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任何事都有時效性。

如果梁潛跟許舒寧是在池中小苑以外的地方意外重逢,那這件事帶來的震撼將大打折扣,所以他們兩個人隻能在她的地盤重逢,隻能在梁潛最措手不及的時候見到許舒寧。

這件事操作起來看似簡單,卻也有一定的難度。

以梁潛的性子,以他們如今的關係,他並不會厚著臉皮經常過來餐廳惹她心煩,她也看過許舒寧的資料,許舒寧並不是需要在營業時間四處走動的服務員,而且,餐廳員工上班都是兩班倒。

想想看,即便她作為老板,幾乎每天都去餐廳,如果不是手表這事太棘手經理不敢拍板決定,她跟許舒寧至少短時間內都不會有正麵碰上的機會。

池霜略一思忖,撥通了容坤的號碼。

容坤先發製人:“池老板,先說好,你興師問罪可不能找我這個無辜的人。”

“行了,知道你無辜。”池霜懶懶地說,“我是那種胡亂掃射的人嗎?”

容坤心想,你是,你是。

嘴上卻笑道:“那必然不是,怎麽,給我打電話有什麽事要吩咐?”

“但是畢竟是在你包間發生的吧?也是容總你做東組的局吧?”

池霜不等他回複,便直接問道:“所以,這件事,公了還是私了?”

容坤心裏叫苦不迭,試探著問:“怎麽個公了私了法?”

“公了就是我這邊報個案,讓警察來處理。”池霜淡淡說道。

容坤不假思索地回:“別別別,還是私了吧。”

就這麽點爭風吃醋的小事,還是不要給人民警察添麻煩了,免得傳出去了讓人笑話。

“私了麽。”池霜停頓幾秒,“那到時候我這邊走了程序後,得麻煩容總你呢,就跟程總還有那位梁總一起過來一趟,你們都確定沒問題簽了字,這就完事了。怎麽樣,不算麻煩吧?”

容坤仰天長嘯,“真想跟他們割袍斷義啊!”

池霜被他逗笑,“那沒辦法,這次不弄嚴肅點,下回又在我這兒落下個什麽東西,那我這店幹脆別開了唄。”

容坤自然也能理解她,微微地歎氣:“池霜,其實吧,阿潛就是一時糊塗。”

“那你們得讓他清醒清醒。”池霜可不吃這一套,語氣譏諷,“難道他的失憶症還沒好,要不讓他再去大海裏泡幾天?”

容坤:“……”

“不說了,我這邊還有事呢。”

腦子裏有了清晰的計劃後,池霜開車前往老城區,這次回來除了從爸爸媽媽這裏獲得一些安全感以外,她自然也有正事要做。

做生意的人永遠都要比顧客提前進入到下一個季度。

現在的月餅都做得花裏胡哨,層不出窮的花樣。

她還是覺得兒時令她口水泛濫的老式月餅更得她的喜愛,所以這次回來也是順便探訪一下這邊老字號的餅店,看能不能有進一步的合作。

在郭記呆了好一會兒,出來後,就接到了孟懷謙的電話。

“吃飯了嗎?”

池霜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你這個人一點兒都不虛心,前幾天不是才跟你講過,你第二大的缺點就是太無聊!”

一天天的,給誰請安呢?

每一通電話消息的開場白就是吃了嗎、醒了嗎、睡了嗎。

“孟總,我想采訪你一下,你都沒想過要改掉這個缺點嗎?”她真誠地詢問。

孟懷謙輕笑,也坦率地回答:“不是沒想過,但應該很難,我這個人確實很無聊。”

他有很多很多的廢話想跟她說,但又怕她不喜歡聽,所以隻能挑選著他認為不會出錯的話題入手——無外乎是一年四季、一日三餐。

偶爾也想要坦露自己的真實情緒,卻怕嚇到了她。

或許在她的心裏,他隻是一位普通的追求者。

既然如此,他又怎麽能不擺正自己的位置。

池霜手搭在方向盤上,一下一下地點著,心想,可不是。如果,如果她跟孟懷謙不是以這樣的關係認識,這個人是絕對不會在她的考慮名單內的,長得帥又怎麽樣,這一張臉遲早會看厭,有錢又怎麽樣,她又不缺這個。

“……算了。”池霜歎氣,“勉強一個無聊的人變得幽默,那最後受苦的人還是我。”

“謝謝理解。”孟懷謙又問,“我沒有催你的意思,就是想問問你,大概會在家裏呆幾天。”

“你也沒有立場催我呀。”

池霜習慣性地嗆他一句,“應該會呆一個星期吧,正好我有個高中同學要結婚,以前我跟她關係還不錯,這不得過去捧捧場嗎,而且,最近京市熱得人都快化了,一對比,我老家都能算是避暑勝地了,一點兒都不誇張。”

“好。那你回來的時候能跟我說嗎?”

“行啊。”池霜爽快地答應,又揶揄他,“昨天我讓跑腿給你送的鍋貼好吃嗎?”

孟懷謙一頓,語帶笑意回:“味道很不錯。”

“那當然咯。畢竟是我在京市最喜歡吃的一家。”池霜悠悠感慨。

她語調微微上揚,就像是一根羽毛,輕輕地撓了孟懷謙一下。

“你喜歡的,肯定是好的。”

電話這頭的孟懷謙坐在辦公桌前,伸手,愉悅地用指腹點了點小豬擺件的腦袋——如果池霜哪天過來的話,就會看到桌上的小豬擺件是這樣的眼熟。

“我喜歡的時候,它肯定是好的。”

池霜微笑強調,“當我不喜歡的時候,在我心裏,那就是爛的,沒辦法,就是這麽自我,所以我希望我喜歡的一切,都不要驕傲,就比如這鍋貼,老板就是不忘初心,幾年來都是保持著同樣的水準,那我就會一直光顧咯。”

也不知道孟懷謙有沒有聽懂她的意思,他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我讚同你的觀點,所以,我也認為這家鍋貼店有很大發展的前景,以後肯定會在京市屹立不倒。”

池霜唇角揚起。

這個臭東西,才批評他無聊,現在倒是變得有那麽一點意思了。

“也得有人慧眼識珠要投資才行呀,你說對吧,孟總?”她眉眼彎彎地調侃他,陽光正好照在她的胳膊上,如果是以往,她早就關上了車窗,可此刻,大概是電話那頭的人是他,她居然伸出手,讓自己觸碰到更多的陽光,真暖和,真舒服啊。

嗯。

孟懷謙,你說得對,這個世界是真實的。

我是。

你也是。

梁氏集團。

張特助神情忐忑地來到辦公室向梁潛匯報情況,池中小苑就在梁氏附近,其實池小姐對他一直都很客氣,還曾經幫他拿到過演唱會的票,所以,在梁總沒有回來之前,他也會去小苑捧捧場,一來二去就跟餐廳的人熟了,池小姐每回見了他也會跟他說話,今天他去了一趟,沒在餐廳見著她。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梁潛疲憊地揮了揮手,他了解霜霜,所以在包廂裏故意落下手表,他也猶豫了許久,可除了這樣做,他也找不到別的理由去見她。事到如今,他也隻能像從前追求她一樣,用這些拙劣的法子。如果他能想到更好的辦法,又怎麽會這樣做呢?

他正在沉思下一步該如何做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他律師的來電。

“梁總,東西拿到了,已經發到了您的郵箱中,您記得查收。”

“好,我知道了,多謝。”

他是那場事故的當事人,想要向有關部門申請調當時甲板上的監控視頻不算難事,但也要經過層層手續。不過好在還是有了好的結果,如果不是孟懷謙覬覦霜霜,他是絕不可能走出這一步的。

這也是他手裏的一張牌,一張會讓孟懷謙名譽掃地的牌。

到最後他寧願自損八百,他也要傷孟懷謙一千。

他希望他這輩子都不要打出去。

一切全在霜霜的一念之間。

他可以接受霜霜短暫地跟孟懷謙在一起,卻無法接受霜霜最後真的跟這個人修成正果。如果孟懷謙將他最珍視的人都搶走了,他即便拿回了公司所有的控製權又有什麽意思呢?

在池霜進入他的世界之前,孟懷謙一直以為自己是喜靜的,他也享受在結束了忙碌的工作後獨處。的確,就像她所說的,他是一個很無聊的人,他的娛樂活動很少,更多的時候都是跟幾個朋友一起喝酒聊天。

現在她不在京市,他似乎也閑了下來。

不用下班後等她召喚去買她喜歡的食物,也不用搬運她的快遞——自從她將手機設置成勿擾模式後,她理直氣壯地將所有的快遞都填了他的地址跟電話。

她說,她以前的助理都會幫她處理這些瑣碎小事,似乎已經坦然地將他當成了她生活上的助理。

可能是這幾天她回了家,她的快遞都少了很多。

這樣的閑,卻也有些空。

下班時,他接到了電話,神情波瀾不驚地聽完後,隻平淡地應了一聲便掛了這通來電。他沒讓司機開車,自己獨自一人圍著曾經熟悉的路段走了幾圈,經過母校時,他將車停在附近,不知今天是什麽日子,學生們都提前下了晚自習,一群接著一群的穿著校服的學生從裏走出。

校門口異常的擁堵,全都是來接孩子的家長。

他沉默地點燃了一根煙,卻沒有抽,隻是任由它燒至盡頭,這才驅車緩緩匯入車道。他回來得不算早,最近都沒有住酒店套房,這小區幾乎都是早出晚歸的住客,地庫也異常的安靜。

他推開車門下車,正要鎖車時,一道躲在暗處很久的黑影猛地朝他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