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來億勺勺
常年在大食堂交口糧吃飯的，大多任務重沒時間做飯，剩下還有小批光棍漢懶得做。
二虎就是一個。
半大小子，餓死老子。
爹媽去了，大哥著急忙慌就分了家，隻丟給他一間漏風的破屋子。
平時偷雞打狗混點好的吃，大食堂開飯頓頓第一個來。
二虎端著自家陶碗，捏著筷子敲敲打打地倚在窗口。
“餓死了，餓死了，這都遲了一分鍾，怎麽還不開飯，後廚做飯的是不是又在偷吃！”
刷！
窗口簾子被拉開，裏頭伸出一根擀麵杖，照二虎腦袋敲下去。
“誰！”
二虎捂著腦袋，凶神惡煞地瞪向窗口。
等瞧清楚對方是誰，立馬嘴角上揚扯出個笑來，“叔，你怎麽在這。”
辛繼榮撇他一眼，“來當大廚。”
“……！”
二虎一臉便秘。
倒是他後頭跟的狗娃喜笑顏開，“叔，一會你打飯勺子多往我碗裏抖抖行麽！”
往常打飯的人手抖，到碗裏就沒剩多少了。
二虎也樂起來，擠眉弄眼道，“要不還是叔厲害，悶不吭聲就打入敵人內部！在後廚還不是想吃什麽就有什麽，羨慕。”
辛繼榮掂了掂手裏頭的擀麵杖，“你想來？”
他小黑屋還要關六天呢。
二虎震驚，“我……我能行嗎？”
狗娃吞了吞口水，“叔，我也想。”
“那就來吧，不過不準跟別人說，被別人知道該搶你們位置。”
二虎想到平時跟辛繼榮最親近的幾個人最近都不在，得抓住這機會。
“我肯定好好幹，那一會……”二虎遞出碗。
辛繼榮笑嗬嗬， “好說，一會多給你添一勺。”
方誌遠放下菜盆，一臉複雜地看眼辛繼榮，沒忍住提醒外頭的倆人。
“你們先看看今天吃啥，萬一不合口味呢，還是吃多少打多少，不能浪費糧食。”
二虎認識方誌遠，嫉妒地刺撓兩句。
“一看你就沒被餓過，飯菜還挑合不合口，餓了吃啥都香……臥槽！這豬食誰放上來的！”
打菜的窗口裏，並排堆放著幾盆看不出名堂的東西。
粉麵的土豆和茄子糊一起，黏嘰嘰地掛在各種菜葉上，豆腐煮得窟窟窿窿直把賣相拉到最低。
要說哪好，倒是渾湯上能瞧見飄浮的油星。
可這不跟潲水上頭那一層更像了！
二虎一驚，想起件事：辛繼榮會做飯嗎？！
方誌遠嗬嗬一聲，“看這話說的，豬可不長你這樣。”隨後拽過碗，裝有半碗菜還給二虎。
“你你你……”
“手可別抖，砸了碗就沒得吃，飯到隔壁打。”
二虎想倒回去。
辛繼榮陰涼涼地說：“我做的呢。”
二虎：“……”???
……
隔壁打飯是辛甜在忙。
蒸籠一開蓋，米飯特有的香氣就飄了出來。
前頭排隊的人吸了吸鼻子，直接笑沒眼睛，“今天運氣真好，我排前頭，能趕上大鍋中間那幾碗最好的飯。”
後頭排隊的人聞見香味，不免焦躁起來。
“早知道今天蒸飯，我跑快點了。”
“我數數，前頭八個人論到我不至於啃糊鍋巴。”
男知青鬆口氣，呼吸間聞到一陣蒜香，有些厭惡地捏住鼻子回頭。
“你吃生蒜了！”
二虎生無可戀，“不，今天菜裏頭放的。”
“什麽！！！”
他低頭看向二虎碗裏，臉色難看。
怪不得今天要蒸飯！
這菜能吃？
打飯輪到他，男知青瞧見辛甜臉色又差幾分，從口袋裏摸出糧票一起遞出去。
“今天我打雙份飯！”
辛甜瞧見是熟人，“何知青，加飯要提前跟大食堂講的，你現在給票，隻能算下頓，如果吃不飽可以多要點菜。”
吃飯交上來的口糧，那都是定量的。
菜就不同，生產隊自己種的，過季吃不完也是壞。
男知青當辛甜故意為難他，“我不吃了！我餓死也不吃那加蒜的豬食！”冷下臉掉頭就走。
辛甜生氣，“愛吃不吃。”
竟然說爸爸做的飯菜是豬食！還是不餓。
再見下一個是二虎，板著臉公事公辦地伸手，“碗。”?S?
二虎苦著臉，“好妹妹，少給點少給點，我胃小。”
辛甜看他一眼，給了半勺飯蓋在菜上，就聽二虎問，“甜甜，你家平時都誰做飯？”
辛甜：“我。”
二虎：果然！辛繼榮不會做飯！
辛甜：“不過沒我爸做得好吃。”?S?
二虎：“那你做飯得多難吃！”
辛甜瞪過來，二虎立馬縮著脖子溜了。
辛甜這才看向隔壁，發現不少人湊在窗口卻沒打菜，爸爸和方叔叔都很少開口。
要不換換窗口，她替爸爸宣傳一下？
正糾結，聽到隔壁窗口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
“我要兩勺。”
……
打菜窗口前聚集了一些早來的人。
“今天這做的啥呀！”
“辛賴做飯能吃嗎？”
“別是老鼠進米庫，光霍霍了。”
方誌遠呼出一口氣，提醒辛繼榮，“這頓飯要剩下，你被關的時間估計要加。”
辛繼榮擺擺手，篤定道，“那不可能。”
方誌遠已經在想，要不從別地補償大哥一些糧食，畢竟起因在他。
聽到兩人談話的陸讓，給出碗，“我要兩勺。”
方誌遠：“啊？”
陸讓問：“不行嗎？”
方誌遠：“……行。”就是沒見人能這麽幹脆。
他見陸讓鼻青臉腫的模樣，隻當平時生活不好，心軟地給足了兩勺。
味道不好，卻實打實能填肚子。
給陸讓打了菜，再看窗口其他人多幾分同情，“下午還要上工，不然多少吃點？”???
陸讓停住腳步，思襯片刻後出聲，“這是熬菜，北方又叫亂燉，隻是看著不好看，其實各種菜燉在一起，滋味很不錯，算是北方家常菜。”
辛繼榮探出頭，看是他就不驚訝，“倒忘了你也是北京人。”
算是確認陸讓說的沒錯。
北方家常菜？
也是北京人！
方誌遠內心掀起巨浪，握著打菜勺子的手有些顫抖。
“你你你……”
“真的嗎？”後頭排隊的人有些躊躇，南方人還真沒見過這個。
陸讓：“你要是擔心，可以自己夾一筷子嚐嚐。”
“這多不好意思，你的飯，我就少吃一點點嚐個味道。”那人沒認出陸讓，舉起自己的筷子，如他所說挑了片小小的白菜幫送入口中。
方誌遠的目光緊緊盯著那筷子。
白菜幫保持脆生口感，咬出汁水一改往常的寡淡。
“哎！真還挺好吃的。”
方誌遠大喜：女兒說的都是真的！
窗戶外，嚐過的這人立馬遞出碗，“多給我打一勺，一會我泡著糊鍋巴吃。”正好菜汁多，不用再磨牙似地啃鍋巴了。
辛繼榮輕笑，“那你沒法如願了。”
“為什麽？”
隔壁打飯的窗戶那傳來驚呼聲，“今天的米飯半點沒糊！”
“！！！”
其他人瞧見這一幕，紛紛遞出手裏的碗，隨後飯桌上便響起一片議論聲。
“土豆都軟了，豆角還嫩呢。”
“竟然沒竄味，米飯也香，泡著真好吃。”
“也給我多打一勺，多給點湯。”
“沒想到辛賴還有這本事，做飯真好吃。”
二虎的聲音混在嘈雜中，“叔，再來一勺！”
大食堂的人逐漸多起來。
老一輩什麽都吃過，對菜什麽樣沒那麽多講究，倒是吃上宣軟的米飯誇了句大廚能耐。
等知道是辛繼榮，也一臉震驚。
方誌遠一邊安靜當老黃牛，一邊回想有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想著想著猛然抬起頭。
“你早就知道我有目的，故意使喚我。”
辛繼榮：“哎？不是你自己要幫忙的。”
方誌遠：“……”
辛繼榮：“所以你什麽目的？”
方誌遠激動，這是要不計前嫌？
他放低姿態，“想邀請您做桌席麵招待貴客。”
辛繼榮不甚意外地哦了聲，不提錢做個屁。
“不去，我受罰呢。”
作者有話說：
一分鍾前。
二虎手抖：我胃小。
一分鍾後。
二虎遞碗：再來億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