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即便是淩晨時分,京市私立醫院的VIP套房廊道上也格外的熱鬧,連最高領導層都被驚動,連夜匆忙趕來以表示鄭重之意。

在醫生嫻熟的手法處理之下,孟懷謙已經包紮好了傷口,正麵色蒼白地躺在病**,他們這些人暫時還不能進去,隻能站在外麵,透過這門上的玻璃窗焦灼地張望。

梁潛是朋友中最後一個到的,他神色匆匆趕來,麵色陰沉如墨。

見他來了,程越壓低了聲音問:“警察那邊怎麽說?”他也難掩憤慨,“你那堂伯是不是瘋了,居然敢偷襲懷謙,他是不是活膩味了?!”

梁潛冷冰冰地說:“我去了一趟,暫時還在審訊,現在我也見不到,讓律師在那裏候著了。”

容坤罵了一句:“這都什麽破事!”

誰都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至少從目前已知的消息中,梁潛的這位堂伯已經跟蹤孟懷謙有一段時間了,今天不知道抽了哪門子瘋,居然趁著孟懷謙下車時,從背後撲了過去,用手中的匕首刺中了孟懷謙。

得虧孟懷謙及時反應過來,雖然很快將這位堂伯壓製住,卻也受了不算輕的傷。

好在事發後,孟懷謙也迅速地撥通了物業保安的電話,這才把他送來醫院。

盡管是深夜,可也驚動了一些人。容坤在來的路上,都已經接到了幾個電話,小心地詢問打探,孟懷謙是不是出了點事。

這個圈子裏的人都知道,一年以前,孟懷謙為了梁氏的穩定付出了多少心血,其中蹦躂得最歡的就是梁潛的這個堂伯,在公司裏在家族是四處奔走,就想趁梁潛出事的這個節點來為自己掃清障礙,也是那時,孟懷謙沒有手軟,一次又一次地摁住了他,否則等梁潛回來的時候,梁氏還是梁氏,隻不過已經不是他梁潛當家做主的梁氏了。

誰也沒有想到,梁潛的堂伯對孟懷謙記恨上了,竟然出了這昏招。

“你覺得是破事。”程越扶額,語氣仍然算不上好,“那在梁宗平心裏可不這樣想,他可不是就差那麽一點,一步登天了麽?”

程越又看向梁潛,“阿潛,說實話,這個節骨眼上我不該說什麽,但現在懷謙就躺在裏麵,有的話我不說我心裏不痛快。你現在回來一切都好好的,可都是懷謙在忙裏忙外,不然就你堂伯那個德行,這一年要是沒人壓製住他,他早就把梁氏啃了個精光。”

梁潛麵無表情地聽著。

程越的意思他當然聽得懂。

容坤默不作聲。眼前這個事情太過突然,令人措手不及,他還沒緩過來,當然不會隨意發表任何的意見。

……

淩晨,醫生叮囑了幾句後離開,他們三人才被允許進了病房,孟懷謙躺在病**,衝他們扯了扯唇,聲音有些沙啞,“沒多大事,皮外傷而已,別一副我死了的喪氣模樣。”

“你還能開玩笑,那看來真沒什麽問題。”

程越說著就要伸手故意去按他的傷口,卻又停下,罵了一句,“一個個的,可真不讓人省心!”

孟懷謙笑了一下,又沉聲叮囑道:“現在還早,跟奧朗那邊的公關聯係一下,要封鎖一切消息,我爸媽在國外度假,這件事我不想讓他們知道,免得壞了心情,又引起軒然大波。”

“嗯。”程越應了,“還好孟老跟申姨這會兒都在國外,不然這事不知道要鬧多大。”

孟懷謙的目光越過正靠著牆壁垂頭思索的梁潛,定格在了異常沉默的容坤身上,喊了他一聲。

“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你也一定能辦得到。”

容坤低聲:“你說。”

“無論你用什麽辦法,這件事不能讓她知道。”

孟懷謙仍然感覺到疼痛,他緩慢卻又鎮定地說,“我不想讓她知道,哪怕一星半點都不要。她要一周後才回京市,那時候我應該也出院了,如果醫生還是要我修養,我會跟她說我去出差,總之,別讓她知道。”

他又看向程越,“你們都對好口供,這段時間不用特意不去小苑,她會懷疑,還是去一兩次,但,無論誰問起我,都不要說漏了嘴。”

這是他的真心話,否則他也不會多次強調,還如此的耳提麵命。

在場的人都聽得出來,孟懷謙根本就不想讓池霜知道,他恨不得封鎖所有的消息,如果不是事出突然,他不會在這個時候惹她著急、擔心,還好她不在京市,否則這件事要瞞住她也不太容易。

容坤錯愕不已,幾個朋友是什麽性子他再清楚不過,本來他還有點兒懷疑這小子是想玩苦肉計這一套——這不能怪他,他真發自內心地覺得,懷謙現在有點瘋,真為了獲得池霜的憐惜走這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現在見孟懷謙如此鄭重其事地囑咐,他那點疑慮也被打消。

既然都要瞞著女主角,那這苦肉計演給誰看?難不成演給他們三個男的看嗎?

“我知道,你放心。”容坤點頭,“既然你都決定好了,那這件事肯定不會聲張,我跟池霜聊天時也會多加小心,她現在不在京市,想要瞞著她並不難。”

孟懷謙的目光轉向程越。

程越嘴上沒個把門,很容易就泄露。

程越無可奈何地舉起雙手,又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先說好,池霜如果知道了,那消息的來源必定不是我,我等下回去就服用啞藥,沒跟你開玩笑。”

孟懷謙蹙眉,糾正:“她不會知道,沒有如果。”

程越跟容坤對視一眼,都很無奈,這什麽人啊,就差要他們拿把刀把手指割破發血誓了——從頭到尾擔驚受怕的可都是他們,池霜現在搞不好還在做美夢呢!

果然有異性沒人性。

從頭到尾,梁潛都沒有說一個字。

他隻是像一張弓,安靜地停靠在角落裏,他不動聲色地打量每個人的表情,每個人的話語。

“走吧。讓懷謙也好好休息。”過了片刻後,見時間也不早了,容坤提議,“反正他這邊也沒什麽大事,我們都湊在這裏反而引人注意。走吧。”

三人往病房外走去。

梁潛刻意地落後兩人一步。

在即將踏出病房的那一瞬間,福至心靈,他猛地回頭,難以置信地看向病**的孟懷謙,兩人對視,孟懷謙眼裏一派平靜無波像看死物一般看他。

梁潛驟然明白過來。

孟懷謙又怎麽敢在跟霜霜的關係還沒明朗化時使這種不入流的手段。

這不是苦肉計,而是……

還擊。

他那個堂伯怎麽可能輕易近得了孟懷謙的身。

以孟懷謙的謹慎,又怎麽可能明知有人對他懷恨在心,他還如此掉以輕心。他如果是這樣的性子,以奧朗繼承人的身份,早已經死了百次了。

之所以沒解決梁宗平,可能等的就是這一出。

是他的疏忽,他竟然忘記了,在他想要申請調取監控視頻的時候,可能孟懷謙立刻就收到了消息。他想做什麽,他這位多年的好友又怎麽可能猜不到。

心思不可謂不縝密,簡直就是天時地利人和。

或許,正是因為霜霜不在京市,他才會趁這個時候還擊。多好,就連他們的兩個朋友現在對他都沒有半點懷疑了。

以後,當他想要自損八百傷敵一千拿出這個視頻公之於眾時,他完全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畢竟,如果不是孟懷謙,他回來誰還認他是梁氏的梁總,為此,孟懷謙還被他的堂伯記恨上,還受了傷住了院。

行!

行!!

梁潛微微一笑,緩緩地對著孟懷謙豎起了拇指,徹底地服氣。

他不算虧,輸得更不算冤枉。他這個多年好友,恐怕早在對霜霜動了心思時,就已經算計好了要掃清一切障礙,而這最大的障礙,就是他。

處心積慮、狼子野心。

兩人隻隔了幾步的距離,卻仿佛是已經撕咬過對方的、正在短暫休息的野獸。

他們彼此警惕,又彼此仇視。誰如果妄想抬起利爪,對方便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前來,鬥得你死我活。他們曾經是最默契的朋友,而當有一天這份情誼不再時,所有過去對對方的了解,都會變成一支又一支的冷箭,直到刺穿對方的喉嚨,再無聲息。

梁潛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麵無表情地收回手,即便手中的牌再也打不出去了,也不代表最後輸的那個人就是他。

孟懷謙冷淡地看著梁潛。

他明明是躺在**,卻仿佛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梁潛,隻待嗤笑一聲——

你算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