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白雀

等了約莫一刻鍾, 江雨才從那個鋪子裏神色匆匆的出來, 走時甚至還相當警惕地四處張望。

林鷺早已用餘光看到這一幕。

此時麵前的少年已然與她隔開,仿佛剛剛的觸碰隻是南柯一夢。

他斂著笑,同林鷺道。

“走吧師妹。”

剛剛是娘子現在是疏離的師妹,林鷺再看看那動也不動的好感度, 心頭微微歎了口氣。

分明她才是長了眼睛的那個, 為何祝如疏又能先比她知曉江雨出來了呢?

隻是她哪裏敢多問。

等江雨走遠了,林鷺和祝如疏才踏著雪點子進鋪子裏。

鋪子門口鋪著青石路, 門口僅一人寬,若非跟著江雨來, 就是林鷺想破腦子也想不出這處竟是個鋪子,不知道的人或許以為這就是尋常人家罷了。

外麵環境偏僻幽靜, 林鷺跨過深窄的門檻走到屋內, 裏麵收拾得規整簡潔,進門便能看到一對雙生子少年, 這連接這街道的門內,直直對著的還有一扇門, 那雙生子少年便守在門口。

兩人長相酷似, 皆是樣貌出眾,隻是右邊的更蒼白些, 眼下有顆淚痣, 看起來有些冷清似乎體弱,而右邊那個責麵色肅然,一見他們進來便問。

“姑娘公子姓甚名誰,可有差人提前告知?”

林鷺這一聽便了然, 原來還是預約製的。

按常理來說, 預約製的幾乎都是名醫, 這便說明裏麵的人更是大有來頭。

林鷺先一步上前朝雙生子少年微微頷首,笑吟吟道。

“我們夫妻遠道而來,不知先生現在是否有空,我家相公的眼疾尋了數個大夫醫治都不見好,隻能找到此處來,卻不想有規矩,可否請二位通融一下。”

麵色冷酷些的少年皺眉,隻說。

“姑娘,我們這兒規矩不可破,無論你多大的病都需要預約才行。”

“朝暮…”

另一名麵色蒼白些,眼瞼有顆淚痣的少年開口,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什麽,卻不想還未開口,冷酷少年少年立刻就了然了,出聲警告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先生的規矩。”

那少年被警告了這麽一句,便抿唇不再多言。

看來賣慘這條路走不通,林鷺隻能另尋他法,隻得輕聲細語詢問。

“若是現在差人告知需要排到哪日?”

少年聞言,抬手從袖口中拾出一本譜子,翻了翻道。

“約是兩個月後。”

“那剛剛那個姑娘怎就直接來就行了?”

“那位姑娘兩月前便有約了。”

林鷺不依不饒問:“那位姑娘是來買何種藥的?”

那少年將眼眸瞪大了,斂起手中的譜子,憤憤道。

“好啊,原來是來打探消息的!我們這裏可不會隨便傳播病患的消息。”

林鷺本來還想爭取一下,看他們年紀尚輕,於是又將祝如疏那袋靈石拿了出來,再用餘光瞅了他一眼。

很好,沒反應,那她就可以放心大膽地說了。

“加價可以嗎?”

那少年聞言似乎更生氣了,像是林鷺羞辱了他一般。

旁邊神色蒼白的少年拽住他的衣袖,一臉肅然,全然不像方才柔弱的模樣。

“朝暮,不可對客人無禮。”

少年剛說完這話,像是大動肝火,隨即開始不停地咳嗽,咳了許久像是要將五髒六腑全部咳不出那般。

他身子看上去本就單薄,這下更是顯得可憐無比。

宋朝暮幫他順背,一臉擔憂的小聲說。

“夜暮,我讓先生幫你看看。”

宋夜暮抬手露出一個蒼白脆弱的笑。

林鷺卻看到了他方才捂嘴的帕子上有一灘鮮紅的血跡,她了然,看來這個少年病的不輕。

他抬眼,又擺了擺手。

“不必,都是老毛病,不礙事。”

宋日暮卻道。

“若是想知道什麽,我可以幫二位通傳給先生,如果籌碼足夠,那先生自然會告知二位想知道的。”

他們兩人站在一起,雖說一直說話的、板著臉的都是朝暮,但實則做主的卻是身體柔弱,眼瞼下有顆美人痣的宋夜暮。

祝如疏在旁邊一直沒開口,林鷺就這般盯著他,卻想起來一件事。

“我家相公可以治公子的氣弱。”

宋夜暮聞言眉眼間淡淡的,反而是宋朝暮反應更大一些。

突然被點名的祝如疏一笑,配合著林鷺的演出。

“自然是能的。”

大概是用這個作為騙局來打探消息的人太多了,宋夜暮都見怪不怪了,他沒了神色,做了個請。

“姑娘公子請回吧,若是排上宋某自會前來通傳。”

“可是他說!”

提及此處,宋夜暮的態度卻決絕起來。

“不必,此事不必再議。”

像是定要將他們二人趕走那般。

二人也不敢再多留,林鷺微微頷首,同祝如疏一前一後跨出了門檻。

走遠了些,他突然在林鷺身旁笑了出聲。

“師妹知曉我是劍修並非丹修。”

林鷺抬頭說。

“那師兄可看到那少年背後趴著的小鬼?”

“自然。”

原主這特殊的邪魔體質,能夠偶爾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東西,林鷺也是最近才發現的。

前幾日在客棧中,看到一名男子麵色蒼白,兩頰凹陷,黑眼圈濃重,再抬眼突然看見他背後托著一個血衣女子的虛影,林鷺嚇了一跳。

【這是因為原主的特殊體質,極陰體質,出現這種情況說明宿主若用的遮掩功力的術法正在慢慢失效。】

林鷺兩眼一昏,這不就說明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能夠看到的鬼鬼會越來越多。

【不過宿主放心,原主因為是陰體質,所以會身體逐漸衰竭,也就是在大結局被男女主殺了之後不久就會自然死亡。】

林鷺算了算日子,還有半年多的時間。

……

這不就說明她需要用這半年的時間來成功攻略祝如疏,若是不成,就必須換馬甲重頭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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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如疏卻未曾過問她是也怎麽知道的,明明是個凡人,卻能看到背後的鬼影。

林鷺也沒有注意這個細節。

隻是見著祝如疏斂唇,掛著淡然的笑意。

凡間縱使再高明的醫術,若是被鬼邪纏上也是好不了的。

“趕走不就好了。”

大概是少女的想法過於天真,祝如疏的眼眸彎了一些。

“那小鬼是他主動養下的。”

祝如疏抬眸,似笑非笑的模樣像是在看她。

“但是另一個人顯然不知道這件事。”

因為宋朝暮的反應就像以為宋夜暮這副柔弱身子是因為生病,而並非是邪祟作怪。

林鷺相信不出兩日,那少年便要來找他們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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簷上三寸飄雪紛紛揚揚,夜間更是風霜飄搖,地麵結著薄薄碎玉,暗淡的天色中盈盈一片,冷了些。

林鷺身上的衣裳還未換,緋色的襦裙隨著風雪藏在雪羽披風之中飄搖,跟著祝如疏身上踩著他留下的雪跡,腳步慢吞吞的。

從醫館回客棧時,天空早就黑透了。

興安也算是這附近除了巽城外最是繁華之處,原著中也隻是一筆帶過,說越過興安後便能夠看到巽城的初貌了。

原本是踩著少年腳下的雪印,卻不想被琳琅滿目的夜市吸引,少女兩步上前,到攤子麵前看了又看,選了又選。

林鷺懷中抱著的自然是祝如疏的靈石。

從街頭買到結尾,今日出奇地祝如疏一言未發,隻是在旁邊跟著她提東西。

林鷺隻肖騰出一隻手將少年的衣袖扯住,防止二人走散便可。

林鷺摸著那攤子上的白雀簪,白雀眼眸淬著琉璃,在月色下還泛著冷光,白雀通體由銀絲纏繞,如此冷情的簪子自然是符合冷豔美人沈若煙的氣質。

也不隻是腦子裏哪根筋搭錯了,少女將簪子遞到少年眼下,卻問他好不好看。

祝如疏好笑道:“小師妹莫不是忘了我是個瞎子?”

聽語氣再看臉色,林鷺覺得這人是沒有生氣的。

她說話不過腦子不是一兩日的事,俗話說馬有失蹄,人有失足,她林鷺也有逛街興奮了忘記旁邊是個瞎子這事兒。

林鷺想起祝如疏方才用手撫上她的臉頰,說自己能夠憑觸覺鑒別美醜。

於是少女抓上他的手,拉過指尖,撫上那支簪子。

少女笑吟吟道。

“那師兄摸摸看,這是好看的簪子嗎?”

她原以為祝如疏說不出個所以然。

“玉裏雜質太多,銀絲凹凸不平,尖端有鏽。”

林鷺將簪子拿了回來,仔細湊近了看又覺得這簪子好看,哪兒哪兒都好啊。

那店家看著兩人你來我往拉扯半宿,也不說買不買,也是一陣無語。

祝如疏將簪子簪在少女頭上,林鷺披著雪羽披肩,邊上綴著雪色絨毛花樣,一張臉埋在衣裳的絨毛裏,簪著這麽一個“清冷風”的簪子屬實不配了。

偏生祝如疏吐出二字。

“好看。”

“看不到怎麽知道好看?”

祝如疏一笑,順著林鷺的話道。

“自然是摸出來的。”

店家怎麽聽都覺得這夫妻二人的對話多少帶點桃色,但是他沒證據,聽這公子說後,他趕緊接上一句。

“我瞧著也是好看得緊,頗襯小娘子的膚色,公子給你家小娘子買一支吧。”

天色晚了一點,雪紛紛揚,他賣了還趕著回家給妻兒暖炕呢。

林鷺手中拽著簪子,哭笑不得。

原本她想給沈若煙買的簪子最終成了祝如疏贈予她的。

夜間那客棧住滿了隻剩一間房,因這處靠近巽城,周邊人流量大,經商捉妖修仙的,多數在此處歇腳。

換了幾間客棧,老板都說沒房了。

“那就一間吧。”

林鷺雖然表麵裝著不高興甚至有些不情不願,心中卻無比竊喜。

這可太好了,她正愁找不到理由同祝如疏一間房呢,這送上來的機會不要白不要。

店小二也上道,銀子一交就笑臉一張,立馬將二人帶到二樓的房間。

林鷺一路上都不敢看祝如疏,到房間裏就立馬裹上背子上床了。

因為衣裳穿得多,她又偷偷摸摸拱著被褥起來翻身將外麵的襖子脫了,這再躺下就舒服多了。

林鷺想稍微瞅瞅祝如疏在做什麽。

少女偷偷翻身,從被褥中露出一雙眸子,卻正好看道祝如疏還坐在桌子麵前擦拭滅災,他動作認真極了,像是要將她手刃。

這麽一想林鷺立馬又開始瑟瑟發抖。

林鷺心中既怕惹怒了祝如疏,不敢說話,便隻是盯著他的動靜,誰知看著看著便睡著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