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準十六強
周二晚間,富爾隊到達了冠軍聯賽小組賽最後一輪的對手所在的城市。賽前那個“軋帳篷”計劃隻實行了一天一夜,就被老莫強行製止了。不過,他可不是出於愛惜球員的考慮,而是心疼他那在一夜之間消失了一半的自然草坪——誰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幹的,但大家對他的“善行”都感激不盡。老莫死活不讓老喬再將那個倒黴計劃進行下去,他把球員趕出了俱樂部,蹲在一大片光禿地上哭了兩個鍾頭,一回到辦公室就發誓一定要查出那個“幕後黑手”!
但吳震喬篤信,除了他和當事人,永遠也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是哪一雙手在一宿之間精神百倍地消滅了那麽一大片草皮。他第一次覺得晚上睡不著也挺好的。
冠軍聯賽小組賽最後一場,富爾隊隻要拿到一分,就能在十六強中占得一個位置,誰都知道那意味著什麽,老莫對此最為清楚,他老早就在球員們麵前雙眼發光、毫不避諱地說過:“錢!是一疊疊的錢!”
所以,現在,進入十八人大名單的球員都擦著口水期待著能在這場比賽之後把自己的冠軍聯賽行程繼續下去,而不是就此嘎然而止。
隻要拿一分就能出線!那,是為一分努力,還是為三分拚搏?
“雙刃劍”開始起作用,富爾隊分成了三派,除了馬蘇認為該安於零分、努力祈禱外,另十七人劃分為“一分派”和“三分派”,三派為使自己的觀點取得統治地位,從酒店一直爭吵到更衣室,在發展到相互掐脖子時分,才被匆匆趕來的老喬強行平息了下去。
老喬對三派一視同仁地采取了“殘酷鎮壓”的政策,但當弟子們準備好隨時放棄自己的信仰,悉心恭聽他的吩咐時,他卻聲東擊西,顧左右而言他。一直到開完會,大家準備上場,也沒人鬧明白教練的確切指令是什麽。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艱苦的比賽,因為關於采取什麽態度來踢這場球,場上的和替補席上的,都雲裏霧裏。很快,富爾隊就丟了一球。
“怎麽回事,馬蘇?”李霆霄衝馬蘇喊,剛才丟的那球他完全沒上去卡位防守。
馬蘇輕鬆地聳聳肩。
場上的富爾球員基本都處於茫然之中。諾裏斯看情勢危急,忙跑上前,對正在拚命甩著頭發的前鋒杜若明道:“得進一個!”
富爾隊在六分鍾後扳平了比分,來自裘球的一腳遠距離任意球。
但他們剛慶祝完不到一分鍾,城門再次失守,這次失位的仍舊是馬蘇。
“馬哥,你不能總是發呆啊!”宋路急得對他大喊。
“誰發呆了,我這是在祈禱!”馬蘇回道。
諾裏斯再度火急火燎地跑到杜若明麵前,“還得再進一個!”他賠笑道。
四分鍾後,李霆霄創造了一個點球,他親自操刀將球罰進。
對方的攻勢並沒有因兩度被扳平而有所消減,在主場球迷的助威聲中,很快再度取得了領先。
不過這次是富爾隊幫助他們進的球,來自馬蘇的烏龍!主隊球員都對這個看上去是來觀光旅遊的對手充滿了好感,甚至在慶祝進球的時候想要拉上他一起狂歡。
宋路忍無可忍了,但他向來對馬蘇恭敬有加,此時道:“馬哥,咱還踢不踢啊?”
“祈禱!”馬蘇諄諄教導,臉上沒有絲毫愧疚不悅之色。
“再祈禱你就把我們都祈禱進地獄了!”李霆霄眼神狠厲地掃過他。
諾裏斯雙手叉腰地站在原地,思索著是不是要再次上前去對杜若明說一聲,他覺得不好意思再開口,但為了球隊的利益(和“嘩嘩”的錢幣),他最後還是跑了上去,“再進一個!”他幾乎是一副奴顏婢膝樣。
前兩次都默然點頭的杜若明這次沉不住氣了,“你們還有完嗎?前麵進一個,後麵就丟一個,哪輩子是頭啊?”
諾裏斯賠著笑,退回後場。
十三分鍾後,終於由杜若明扳平了比分,他的一記頭球直掛球門左上角。
三比三的比分一直持續到加時。大家看到“勝利”在望,都大聲相互鼓勵。然而,就在補時結束前三十秒,他們的笑容都凍結在了臉上:球門再次被攻破,對方頭球接力,取得了第四個進球。
富爾隊全隊都呆住了,除了諾裏斯之外。確切說,他已經驚愕地無法掌控自己的言行。他跑到杜若明跟前,滿頭的辮子上滴著汗水,“再進一個!”
杜若明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腳,氣道:“還進什麽進,你看看還剩幾秒!”
再次開球後,不到五秒鍾,裁判就吹響了比賽結束的哨聲。富爾隊球員大失所望地用球衣擦著汗,隻有馬蘇神態自若。隊友們本想暴捶他一頓,但因極度地沮喪,使得每個人連抬一抬手臂的力氣也不願意付出,馬蘇總算逃過一劫。
大家開始打聽同組另外一場小組賽的結果,有回應說因為當地球場停電,那場比賽被延遲了一個小時,現在還沒有結束,目前比分是3:0。
所有人都絕望了。到了車場,準備乘坐大巴回酒店時,發現他們租用的大巴蹤影全無。
老莫連忙打電話,司機在電話裏告訴他,由於他們的租金隻交付了一半,現在他去拉另一批生意,返回酒店一事敬請自行解決。
老莫氣得跳腳,但跳腳也不能化解問題。他打起精神,又打了一個電話,向另一家出租公司租用大巴。
體育場已經關閉,一隊人馬隻好站在暮色四合的圍牆外等著大巴的到來。由於比賽的失利,冠軍聯賽前景的無望,每個人的臉色都如喪考妣,二十幾個人的隊伍,無一人言語。
馬蘇打破了沉默,“讓我們祈禱吧!”
“是的,”杜若明無力地抬起頭,“也許這大巴需要通過祈禱才能快點來。”
“我是說為比賽!”
“我們已經出局了不是嗎?”謝琳雙眼失神地道。
“不!”馬蘇拍了一下手掌,“那邊的比賽還沒有結束,隻要他們是平局,我們還是會晉級!”
“可現在實力強的一方3:0領先,剩餘時間也不多了,根本不可能扳平!”宋路道。
“所以才需要祈禱啊!”馬蘇熱心地道。
沒有一人對他的熱心作出積極回應,隻是單純希望大巴快點來,好早點離開這黴氣籠罩的不祥之地。
“反正也沒事幹,”馬蘇依舊在鼓動,“默默祈禱兩句也花不了多少力氣。”
大家想他說的也在理,就開始心不在焉地或嘟囔或默想地禱告起來,但沒人相信會有奇跡發生,那一場3:0的比賽結果會神話般地變成3:3。
天空突然有雨絲灑落下來。
“誰祈禱下雨了?”方光亮抱怨道。
“別分心,別分心!”馬蘇叮囑大家。
但軍心顯然散了,眾人都謀劃找一個避雨之地。深秋時節的雨不是好受的。
“不能走!”老莫張開雙臂阻止,“大巴來了會找不到我們!”
大家隻好繼續站在圍牆邊,在越下越大的雨中嘟噥祈禱,雙眼焦急地向馬路兩邊的盡頭處張望。
“又進了一球!”一直在電話中關注另一場比賽形勢的老莫叫道。
宋路差點跌倒,“就說根本沒用!祈禱是自欺欺人!現在是4:0了!”
“現在是3:1!”老莫道。
“啊?”眾人麵麵相覷了若幹秒,猛地爆發出了一陣雷鳴般的歡呼。
“祈禱有用,大家別放棄!”方光亮也來了精神。
看到了星點希望之光的富爾隊員不再抱怨,也不再心不在焉,雖然頭頂的雨越下越大,雖然依舊認為按常識再扳兩球的概率和老莫凡事言而有信的概率一樣小。
“又進了一球!”老莫叫道,“3:2!”這次他也忍不住激動,和老喬蹦跳著擁抱在一起。
眾人歡呼後,更加靜心用力祈禱,任從外到內全被浸透的全身瑟瑟發抖也無絲毫怨言。
“我的天!”老莫叫了一聲。
“又進了?”裘球連忙問。
“是到補時階段了。”老莫應道。
士氣一時間受到了打擊,大家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必要繼續祈禱下去。
“天啊,”馬蘇朝天空張開雙臂,“再進一個我們就是十六強了,幫幫我們吧!”
吳震喬激動地跑過去拉住他的手臂,瓢潑的雨水打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你是基督徒嗎?丹尼斯一定很高興認識你!”
“我不是!”馬蘇道。
“3:3!”老莫大叫了一聲,興奮地差點扔掉手中的手機。
有五秒,隻聽得到雨的“嘩嘩”聲,而後反應過來的眾人都欣喜若狂地團團直轉,對奇跡的發生難以置信。
早已沒有人因為比賽的失利想揍馬蘇,相反,現在他成了英雄,每個人都爭相與他擁抱,表達敬仰之情,連老莫、老喬也主動上前與他握手。
那一場比賽最終以3:3收場,富爾隊也可以借此東風以小組第二的身份進入冠軍聯賽的十六強。
又過了半小時,租用的大巴姍姍來遲。中途順路跑去和情人約了個會的司機本來膽戰心驚,害怕會被久等的客人暴打一頓,特別是當他遠遠看到他們是在雨中等待時,恐懼更是牢牢占據了他的身心,如果不是自己的汽車已經駛入那些“落湯雞”的視野,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調轉車頭,逃之夭夭。
但今天他的神經係統注定要接受一些考驗。當汽車的門打開,那些濕漉漉的家夥跳上來時,一個個興高采烈的模樣把他驚得趴倒在方向盤上。他們快樂地跟他打招呼,並誇讚他“來得真及時”,司機眨著驚愕的眼睛,不解地直抓頭。
汽車啟動,以“S”型的行進路線開出去一百多米後,才逐漸穩定。傾盆大雨中,路上的行人都不知道,在那一輛外表恢複正常的大巴裏,載著一群癲狂狂歡的足球界人士,和一名被癲狂狂歡折磨得幾近癲狂的眩暈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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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強”就是不一樣!城市居民們都發現富爾球員們現在連走路的樣子都變拽了,隨時都顯出一副酷勁十足的模樣。
“哼,去年還是八強呢!”有一個看不過去的居民道。
“進得那麽曲折,可以理解。”另一個人道,“不過,恐怕會有大打擊等著他們,瞧好吧。”
果然,兩天後,富爾球員的鼻孔又重新朝向了地麵,打擊他們的是關於晉級獎金的發放。
“進入十六強,每人獎金三萬。”賽前老莫是這麽說的。
“已經進入十六強了,大家盡情狂歡吧。”賽後老莫是這麽說的。
大家想知道那“三萬”的影子到哪裏去了。
“你們看見那片新植的草皮了嗎?”老莫指了指訓練場。
大家點頭,完全莫名其妙。
“它們很貴的!”老莫別著手,踱著步邊離去邊道,“它們很貴的!”
醒悟過來的眾人氣得將可以抓到手中的東西狠很地砸在了地上。
現在,富爾球員的氣質由“拽”直線過渡到了“衰”,城市居民們發現他們一個個垂頭喪氣。
“哼,去年還八強呢,瞧這熊樣!”看不過去的居民道。
“進得那麽曲折,可以理解。”另一個道,“不過,一被打擊就這樣,確實挺‘熊’的。”
另據目擊者透露,曾看到富爾隊的“未來之星”吳震喬在街道上狂追隊友陳知宇,口中大叫著“還我三萬塊”。由於此消息非官方,所以無從考證,如作轉載,責任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