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生死

少年眉目又冷又淡,身後背景中的雨濕漉漉淋在他脆弱單薄的後背,蝴蝶骨宛若煽動,白裳有些透了,他吐字卻有種說不出的柔和,身旁的劍卻相當冷冽。

那柔和像是一種錯覺,惹人誤入溫柔陷阱的錯覺。

林鷺愣了一瞬,不疼,至少是現在,因為係統的屏蔽痛覺功能,讓她著了女主一劍誤傷,還能在這裏意識清晰同祝如疏講話。

“我沒事,師兄。”

少女臉色慘白,卻咬緊唇瓣,直搖頭。

隨即她又焦急催促道。

“師兄你快去!”

祝如疏頭一歪,方才還柔和的笑斂了回去,隻剩那一副笑容軀殼猶如假麵,暗淡星眸中不含半分笑意。

他覺得這個師妹偶爾會很奇怪。

有時會離他很近,有時又會將他推得很遠。

少年將她放在地上,滅災劍端杵著地麵,劃過之後發出相當刺耳的聲音,他隻笑卻不言。

林鷺一邊觀察祝如疏的神色,一邊看著沈若煙那邊的場景。

沈若煙的功夫自然不差,再加上有南宮信助陣自然也還沒有落下風。

南宮信並非不強,而是因為他尚在成長期,作為成長型男主是越往後越厲害的。

而阿楹的武器有那尖利的爪牙,她一襲紅衣在雨中翻飛,沈若煙舍棄了傘,一身靛藍衣裳,手持劍,兩人儼然成了一濃一淡鮮明對比。

雖說祝如疏答應了,林鷺瞧著少年同往日裏毫無差別的神色,隻是眉目見似有緩緩流淌的,濃稠瑰麗的涓然笑意。

林鷺覺得,一般祝如疏笑得越好看天真,那麽他即將作出的事便越是殘忍粗暴。

這會兒不該為沈若煙擔心了,該被憐憫之人是阿楹。

一番過去,沈若煙也落了下風,那棺材如同她的法器,開了一條猙獰黝黑的口子,黑色的煙霧苒苒往外露,如同源源不斷的力量落在阿楹身上,還有一些如同長長的觸手,朝著沈若煙去了。

如果說一個小boss男女主都打不過,那麽祝如疏在這其中究竟起了些什麽作用?

他到底有多強,功力又有多深不可測,這是林鷺不敢想的。

林鷺再細想,就眼前的場景,若是祝如疏不救,那麽今天沈若煙和南宮信必定就要死在這裏了。

雖說祝如疏是答應了,但是少年始終手上持著劍,猶如佇立的鬆,挺拔地立在她身旁,看那神色,像是在聽聲看戲。

他那副饒有趣味的模樣,似乎女主死了都同他沒關係。

林鷺看著他的模樣,又覺得他這個攻略對象的心思真不是一般人能猜得到的。

男女主又尚且在打鬥中,自然無暇顧及這邊。

林鷺勉強動了動,身上感覺不到疼痛,加之剛剛祝如疏給她施了修複和止血的咒術,那傷口處的血液在凝固。

雖說看似不嚴重,實則她還需要時日休息,畢竟法術是治標不治本的,身體還需要去調理。

看著眼前馬上被阿楹壓一頭的林鷺有了些想法,她問係統。

【係統,我會不會死?】

【宿主,靈魂的死亡在任務結束以前是不允許存在的,若是沒完成任務,是無法通過死亡去逃離攻略世界的。】

問及此處,林鷺心中有個大概。

【那男女主會不會死,他們死在這裏怎麽辦?】

原本林鷺想要得到一個安心的回答,她知道男女主不會死,但是眼前的場景還是讓她有些不確。

誰知係統卻突然響起警報。

【警告!係統檢測到男女主狀況危急,開通臨時任務幫助男女主脫離險境,若其肉身死亡,那穿書世界將會由此崩塌!宿主也將走向死亡!】

林鷺的身體失控了。

“林鷺”迅速起身,她像被禁錮在軀殼之中,看著自己的身體脫離掌控。

“林鷺”以極快的速度擋在了沈若煙身前,那阿楹尖利的爪牙離她的身體隻有分毫之距。

林鷺雙眸含淚,鬢角躺著汗,呼吸急促,她無法去控製身體的動作,卻能感受到眼淚、汗、呼吸還有怦怦跳的心髒。

現在直麵死亡的不再是女主,而是她。

屏蔽痛覺的失效已過,林鷺疼得嘴唇發白,再加上劇烈的運動,身體有些超出負荷。

“師妹,快讓開!”

沈若煙朝她大吼,隻是已經快來不及了。

林鷺覺得有些諷刺,她就像個工具,她的生死不重要,因為在書中,原主本就是個小角色,小角色的生死又有誰會在意。

再溫情的書,故事也都永遠圍繞著男女主去展開,她這種不入流的小角色隻能給他們當個墊背的。

雖然這並不能怪沈若煙和南宮信,隻能怪她自己倒黴。

就這麽一瞬間,阿楹的爪牙似乎要戳進她的眼球裏,少女突然覺得無所謂,反正身上很疼,再疼一點又有什麽關係呢?

這跟她上輩子又有什麽區別。

隻是沒想到就這麽刹那的事,祝如疏閃身過來將阿楹那隻手又削了下來,他點了林鷺的穴位,那望著她地盈盈一笑卻不似厚重麵具。

那劍刃鋒利的光芒將一切斬斷,林鷺在那一刹那找回了身體的控製權,她手腳軟癱,倒在祝如疏懷中,無聲落淚。

林鷺還沒反應過來,隻是控製不住的落淚,抽泣,她很少哭成這樣,哭得這麽難看。

她想將自己埋進祝如疏懷中,想躲起來。

“哭了?”

少年用隻有他們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問她。

林鷺隻是哭,原本她不願意哭出聲,可是人就是這樣,自己的時候可以堅強,可是有人問的時候,卻忍不住抽噎出了聲。

她蹭著祝如疏衣角點了點頭,眼淚鼻涕抹了人家一身。

與此同時林鷺聽到的還有好感度+10的提示音。

沈若煙鬆了一口氣,旁邊的南宮信看到她沒受傷也鬆了一口氣。

祝如疏見她沒有回答,滅災握在手心,劍一側,將開封那一麵對著麵前的阿楹,隻輕笑一聲。

少年猶如神降,抬手揮劍起的瞬間,劍氣將阿楹震得在棺材上翻了個身,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她手中握著斷臂,眼裏流血淚,口中還嗚咽不止。

她恨。

“郎君…你們還我郎君…”

她悲。

“求求你們…殺了我,我好痛苦…求求你們…”

那場景十分割裂,就像身體中有兩個不同的靈魂在搏鬥。

阿楹的哭聲頃刻停止,那個悲憫的魂魄像是被前者吞噬,神色不再出現在臉上。

她將那口棺材推開,霧氣傾瀉而出,眾人皆掩住口鼻,但是卻來不及了。

四人皆被拉入阿楹的夢中水鏡。

水鏡能照人鬼之心,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麵水鏡,隻不過不是每個人的水鏡都能夠被探查,需要探查者的強勁能力,亦需要水鏡持有者心甘情願的同意被探查,這是原著之中的設定。

水鏡分善鏡和惡鏡,一般來說像阿楹這般墮魔者的鏡麵是破損的,且善惡鏡並不對稱,通常傾向於惡鏡。

林鷺在被迫完成拯救男女主的任務後,係統給出的獎勵是身體傷口的修複,還有痛覺屏蔽x1。

前一刻還撲在攻略對象懷中嚀嚶落淚,下一刻要開始在水鏡中破案了。

林鷺無語。

她低頭看著一雙無比稚嫩的手,再抬頭是一棵高大的杏樹,枝頭點綴著白色的杏花,星星點點,紛紛揚揚如落雪。

再看屋內土灶上生火做飯的婦人和笑吟吟的中年男人,他們看上去般配又和睦。

“阿楹,吃飯了。”

那婦人抬頭出來喚“阿楹”。

“阿楹”坐在庭院中的小凳子上,興奮地起身,往屋內去的腳步相當輕盈。

“來了娘!”

這個稱謂一出來,林鷺便明白了,她附著在阿楹的身上了,也就是這個水鏡的主人。

兩夫妻在飯桌上一個勁兒給阿楹夾菜。

這看上去還真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隻是這既是水鏡之中,自然什麽都有可能是假的。

“阿楹怎麽瘦了些?”

周母有些心疼地問,伸手撫了撫少女鬢角的碎發。

“怎麽不多吃一些,若是你哥哥回來了看到你瘦可就心疼死了。”

父親道。

“阿楹”拿起筷子,往嘴巴裏放菜然後咀嚼。

“哥哥多久回來?”

“阿楹”的語氣有些興奮。

林鷺在阿楹的身體中隻能夠讀取故事,卻不能夠改變故事的走向,水鏡中藏著許多危機,她一個人是無法應對的,需要找出祝如疏,沈若煙和南宮信才行。

“應該快了吧,就這幾日了。”

阿楹的父親思索了一下,樂嗬嗬的。

周母說:“你們父女倆就惦記著誌才。”

“明明母親也思念兄長了。”

“阿楹”樂嗬嗬地回道。

林鷺總覺得哪裏不對,但是卻一時說不上哪裏不對。

“村裏那一幫仙師在尋著有仙骨的少女去山上成仙,前幾日不是見了阿楹說我們阿楹也有仙姿呢!”

父親似乎想起前幾日那幫子仙風道骨的人來這村中,一眼相中阿楹的那場景,模樣不免有些驕傲。

周母擔憂說:“那一幫人看著不像好人。”

“我也並沒有打算將阿楹送上去修仙,隻是他們說給阿楹一件現世法器,能佑平安還能給我們一百兩銀子。”

周母一聽此言有些心動:“什麽法器?”

“他們在阿楹脖頸後麵用特殊的筆繪上了符咒。”

周父神神秘秘地小聲道,似乎這是什麽不能夠外傳的事兒。

聞言,“阿楹”摸了摸脖頸後還沒畫完的符咒,那處地方麵積不大,摸的時候卻有著滾燙,“阿楹”猝然將手縮回去,低頭盯著腳尖看,不言不語。

此處林鷺已是發覺有些不對勁之處,她整本書都看完了,從未聽說過什麽法器咒術是要在脖頸上畫。

再者,也從未聽聞過有哪家門派會親自下山挨家挨戶收弟子,這跟征兵又有何區別?

一般來說修仙除魔的門派身上皆有天然的傲氣,又怎會親自上門,修仙隻有凡人山上求這一條路可走。

水鏡中的故事一定是以水鏡的主人的身世經曆為主線進行展露的,惡鏡可能會在細微之處欺騙入鏡之人,比如故事發展的先後順序,對話的先後,但絕對不會出現水鏡之主記憶中未曾出現過的人和事。

周母又問。

“那錢呢?”

“他們說畫完符咒才會給。”

“阿楹”一直都低著頭沒講話,林鷺看不見自己臉上的表情,卻也知道,“阿楹”此時此刻似乎不太高興。

林鷺聽著對話覺得,這哪裏是什麽有仙姿,分明是唬了阿楹來當容器亦或者是某種陣法的開啟人或替罪羊。

這種事情像禦雲峰這種大門派自然做不出來,但是一些私下裏修煉邪魔外道的小門派可就不一定。

林鷺再左右看這夫妻倆人也沒一個像主角團三人的,那他們到底成了誰呢。

按理來說,既是主角,就不會成一句台詞都沒有的路人。

水鏡有一個奇特的點,雖說進的是他人的身體讀故事,但是長相會變成附身之人的模樣,便可以通過這個來辨別是否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