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那赤蟒果真死了?”鏡中的寒燁再次問道。

一條洞虛境即將化蛟的蟒蛇,而且處於狂暴狀態,寒燁怎麽可能將它一擊必殺。

“死得不能再死了,我還能騙你不成?”江津應道,又將鳳鏡照向蟒蛇的那一側,讓寒燁自己看。

隻見一張赤色蛇皮軟塌塌臥在一灘血水之中,血水觸及之處,雜樹靈草皆枯萎。

寒燁不明所以,陷入沉思,喃喃自道:“怎會如此……”

他很想看看赤蟒體內的妖丹如何了,以探究竟,可江津方方死裏逃生,萬不敢叫他再出去冒險,隻好作罷。

江津的心思沒有寒燁那般縝密,隻當是寒燁的煙魂焰歪打正著,無意傷到了赤蟒的要害之處,要了赤蟒的命。至於血水,大抵是因為赤蟒體內積聚了大量毒素,自己消溶了自己罷……

他反倒對寒燁的突然出現很好奇,於是對鏡子問道:“七郎,你怎知我身處危險當中,又是如何做到通過這對幻鏡來施法的?”

“這個……”寒燁幾訥其詞,終轉移話題,道,“津津你方才受了重傷,還是趕緊運法修複,莫要貽誤了時機,免得遺留病症,餘下的,等你回到連雲宗再細細說也不遲。”

又道:“那……為夫就先退去了。”

言罷,寒燁的頭像消失在銅鏡中,任憑江津怎麽喊,也再沒回應。

江津總覺得鏡中所見的寒燁,與他平日裏熟識的寒燁不太想。

“唉——”江津將銅鏡扔在地上,長歎一聲,自怨道,“本就隻是各取所需,搭夥過日子,人家都救你性命了,仁至義盡……也不能貪想太多。”

不管怎麽說,自從看過寒燁那個夢以後,江津心裏一直有個疙瘩,多少有些不舒服。

但也僅限於不舒服而已,作為一條鹹魚,是很能將就的,他很有搭夥過日子的覺悟。

什麽感情,愛不愛的,跟靈力、寶貝比起來,一點都不重要。

江津在竹屋裏找到了白叔的運功房,發現裏頭有一塊巨大的暖玉,有療傷之效,於是將受了重傷,靈力耗盡的青粦姑姑放在暖玉之上療傷。

又取了一隻脈葫果,榨成汁液給青粦喂下。

感受到青粦體內漸漸恢複了靈力波動,江津才放心離開運功房。

……

回到竹屋大廳當中,江津尋了處地方,盤坐下來,開始運功給自己療傷。

傷得並無想象那般重。

加之龍骨山脈靈氣充裕,江津靈田內仙力、靈力又充盈起來。

……

……

連雲宗,江津的小院。

寒燁正閉目盤坐在**,除麵色有些蒼白以外,並無不妥。

咕咕則化作了黑豹本體,在門外警惕地守著,替寒燁護法。

寒燁身旁放著一把銅鏡,正是幻鏡中的凰鏡。

凰鏡忽而一亮,出現一個人像,竟然也是“寒燁”,不過,若是細看,便會發現鏡中“寒燁”要比真實的寒燁稚嫩幾分。

“主人,我回來了。”鏡中“寒燁”說道。

寒燁緩緩睜眼,端起鏡子,對裏麵的人道:“辛苦你了,火嬰。”

鏡中那個與他長得一般的人,其實算不上“人”,隻是寒燁在靈田裏潤養的元嬰。

修道之人,初初步入元嬰境時,靈田內金丹破裂,孕化成一小嬰兒,喚之為元嬰;到了元嬰九階,那小嬰兒便會長得跟宿主本體一般無二。

寒燁此時正是元嬰九階。

“我本就是主人的靈力孕育而成,自當聽從主人的安排……不過,火嬰不明白,主人這般折損,值當嗎?”鏡中的火嬰問道。

寒燁捂胸輕咳幾聲,可以聽得出,他氣息虛弱了不少。

“我若是不救,他便會死。”寒燁應道,“至於值不值當,誰說得清呢?”

他是不會允江津死去的。

寒燁淡然笑笑。

他想了想,又道:“大抵是值當的罷,他能彌補我缺的。”也不知寒燁所說的彌補,指的是什麽。

是修為上所缺,還是身體上所缺?

原來,江津與屈氓搏鬥之時,耗盡體內的仙力,靈田被抽空,寒燁當即便感覺到了——自雙修《雙星訣》那日起,他們的靈田就互連了。

寒燁意識到,江津或是遇到了極大的險情,不然怎會耗盡體內的仙力。奈何靈音聯係不上,寒燁也並不知江津身在何處。

焦急之時,想起二人身上各自佩戴的鳳凰幻鏡,匆忙取出凰鏡,寒燁剛好聽到江津與惡蟒的對話。

命懸一線。

救急之時。

寒燁想要瞬時到達江津身邊,唯有通過這對幻鏡——從凰鏡鑽進去,再從鳳鏡鑽出來。

這對幻鏡是仙物,不受凡間的空間距離限製。

隻可惜,寒燁堪堪元嬰境的修為,根本做不到在鳳鏡、凰鏡中進出自如,一旦他冒險進去了,若是沒有大能來救他,他便會一輩子被困在幻鏡當中。

不僅救不到江津,還會把自己搭進去。

情急之時,寒燁思緒飛速運轉,最後當機立斷,釋放出自己的元嬰,一劍斬斷本體與元嬰之間的靈力鏈鎖,給元嬰以自由,喚名為“火嬰”。

又將體內全數的仙力渡給火嬰,命火嬰從凰鏡進去,對著鳳鏡外的赤蟒釋放最強的一擊,才有後來的情景發生——江津胸前突然爆出一朵湮魂焰和雷擊。

江津從鳳鏡中看到的,正是火嬰,而非真正的寒燁,無怪江津會覺得這個“寒燁”有些奇怪。

……

寒燁先是輕咳,後變成了急促地陣咳,白帕擦嘴,竟咳出血。

“主人,你……”鏡中的火嬰關切問道。

“無妨。”寒燁擺擺手,依舊淡淡然,似乎沒有什麽疼痛是他不能忍下來的,道,“靈田中的火蓮,缺了你的鎮壓,如今肆意生長……待我將它壓下去便好了。”

現下,寒燁的靈田是絮亂的。

“主人就莫要欺我了,我是你的元嬰,自然明白一個修士若是沒了元嬰,意味著什麽。”鏡中的火嬰又道。

凡人傷筋動骨尚且疼上三兩個月,何況是修士自己切斷了自己與元嬰之間的鏈鎖,那是一種攝及魂魄的疼痛。

再加之,靈田沒了元嬰,必然會絮亂無比,對修為的增進影響極大。

寒燁還是淡然搖搖頭,道:“無妨……隻要津津還活著,隻要他與我雙修,這些折損不算什麽。”

都能補回來。

“畢竟是好不容易找來的小夫君,豈能讓他輕易隕了。”寒燁又道,“我們還有三個月便要成婚了,婚服都備好了,少了他可不行。”

江津,是他的人。

寒燁看著凰鏡,隻見鏡子裏頭的虛境混沌一片,火嬰卻能不受影響,於是對火嬰道:“以後你便先在這凰鏡裏修行吧,待我晉升大乘境,自然會想法子把你救出來。”

“火嬰從命。”

寒燁的推算沒有錯,這對幻鏡隻會吞噬吸入其中的實體,好比修士、靈獸,而像元嬰這樣的虛體,是不會被吞噬的。

火嬰進入鳳鏡後,縱是出不來,也還能在裏麵活著,因為元嬰隻是靈力凝聚成的一種虛體而已,它能夠和幻鏡中的混沌虛境共存。

“對了,從鳳鏡的口子往外看,津津他人此時在何處?”寒燁關心問道。

火嬰想了想,道:“與他在一起的還有一頭靈雀,他後來帶著靈雀躲進了樹上的竹屋中,那樣大的一棵榕樹……想來他是在龍骨山脈深處。”

“津津為何會去龍骨山脈?還是深處……”寒燁疑惑,自言自語喃喃道,“看來他身上的謎團可還真不少。”

“主人的這位小夫君,可不似表麵那樣簡單。”火嬰也道,“那赤蟒或許是他所殺。”

“那化蛟的巨蟒,死了?”寒燁詫異。

火嬰點頭,細細將當時所見的場景說給寒燁聽,道:“我在鏡子之內,那靈雀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唯獨他還是清醒的,若不是他殺的巨蟒,我實在想不出還能是誰動的手。”

“我知曉了。”

寒燁雖渾身傷痛,可還是笑了笑,得意的那種笑。

江津越是神秘,他便越是好奇。

江津越是強大,越是說明他的眼光好。

誰不想娶一個能打又能幹的小夫君?

……

……

龍骨山脈,榕樹之下,竹屋之中。

青粦醒來,變回半人形,驚訝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塊稀世暖玉之上,身上的傷也痊愈了。

恰好江津進來,看到青粦醒來,關切問道:“姑姑,你醒了?身上可還有不爽快的地方?”

“我挺好。”青粦回應,又問道,“我昏迷之後,都發生了些什麽?”

江津打了個小謊,道是某位路過大能出手救了他們,當江津說到屈氓身死的時候,青粦還是不免有些沮喪,眼中隱隱有些紅。

“我早便勸他,定下心來修行才是正途……他那樣的天賦,隻差一步就能化蛟,真是可惜了。”青粦惋惜道。

畢竟都是在榕樹上一同修煉了千年的鄰裏。

對此,江津不好勸什麽,隻恭恭敬敬行禮,道:“小輩江津謝過姑姑昨夜救命之恩。”

青粦訕訕笑笑,並不居功,道:“白叔於我有救命之恩,你是他的徒孫,我自然不能旁看著你死的……況且我也沒做什麽,是江公子機緣好,躲過一劫。”

青粦看著外頭,實在不忍屈氓暴屍樹下,於是道:“總歸是相識一場,我送它最後一程罷。”

臨走前,又叮囑江津道:“這周遭,凶獸甚多,白叔未回來之前,江公子可萬萬不能再私踏出這竹屋一步。”方才離開。

青粦最後叮囑江津的這幾句話,倒真是提醒了江津,他努力回想自己昨夜為何要出去,卻難以記起,每次都是有了些許印象,思緒又亂了。

直到他不小心將桌上的一段鐵鏈碰落在地。

“鐵鏈?”

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終於在他腦中組合起來——昨夜,他又聽到了那些鐵索震動的聲響,與夢境裏聽到的一模一樣,似乎帶著某種節奏而能迷人心神。

玉棺中的那團黑影在召喚他,他才迷迷糊糊走了出去。

白叔給他布的那個夢到底是什麽意思?這玉棺,這鐵索,是否真的存在?那團黑影到底又是何人,為何要召喚他?

難道夢裏的那個上古洞府真的存在,而且離這裏很近了?

麵對這些謎團,江津根本無從下手,白叔才是解開謎團的突破口,江津隻好繼續在竹屋內繼續等待白叔的歸來。

過了兩日。

白叔沒有歸來,那夜裏的鐵索聲也未再響起,隻有青粦姑姑不時給他送了些吃食來。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正在捯飭那些夢瓶子的江津忽然接收到了白叔的靈音,隻聞道:“今夜會有一枚星辰送你回連雲宗,你且先回去,夢境之事,待我閑暇,自然會前去給你解答。”

江津還未來得及回話,那靈音便斷了。

果然,不久便有一顆星辰飛入竹屋之中,在江津麵前停下,幻化成了一頭帶著星輝的麋鹿。

江津無奈,隻好先雖麋鹿回去,再作打算。

……

……

江津看看回到連雲宗,都未來得及回自己的小院歇歇腳,便被劉總管在大門前堵住了。

這大夜裏的,劉總管居然一直守在大門口等著江津回來。

“小宗主,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回來了。”劉總管焦急道,“你再不回來,咱今年招新弟子的事可就真打水漂了。”

原來還是招新的事。

雞毛蒜皮的小事。

“我那日不是給出對策了嗎?蘇奕那邊也備好衣裙了,有何不妥的?”江津問道。

“小宗主,大大的不妥呀。”劉總管拍大腿道,急得都快哭了,道,“這人選好了,裙子也備好了,可……可他們死活不願意穿呀,說是什麽傷風敗俗,有辱斯文,明日就要下山招新了,這可如何是好?”

江津:“……”呃,倒是忘了個人意願這一層了。

“他們此時在何處?”江津問道。

“就在前頭的大堂裏,小宗主……要不你去勸勸?”劉總管試探問道。

也隻好如此了,江津硬著頭皮去了大堂,誰讓他是宗主呢。

……

還未進大堂,江津便在外頭聽見了他們的談話。

“我連雲宗乃是正門正派,豈能用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

“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困於女子衣裙之中,縱是他江掌門要把我踢出宗門,我也必不穿這裙子。”

“以美色招來的弟子,豈會有什麽好苗子,我看這宗門是要敗在新掌門手裏了。”

江津本不想管那麽多的,可聽到這些人在背後如此誹謗他,反倒是小暴脾氣來了,當即推門而進。

隻見那些弟子目瞪口呆。

這些個姿色都是上等上的,劉總管沒挑錯人。

沒等眾弟子開口,江津直接了當道:“穿上裙子,下山招新,事成之後每人一枚破境丹,我數三聲,給你們考慮。”

“一,二……”

未等“三”出聲,江津眼前已經多了一群長裙“仙女師姐”。

“江掌門,你看我這裙子換成粉紅的是不是更嬌媚一些,更符合我的氣質?”

“江掌門,這個地方是不是再填充填充,顯得更豐滿一些?”

“江掌門,這裙子做得也太保守了,應更透一些,或是下拉一些……”

“江掌門,紅唇膏可少不了,我定會讓他們想吃我的唇……”

……

江津冷笑,嗬嗬,沒有人能夠逃得了蚊香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