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劍

大雨滂沱。

主角團眾人紛紛展開武器,分散開成備戰之姿,傘轆轆滾到地麵上,雨水順著眾人的臉龐往下落。

祝如疏手中的滅災劍品階最高,劍身鋒利如芒,如銀色絲線纏繞包裹,在雨中光亮清透,也殺意盎然。

南宮信雖說是男主,卻因其入門資曆較晚,用的劍樣式最為普通,但是在副本的後期會得到高階的劍。

畢竟是成長型男主。

沈若煙用的是軟劍,其劍身柔軟無比。

非常適合體型嬌弱的女子。

而林鷺一般都用躲的。

她知道原主有一樣本命武器,隻是在此處她作為手無縛雞之力、武功盡失的凡人,自然不能憑空拿出來用。

她身旁還站著披頭散發的阿楹。

主角團幾人都在看著她這邊,屏住呼吸,尤其是沈若煙原本就冷豔冰封的嬌媚麵容,此時更是相當凝重。

林鷺站在原地挪不動腳,她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那阿楹的尖牙利爪眼看就要圈住少女纖細的脖頸,將她整個從地麵連根拔起。

祝如疏卻不知何時閃到她麵前,削下了阿楹的手臂,汙血濺了林鷺一臉,卻沒有染上祝如疏的眉目分毫,他將不知何時又握回手中的傘遞到少女手中。

梅開三度。

淤血遮住視野,林鷺看過去,覺得少年像殺伐決斷、嗜血冷冽的一柄順手的刀刃,悄無聲息舔舐著刀口肆意的血液,同他那柄鋒利的劍一般,熠熠生輝。

尤其是在近處,少年蒼白的神色,大雨零落,多了幾分曠然的脆弱。

沈若煙顯然有些不讚同,她覺得明明可以不用這麽暴力的方法。

她追著祝如疏到了陣法中心,顯然這種陣法對於小boss來說是不頂用的。

阿楹的身手比墓園更矯健,林鷺覺得似乎在夜裏她的意識也更清楚明晰,閃躲的頻率更加密集。

沈若煙和南宮信避開幾個凡的攻勢已是筋疲力竭,身上還不免掛彩,隻為不傷害他們分毫。

而祝如疏卻不同,他雖是笑著的,卻見著一個便用劍柄敲暈一個。

林鷺一見,卻有些了然為何最終祝如疏同女主沈若煙走不到一起。

通俗的來說,這個陣法就是在地上布了網,等她過來被定住,然後再由超度師查其心中所念,後進行淨化。

隻是阿楹的指甲十分尖利,法力比起尋常鬼怪高出很多,幾下就抓爛了那閃著金光的咒術網。

她吃了不少人,再者夜間也是她的主場,還有幾個凡人給她打掩護,幾乎逼的主角團幾人進退兩難。

自然這些人裏需要將祝如疏剔除在外。

祝如疏的劍法相當淩冽,幾乎招招致命,阿楹雖應付另外兩人如魚得水,對付祝如疏時卻寸步難行。

偏偏少年臉上還帶著天真又殘忍的笑容,滅災一舞,便生生在阿楹身上劈開一條漏風的口子。

他雖師承禦雲峰宗主沈知節,卻因眼盲未曾學得劍術半分,隻學了防止走火入魔的心法,而劍道之術全然為他自己琢磨的。

何為天才,大概就是下山曆練之時,偶遇滅災,握住劍柄那一刻,在妖魔身上打出的,毀天滅地傷害的少年祝如疏。

故而祝如疏的劍法幾乎是自成一派。

三人來回和她周旋,祝如疏動作輕盈懶散,逗狗那勁兒又來了。

就算是祝如疏,這麽打一輪也是厭倦了。

少年提劍預備著再給她最後一擊,誰知那個瞎眼老太婆突然攔腰跑出來,擋在了周小楹麵前。

這中途橫生的變故,是誰也沒想到的,尤其是沈若煙。

她作為正派,自然無法做到看到尋常老百姓在她眼前受傷倒下,於是反轉劍鋒對準祝如疏,想將其劍打落下來。

林鷺在原著中看到過這一段劇情,這個老太婆死的時候周小楹會發瘋,並且還會在殺伐中重傷女主後,最終結局是祝如疏發瘋將其手刃。

原著中這個副本結束得很快,手刃以後迅速將這個副本推入了結尾,有些爛尾的意思,因為其中很多東西都沒有講清楚。

但是這一躺跟祝如疏一起去了之後,林鷺總覺得在墓園中隱藏的關鍵信息裏,導致了原著中最後故事的結局。

是的,南宮信和沈若煙並非真正的男女主角,隻有祝如疏才是。

祝如疏最初暗戀女主,跟他們一路降妖除魔,卻在最後主角團合力鏟除魔女林鷺後,將男女主一同手刃了。

包括林鷺在內所有評論區的人都將其默認為是祝如疏的黑化行為是因為愛而不得,但是如今穿進來了,林鷺卻不得不省視這一切,真的是這樣的嗎?

祝如疏從來不會忤逆女主。

這是沈若煙自己估計都想不到,在迅速出劍的那一刻,祝如疏也迅速將劍收了回去。

沈若煙知道祝如疏功力高深,故而這一劍格擋卻用了不少於八成的力量。

林鷺卻一個閃身,她扯住礙事的裙擺,飛快往前跑,擋下了沈若煙那刺向祝如疏收不回來的一劍。

那抑製功力的法術讓我這具身體變得羸弱不堪,林鷺擋下以後更是噴出一口鮮血。

少女甚至在被刺中後還在想,祝如疏的黑化究竟源於何處?

林鷺猶如一隻撲火的蹁躚蝴蝶,驟然落下,跌墜在祝如疏懷中。

眼前有些模糊,林鷺發覺這是祝如疏第一次表情變得有些森然,但是看著的不是她。

那老太婆不是真的眼瞎,就是不太看得清楚東西,她看到了祝如疏的劍停下,也看到了林鷺擋在祝如疏身前。

“師妹!”沈若煙焦急向前想要察看少女的傷勢。

祝如疏卻將林鷺抱在懷中,抬眼森然,聲音也結了冰。

沈若煙也是第一次聽見祝如疏包含怒意的語氣。

“這便是師姐眼中的大義?”

祝如疏諷刺她為了保護一個瞎眼老太婆,將劍鋒對準同門,最終傷了林鷺。

沈若煙的腳步停在原地,說不自責是假的,師妹身體這樣弱,她那一劍重則會要了師妹的命。

雖說避開了致命之處,卻還是一劍下去讓她那無比脆弱的小師妹血流不止。

隻是放在任何一個角度來看,沈若煙做得沒錯,祝如疏也沒錯,林鷺更是沒錯,隻是每個人心中的想法不一樣。

千萬種想法堆疊在行動中,難免就會引發難以預料的結果。

林鷺也沒想這麽多,她頂多隻是條件反射性保護攻略對象,掙好感度的任務早已刻在她的DNA裏。

早在副本開始前,她就管係統兌換了受傷時刻暫時封閉痛覺的功能,隻是隻能維持幾個時辰。

係統美其名曰,主張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故而幾乎沒有任何攻略捷徑可以走。

簡而言之,這個係統除了布置任務,有跟沒有沒什麽區別。

沈若煙神色蒼白,張了張血色盡失的唇瓣,卻一個字吐不出來。

隻說。

“抱歉。”

林鷺這才意識到自己這行為給女主帶來多大的傷害,主要是她自己擋上去時沒想這麽多,隻想著再不用那個兌換的痛覺屏蔽,喵的就要過期了!

隻是眼下的狀況讓她不解,為何祝如疏會反應這麽大?

瞎眼老太見地上倒了一個,梗著脖子拄著拐杖上前,將周小楹心疼地抱在懷中。

老太婆的身子矮小佝僂,周小楹比她高不出多少,那模樣有些怪異。

她一把鼻子一把淚,痛斥起來。

“你們這些自視清高的仙師,若是真的會幫人,怎的就由著善惡不分!你們…!”

老太婆氣得一口氣說不完話。

大喘氣後又接著說。

“阿楹她分明…是個好孩子,你們到底為什麽這麽對她。”

老太婆原本就渾濁的雙目流下兩行濁淚,她聲音激動顫抖,瘦骨嶙峋,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周小楹身子一僵,緩緩轉動著頭過來看著瞎眼老太婆,眼神清明半瞬,認得了麵前的瞎眼老太婆。

“是……魏婆婆?”

魏婆婆一聽便熱淚盈眶。

魏先鳳是在場唯一一個知道阿楹過往的人。

阿楹的父母自小便對她不好,重男輕女,還時常因為她是個女娃子而打她。

當初魏先鳳住在他們家不遠處的小破茅草屋裏,她無兒無女也未曾嫁人,年紀輕時尚且還好,隻是這年紀稍微大些難免遭人非議,村中人大多都不喜歡魏先鳳,甚至厭惡她,覺得他不吉利。

甚至看後來年紀更大便眼神不好使,因為旁人的非議和排擠,她的性格便懷疑起來,不願意同他人來往。

隻有阿楹毫不避諱。

在阿楹還小之時,她家院中種了一棵杏子樹。

她第一次見到那小女娃,便是看到那孤零零的樹上結滿了又大又紅的杏子,女娃子坐在樹下的凳子上,望著她柔柔地笑。

魏先鳳已經許久未曾感受過旁人的善意,她怕相信以後迎來的卻是欺騙,所以她不信,她對小女娃惡語相向,眼色尖銳。

誰想阿楹第二日竟偷偷拾了院中的杏贈予她吃。

她拄著拐杖到阿楹家院外深窄的圍牆外時,卻聽見了鞭起鞭落的聲音,還有小女娃在院中哭喊著認錯,說再也不偷吃杏子了。

“這杏子是給你哥留的!你個混賬東西!你一個女娃吃這些做什麽?”

女娃母親的語氣鄙夷。

父親的鞭條揮在她身上。

那徹骨的哭聲,再後來許多時候都還回響在魏先鳳的噩夢中。

一牆之隔,卻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她老婆子風評不好,無論無何苦口婆心都沒人會相信。

她年紀大了,卻還是見不得那自小就吃苦的小女娃子被當成眾矢之首圍在中間,那些真正有罪的、惡毒之人卻逍遙自在。

魏先鳳含淚,聲音倉促沙啞。

“惡有惡報,善有善報,阿楹這種種都由我老婆子來承擔吧!”

阿楹處於半失智狀態,雖然眼眶裏在流淚,但是手卻不受控製地穿過了老婆子的胸口,口中念念有詞,其場景割裂又讓人震撼。

那老婆子估計都沒想到會死在阿楹手中吧。

阿楹還在碎碎念著:“是女子,不是男子…夫君我沒找到好的身子…”

老婆子驟然倒在地上,阿楹像是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些什麽一樣,在原地停頓幾秒後,也像發瘋失智似的胡亂攻擊人。

南宮信先是點了那幾個夢遊的人的穴讓他們暈倒,防止靠近棺材。

他也想做得像祝如疏一般幹脆,隻是這樣師姐定然會生氣。

沈若煙提著軟劍先一步衝上去跟阿楹對打。

林鷺窩在祝如疏懷中卻想,她這苦是不是白受了?

她擋劍的目的不隻是掙好感度這麽簡單,還有想要從根源上斷絕祝如疏因為沈若煙受傷而黑化,最終殺了阿楹這個結局。

隻是阿楹最終還是失智了,隻是這一次,瞎眼老太婆是她自己殺的。

而她卻似乎要所有人賠著一條命。

林鷺恐再生變故,便道。

“師兄,你…你快去幫沈師姐,她一個人肯定打不不過阿楹。將我放在地上便好,我…我無事。”

誰知祝如疏之時將她緊緊地禁錮在懷中,卻絲毫沒有要去幫沈若煙的意思。

他卻輕飄飄出聲,在耳旁問林鷺。

“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