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夢境當中,正是那張令江津熟悉而又討厭的臉——劍眉星眸,薄唇高鼻。

正是寒燁。

江津平日裏從未見過寒燁像夢境裏這樣笑過,他對江津笑得很純粹,滿滿的都是寵溺的意味,看著江津就像看著一隻小狐狸崽。

令江津驚訝的是,夢境當中的“自己”居然真的靠了過去,依偎在寒燁的懷裏。

寒燁貪婪地嗅著味道,鼻尖蹭在江津的臉上,輕言:“津津你的味道可真是好聞,就像一塊小甜糕……為夫想要嚐一口。”

江津:“……”小甜糕?

他真想附身到那個假“江津”身上,懟寒燁一句:“我是小甜糕,你是王八羔子,嗬嗬。”

可偏偏夢境裏的“江津”不僅像塊小甜糕,還像塊粘糕,居然問寒燁:“夫君又想咬我的嘴了嗎?”

充滿**。

江津:“……”滾犢子,這不是老子!

眼瞧著夢境裏的兩人情到深處,你儂我儂,將要更進一步,嚇得江津趕緊睜開眼,不敢繼續看下去。

夢境當即煙消雲散,江津手裏依舊捧著那個裝夢的瓶子。

“真是倒黴……居然第一個就撿到了那家夥的春夢。”江津低聲吐槽道,唯自己聽得見。

著實是手氣差了些。

為了確認這是不是寒燁做的夢,江津又問道:“孟叔,這些夢是何人的夢,從何而來?”

“從何而來?”孟星洲稍稍停了停手裏的活,想想,應道,“夢太多了,我如何還能記得……你若是好奇,便仔細瞧一瞧,誰在主導那夢,那便是誰的夢。”

江津心裏有了譜。

他忽又想到,孟叔說,這些夢都是他覺得有趣才收藏下來的……呃,莫非孟叔有某種特殊喜好?專門收集這種……夢?號稱異界裏的頭號種子選手?

前世還真有收集各類動作片的愛好者。

江津又看了看正在忙碌的孟星洲,長了張絕美的臉龐,時時掛著淺笑,多了幾分妖意邪意,讓人看不出心思深淺。

這長相,也不像那種愛好者呀。

江津心想,或許這個夢裏頭,後麵還有其他內容,於是握著瓶子,又閉上了眼。

……

不知何時,夢境中已換了場景。

此時,寒燁與江津正駕在青鸞鳥身上,在靈境上空盤旋。

“津津,為夫……甚是在意你。”

寒燁說得有些遲疑,不知為何,偏偏用了“在意”這麽一個不冷不淡的詞,似乎不敢用再親密一些的詞。

偏偏他抱著江津的雙手,微微緊了幾分,額間的淺紋也舒展了。

顯然,他此時的心情不錯。

就在此時,寒燁的夢境,忽然間全部湮滅消失,雲朵、青鸞鳥……包括江津,皆然成了灰燼。

寒燁站在一個虛無的空間當中,混沌一片,分不出東南西北,更看不到盡頭是何處。

“寒燁,你心向道,也應唯有道。”空間之中傳來一道回響。

“你是何人?”寒燁質問道。

那道回響並未直接應答,隻道:“我將八十一蓮遺留予你,廢你三年靈力,便是為了穩你道心……那幾年所受的恥辱,莫非還未讓你看透嗎?靈境之中,實力唯尊。”

寒燁一聽,當即了然,速速行禮,敬道:“晚輩見過聞風先祖。”

遺留八十一蓮的,自然是寒聞風。

“起來罷。”聞風大仙傳音道,“修道,成仙,絕非尋常之路,若想觸及其頂,隻能一心向道,容不得半點差池。”

“晚輩明白。”寒燁堅毅應道,“我心向道,也唯有道,定不辜負先祖一番苦心。”

“既然如此,剛才你夢中,為何有那人?”

“雙修之伴,各取所需,並無其他。”寒燁應道,微微遲疑,又補了一句,“他有恩於我,我也敬重他。”

顯然,先祖對他的教誨,很是受用。

“那便好,記得你說的話。”

混沌之境隨之散去,夢境至此結束。

……

江津睜開眼,手裏捧著夢瓶子,有些癡癡然。

寒燁夢中說的那句話,若是換在三個月之前,江津想必是很願意聽的——他本就隻是想抱大腿,坐享其成,安享一世。

“各取所需”用來形容這種關係再合適不過了

可現在,江津不知為何,聽了寒燁夢裏的話,心中竟然隱隱若有所失,有種說不盡道不明的失落感。

他期待的回答不應該是這樣的。

末了,江津心中安慰自己道,本就是他利用寒燁在先,寒燁反過來利用他倒也正常,沒什麽好失落的,更不應該有什麽好期待的。

聳聳肩,鬆了口氣。

……

桌子旁的孟星洲已然將一種草本中的靈素提取完畢,那是一種紫金色的**,也不知有什麽用。

趁著孟星洲空下手的這個間隙,江津趕緊問道:“孟叔,我手裏這一瓶,裏頭的夢有何特別的,竟值得你費力收藏。”

孟星洲想了想,道:“這是前幾日在雲浮山上收到的夢,其間內容我倒不甚清楚……我當時好似感覺到夢裏有道神識,便隨手先將它帶回來了,隻可惜這幾日太忙,沒有時間去識別,便將它閑置了。”

神識?

江津詫異,心想,莫非寒燁夢裏頭的寒聞風,是真的寒聞風?而非寒燁夢裏捏造出來的?

若是這樣,這大仙對自家的子弟也太“關照”了些。

放下手裏的夢瓶子,江津又挑了幾個瓶子觀看,不知是不是受第一個夢境的影響,江津興致缺缺,沒有了一開始的心思。

訕訕把夢瓶都掛回了原位。

……

孟星洲依舊在忙,沒有停手的意思。

江津坐著無聊,便起身踱步,四處都瞧了瞧——孟星洲的洞府收拾得整潔,所有的物品擺放得都很有章法,即便是掛滿在屋梁上的夢瓶,高高低低也錯落得別致。

“孟叔,我可以在屋裏隨便走走嗎?”

“隨你,未開的門勿進。”孟星洲一邊忙一邊淡淡應道,“還有,別出去,外頭的靈獸可不似我這般,你這細皮嫩肉倒是合他們胃口。”

嚇得江津一激靈。

順著主屋下去,又一道長廊,兩側則是各色的房間,有的關緊了門,用陣法鎖著,連門把都碰不得,有的則敞開,裏頭無非是孟星洲種的一些珍貴草本,或是瓶瓶罐罐,裝著各色的藥水。

再怎麽珍貴的草本,也比不得寒燁浮生境藥田的裏種的,所以江津也沒什麽心思去看。

江津很快就走到了走廊的盡頭,忽然發現最末的那間屋子,房門竟然是半掩著的,若說是鎖上的罷,它又留有一條縫。

最最奇怪的便是,別處的房門不過是普通的木門,而此處的門是玉門,上頭雕刻的是麋鹿銜仙桃。

當即就勾起了江津的好奇心。

嗯,沒關緊也算開。

他輕輕推開玉門,頓時一股寒氣撲來,裏頭竟冰冷如冬,再一看,原來裏頭擺了一大塊的寒石玉,上頭擺滿了小瓶子。

寒石玉釋放的寒氣,便是為了護住這些小瓶。

小瓶款式與外頭的夢瓶子倒是一般,可裏頭裝的星輝,顏色卻不同於夢瓶子——夢瓶子裏的星輝是淡青色的,這裏的瓶子卻是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皆有。

這些瓶子的用法跟夢瓶應該也是一樣的罷,江津猜想。

於是手捧一瓶分紅的罐子,默默閉了眼。

那一瞬,他的魂像是被瓶子吸進去,本體想要睜眼卻不受控製。

靈魂穿越層層白霧,最後飄到了一處深林之中,奇怪的是,江津居然並未有那種輕飄飄的感覺,而是覺得自己是實實在在存在。

就好像是,他本來就存在於這處深林之中。

他還在發愣之時,忽然有一個巨大的黑色熊爪向他抓來,他還未來得及躲閃,那利爪已然劃破了他身上的某處皮。

錐心的疼痛傳入,痛得那般真實,熊爪的倒鉤撕裂,流血汩汩,染紅了一片白毛。

江津下意識躲開,直至此時,他才注意到,自己好像穿到一隻白色麋鹿身上,正在被一頭黑熊追趕。

黑熊身如巨石,頭如鼎鍾,十分健壯,是石熊無疑。

一種天生便金丹期的靈獸,成年的石熊至少也是回玄境。

江津詫異,莫非自己的魂不禁穿進了這個“夢”裏麵,而且附身到了這隻白色麋鹿身上?

那眼前的石熊是真是假?若是被它真的打死,他的魂還能回到本體嗎?

江津迷糊,眼瞧著石熊又要發起攻擊,一雙利爪要割向他的喉,可他卻躲不了——方才被劃的那一爪子,傷的是他的腹部,重傷,他此時已無反抗之力。

石熊張開大口,滿口的獠牙。

就在此時,一道飛劍劃過,速速砍下了石熊的一隻臂膀,石熊失了中心,倒向一旁,艱難地站起來,警惕四周。

“我念你修成回玄境不易,留你一條熊命,還不快快退去,不然我爹給我的飛劍可是不長眼的。”

是一道稚嫩的童音,卻佯裝老成。

石熊已失了一條臂膀,自然不敢再逗留,匆匆離去,都顧不得撿起斷下的臂膀。

待石熊離去,才見一稚嫩的小童從一棵樹後走出來,道:“小白,你沒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