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兄妹

林鷺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的場景變化極快。

少女反應過來時,已經在一個巨大的帳篷裏了。

此處似乎是所謂的“繪符”之處。

這個巨大的帳篷就支撐在村外,黑漆漆的外殼看起來像是形容可怖的巨型吃人怪物。

而帳篷內卻春光一片,各處躺著坐著許多衣不蔽體、□□的少女,少女肌膚白皙嬌嫩,竟是一片瀲灩春色,勾人遐想。

林鷺能夠敏銳地察覺到,這些少女都有個特征,便是長相都較為出眾,最差也是周正地模樣。

究竟是誰私下集結了如此多外貌好看的妙齡女子,在他們身上畫符呢?

有幾個中年男人用晶瑩剔透的筆在他們身上作畫,林鷺仔細看了一下,她說不出來那筆是何物,隻知那大概是類似於現代的紋身,將紅色的墨用尖銳的筆沁入身體中。

這符咒便無法輕易被人為抹去。

而她,也就是“阿楹”也隻是躺在軟榻上隻遮住了羞澀的關鍵部位。

林鷺突然想起原主身上也有類似的花紋。

那是一朵盛放的,粲然若生的蓮花,隻是她不知這是否也出自這一幫人的手。

若真的是,那麽原主究竟是個什麽身份。

林鷺不敢想這其中關係的錯綜複雜,她隻知道這一切絕對沒有看起來那般簡單。

那確實也如同紋身那般刺痛,阿楹的符咒花紋在後脖頸,似乎這一次隻是繪製了一小部分。

所說神色如何,林鷺覺得阿楹似乎是期待去那處的。

“每日一粒。”

那個男人將瓷白色的藥丸瓶子塞到阿楹手中,阿楹低頭倒出一顆黑色的藥丸,放進了嘴巴裏,那香甜味在口中迅速蔓延開來。

這一下林鷺便知為何阿楹願意來了。

窮人家的孩子對甜的東西是相當珍惜的,尤其是這種“糖。”

阿楹偏生是個半大的女孩兒,自然也是天真無邪,對於稀罕又少見的東西很難得不去愛的。

再轉頭,旁邊的少女比阿楹大上許多,她的紋身在腰處,並且已經繡得差不多,穿上衣裳打算出去了。

卻見著旁的少女一直盯著她看。

這女子名喚劉千憶,並非彎月村的,而是鄰村的,周小楹往日裏深居簡出,自然少有見著生人。

她轉頭過來,林鷺看著那熟悉的麵容,自是相當驚訝。

——那張臉是沈若煙。

沈若煙跟劉千憶性格相反,沈若煙不太愛笑,但是劉千憶愛笑,甚至還愛聊。

當沈若煙扯著這張冷若冰霜的女神臉勾唇笑的時候,林鷺心裏確實覺得無比別扭,估計沈若煙自己也很尷尬。

“第一天來的?”劉千憶盈著笑問她,看著麵前這半大的小姑娘怯生生的,又如一個粉麵團子惹人喜歡,便不免同她多聊上幾句。

“嗯。”

偏偏阿楹怕生,又不大愛說話,那姑娘算是踢著鐵板了。

阿楹不喜與生人交談,也吐不露個所以然來,隻是那姑娘偏生愛說愛鬧,即便是阿楹不搭白,她也接著話題同阿楹聊天。

這邊劉千憶還在嘰裏呱啦念個不停。

“我同你說,跟他們去山上總比在村中呆著好。”

林鷺心中一驚,難道這處的山指的是禦雲峰?

“為何?”阿楹這下倒是搭了白,頗為天真的問。

“嗬,你不知道上山之後能練法術不說,還能夠吃飽喝足,還有啊——”

劉千憶的神色有些飛揚興奮,似乎下一刻她便要上山同大門派的弟子一同修仙了一般,渾身上下已是修道之人渾然天成的傲氣。

“山上還有如謫仙的男子。”

林鷺盯著劉千憶這張沈若煙的麵容,有些震驚。

她還是第一次在沈若煙那張冷豔的臉上看到如此花癡的表情。

阿楹年紀尚輕,還在懵懂,哪裏聽得懂她說的什麽謫仙男子,她隻是仔細思索了一會兒,才輕輕點頭。

“嗯。”

也不知是聽進去了哪一句。

大抵是劉千憶覺得無趣了,輕哼一聲,穿上衣裳便出去了。

眼前的場景一轉,又到了下一個畫麵。

這場景轉換讓人頭暈目眩,林鷺起初睜眼時,雙眸看任何地方都是模糊的,鎮定了許久才緩過神來。

還是在阿楹家那個黃土院子裏,阿楹盯著院中對於她來說高聳的院牆,頭頂的杏成熟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橙紅色懸掛在搖搖欲墜的枝頭,而樹也全然枯萎了,阿楹手中握了個碩大的杏子。

林鷺說不清阿楹心中的雀躍,似乎還在等什麽人。

直至有人推門而入,“阿楹”抬眼先看到他不染塵土的銀絲紋官靴,再低頭,是自己腳上這雙破破爛爛的布鞋。

阿楹不自覺,有些自卑地將腳尖往後縮了縮,像藏這一小片汙濁藏起來。

她抬頭看這人的臉後十分激動,幾乎撲了過去,男子穿了身官服,是周小楹的哥哥周誌才。

林鷺看到周誌才的臉後沉默了。

這破水鏡還有驚喜是她不知道的?

這個臉不是祝如疏還能是誰。

上輩子積德行善,這輩子在水鏡裏瘋批攻略對象給你當哥哥。

周誌才的神色淡淡的。

林鷺想起剛剛沈若煙的"ooc",這麽一想,她很想看看祝如疏的ooc。

隻可惜周誌才的性格跟祝如疏很像,抱著乖巧的幼妹淡淡一笑,林鷺猝然間嗅到周誌才身上帶著祝如疏身上那股淡淡的異香。

“小妹,在家中可乖。”

周誌才撫摸著“阿楹”的頭,笑容柔和寵溺地看著幼妹,這場景十分溫馨。

可是他偏偏頂著祝如疏那張高嶺之花,隨時都似笑非笑的臉,反而讓林鷺覺得森然。

阿楹紅了紅臉,將柿子遞到周誌才手中,輕喚著。

“哥哥。”

又迅速跳轉到下一個畫麵,這種跨越的眩暈林鷺基本上能夠適應了。

這次的場景是周小楹大婚。

“阿楹”蓋著紅蓋頭跟旁邊的男人拜天地,父母坐在高堂笑意吟吟看著新人對拜後送入洞房中。

周邊都是村民為她慶賀,甚至還有魏先鳳。

乍一看是正常的畫麵沒問題,隱隱有些不和諧的是,她始終看不見新郎的臉。

再者難道孫連虎騙人的?他不是說周小楹並未成婚嗎?

既然孫連虎都不知,那麽周小楹不可能就這麽大操大辦的成親。

當被送入洞房後,林鷺最後一眼看到高堂上搖曳的紅燭,還有男人蒼白有力的指尖即將掀起她頭頂的血色蓋頭。

場景便再次轉換。

林鷺像是被吸入了一個無窮無盡的漩渦,看著周邊飄過的碎片,將周小楹一生的故事全部碎片化了。

少女驟然明了,這是惡鏡要來了。

善鏡最多隻存放四出畫麵,那麽接下來也應當是惡鏡。

當故事結束之後,鏡中人需要去分辨到底誰才是自己附身之人最愛之人,要將其殺死才能出鏡。

水鏡相當於是主人的心魔所致,必需將其心魔導致之人殺死才能逃脫水鏡,這機會隻有一次,若是殺錯失敗了,那便會被永遠困在水鏡中。

第一幕。

還是那個雨瀟瀟的黃土庭院,隻是杏樹似乎枯槁將死,天空霧蒙蒙下著半大不小的雨。

周父手中寬窄、倒刺橫生的木板子“啪”一聲重重地打在周小楹身,她鮮血淋漓,卻咬緊了牙一言未發。

周母在一旁痛哭,也瑟瑟發抖。

打完之後周小楹起身,顫顫巍巍跪在屋外院門前,膝蓋下墊著一顆尖利的石子,磨得她膝蓋生疼,卻也如何都不敢動彈。

林鷺恍然大悟,原來沈若煙所說的,角落裏那條血淋淋的鞭子,原來正是打在周小楹身上的。

第二幕。

周小楹手中握著刀子,她雙目空洞,失魂落魄,身邊竟是躺在血泊中的周父和周母。

她手中是血,眼中是淚。

少女單薄,林鷺被眼前血腥的畫麵震撼到失去思考能力,她不知LJ道周小楹是如何憑借自己將兩人殺掉的。

此時此刻少女的精神狀況已經趨向癲狂,我猜測是因為那條血淋淋的鞭子。

責罵責打。

林鷺僅僅看了兩幕後,便被這兩個畫麵的沉重意味壓得喘不過氣來,感覺像在看無聲無息的默片,沒有一個人說話,周小楹的世界好像永遠是灰白色的。

阿楹坐在屍體旁邊,一直坐到頭頂那一輪太陽下山,隨之月光露出生冷的輪廓。

那顆枯死的杏樹下,全是糜爛豔麗的杏子,如同一堆腐爛發臭的屍肉。

她自己將院子中杏樹挖開,那根蔓延的四處都是,又深又密。

父母皆被她拖著葬在這黃土坑中,周小楹坐在旁邊,滿手鮮血,一直到晚上蟬不鳴、鳥不叫之時。

這種場景雖說血腥,但是林鷺並不害怕,甚至還有種殺人的快意,林鷺不解,最初她還以為是自己同祝如疏相處久了所以也變得嗜血殺伐了,甚至還嚇了一跳。

後來發現是因為她在阿楹的身體中,所以才會有這種快意的感覺。

第三幕。

還是所謂的大婚,隻是這一次除了一身喜服,沒有任何十裏八鄉的百姓幫襯,就連周小楹的父母也隻剩著靈牌擺在屋子正中央。

林鷺仍然披著鮮紅如血的蓋頭,隻是掀開她蓋頭的人,臉真的讓她十分熟悉,林鷺心中咯噔一下。

——那是周小楹的哥哥周誌才,而那張好看的臉正是她瘋批攻略對象。

沒有十裏紅妝和八鄉祝賀,有的隻是麵前人和阿楹,還有桌子上的合巹酒。

對麵的周誌才沒什麽表情,他冷著臉的時候卻更像是祝如疏本人的表情。

林鷺此刻也明白了,為何周小楹同那男人相處小心翼翼,不敢讓任何人知道。

——那是因為那人是她的親哥哥。

這種不倫不類的關係,自然不會被大眾應允和接受。

“阿楹”抬眼看著窗外的杏樹,竟然不同於上一場竟,竟全部都長好了,那樹枝繁葉茂,果大如碩,鮮紅飽滿,林鷺一看便知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