的手,將他帶走。

他看著寒燁一絲不苟地做著各種凡俗縟節,按著俗世婚禮的規矩,一步步地向他靠近。

不管是拋發喜錢、喝過橋酒,還是行禮敬茶,寒燁竟一直都是規規矩矩的,臉上沒有任何不耐煩。

甚至,連額間的那道淺紋都舒展開了。

江津很詫異,這個男人不是冷冰冰的嗎?他不是大道之上,最不喜凡世間的俗事嗎?那他今日為何規規矩矩的,甚至有些開心?

難道自己看錯寒燁了?

終於,寒燁完成了所有俗禮,來到了江津麵前,二話不說,牽起了江津的手。

寒燁的手掌比江津的要大一些,糙一些,五指相扣,不隻是因為方才累得,還是因為緊張,寒燁的手心有層微汗。

潤潤的,炙熱的,這股感覺傳入江津的手心。

寒燁牽著江津的手,欲要轉身帶江津走,江津卻沒有動的意思,問道:“我今日跟你走了,你會護我一世周全嗎?”

寒燁被問得有些莫名,一時怔住了。

“我未必能保證護你一世周全。”寒燁應道,“但隻要我還活著,我就會護著你,我若死了,我便護不了你了,你隻能自己護自己。”

回答得很實誠。

“那我跟你走。”

“好。”寒燁隻應了這麽一個字,便牽著江津,大步走出了藥王府。

……

……

顧城主府內,偏院的一房內,柳鶯鶯正躺在**,神色十分痛苦、煎熬。

不過隻是懷了六個月,可她的肚子已經渾圓,儼然要生了的樣子,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肚子裏這一胎來得詭異。

更惶談這胎兒會將她體內的靈力吸收得一幹二淨。

可越是詭異,柳鶯鶯越是護著肚中的胎兒,她認準了自己孩子能為她報仇。

“江津和寒燁今日成婚,整個荊州城都在為他們賀喜,而你卻隻能躲在這偏院小房裏苟延殘喘,你甘心嗎?”

說話之人並非顧二公子,而是一白衣男子,用紗布掩住了麵。

“我不甘心。”柳鶯鶯忍受著肚子傳來的劇烈之痛,咬牙切齒道。

憑什麽她天之驕女如此落魄,而陷害她的人卻在敲鑼打鼓,結拜成親。

她不想成為一個笑話,所以不甘心。

“吃下這枚丹藥,生下孩子,你的仇,自有你的孩兒替你去報。”白衣男子道。

柳鶯鶯一直沒有接下丹藥,因為她的靈田已經被胎兒吸幹了,正處於崩潰的邊緣,若是吃了這枚丹藥,大量的靈力湧入,岌岌可危的丹田勢必破碎,她也就沒命了。

還沒到最後的時刻,白衣男子不打算現在強行給柳鶯鶯灌藥,所以給了她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要麽自己吞下丹藥,要麽等著白衣男子給她灌下丹藥。

“寒燁,江津,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好過。”柳鶯鶯抓過丹藥,毫不猶豫得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