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嚴肅會議

球員們在會議室裏等主教練開會已經等了半個小時,有的打起了瞌睡,有的滑躺在椅子上,有的在交頭接耳地大聲交談。混亂的場麵致使老喬進來後,用了五分鍾才讓眾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相信大家已經意識到性命攸關了吧?”老喬掃視著底下坐著的眾弟子。

“教練,樓內著火了嗎?”陳知宇緊張地問。

“報警器沒有響,”謝琳抱著雙臂,“應該是發水了。”

“報警器也會在發水時響,可是現在什麽聲音也沒有。”杜若明道。

“給我打住!”氣得雙眼發綠光的老喬大喝了一聲,“我在說冠軍聯賽!還有兩天就是小組賽的最後一場,難道你們就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我們當然有,”馬蘇放下二郎腿,“可是經理的信用不允許我們有什麽想法。”

“咳咳,”老喬道,“這個……我們最好還是關起門來討論這個。”

“門關著呢,教練。”助理教練之一討好地道。隻換來一記瞪眼。

“好了,現在請大家看幻燈。”老喬朝剛才那位被瞪的家夥一點頭,後者趕快放下噘著的嘴,匆忙翻找幻燈片。

室內的燈被全部關上了,幻燈屏幕亮起,跳出來一幅帕麗斯·希爾頓的比基尼照片,觀眾席間一片口哨聲。

“錯了!錯了!”老喬氣得跳腳。

“放映師”趕快手忙腳亂地換了一張,出現的是一支身穿藍衣白褲的球隊首發照。

“他們的麵孔一定不陌生吧?”老喬問。

黑暗中鴉雀無聲。

老喬的頭頂冒起不祥的預感,他點名謝琳來回答他的問題。

“教練,您不是真的要我回答吧?”謝琳聲音發顫地問。

“你以為我叫你名字是準備請你喝咖啡嗎?”

“哪兒有咖啡?”明顯來了精神。

老喬哼了兩聲,抹了一把鼻子,“不想被扔出去就趕快回答!”

“這個……隊……好像有點眼熟……是吧,方哥?”

方光亮在黑暗中哆嗦了一下,“是……是有點眼熟……”

“那到底是什麽隊?”老喬不住地叫自己要“忍耐”。

“我想小喬一定知道。”方光亮道。

吳震喬小聲抱怨:“我不知道!”

這句話老喬聽見了,他氣得摸著鼻子。還好這時馬蘇站了出來。

“我知道!”他起身向講台走去,被黑暗中的一隻腳絆了一跤,極速地飛向了講台,跌在屏幕上。但他沒有計較這個惡作劇,而是頗具紳士風度地站直身,理了理衣服和頭發,清了清嗓子,靜止三秒,突然打了個響指,立即有一束舞台式燈光打在了他的身上。“請大家認真看,首先,這不是一支國內球隊,因為他們的胸前廣告是英文,目前就我們所知,國內的俱樂部還沒有一家的胸前廣告是英文。結論:這是一支外國球隊。”

在場的其他人都點著頭,但內心其實一片茫然。

“第二,”馬蘇接著道,盡力抓住這個顯擺機會展示出翩翩風度,“注意背景看台,有一麵旗幟是M國國旗。結論:這時一支M國球隊。”

“也許那是他們對手的旗幟。”諾裏斯道。

“有可能,”馬蘇顯出海納百川的儒雅,“但是注意,這個角落有個廣告牌,圖標顯示那是我們的讚助商‘要你好看’。結論:這是我們的主場,這是M國的球隊。其實這場比賽就是一個月前在主場和M國米斯提隊的冠軍聯賽小組賽。”

老喬帶頭鼓掌。室內燈光亮起,馬蘇走下講台,和祝賀的人群握手擁抱,外帶簽名。看在全隊就他一人是個明白人的份上,老喬對他的拉風行為采取了百分之百的容忍態度。

喧鬧平息後,老喬重新走回講台,“最後一場小組賽,我們要遠赴客場。現在隊內的傷病情況良好,我們也隻要一個平局就能出線,但依然不能大意,翻船往往就在陰溝裏。”

“是的,教練!”陳知宇突然插了一句,但因為是肯定的回應,老喬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陳知宇慷慨陳辭:“關於‘陰溝翻船’,我的教訓老深刻了!我小學三年級那會兒,在學滑冰,冬天的時候,就在結了厚厚一層冰的河麵上練習,有一次,我看到一個水溝裏也結上了冰,就想那麽寬的河麵都冰凍三尺,這裏的冰也肯定薄不了……”

老喬嗅到了“跑題”的味道,但陳知宇正說得起勁,旁人完全插不上嘴。

“於是我換上了冰鞋,在上麵酣暢地滑起來,就在準備作個三百六十度旋轉跳的時候,突然感到雙腿冰涼,低頭一看,發現兩隻腿至膝蓋正在冰水中泡著。天呐,這不叫‘陰溝裏翻船’叫什麽!”

老喬作了個深呼吸,“你說完了嗎?”

陳知宇眨巴了兩下天真的眼睛,“說完了。”

“很好!”老喬突然笑容消失,“給我把他抬出去!”

兩個正嫌無處用武的助理教練連忙撲上去,一頭一尾揪住陳知宇,將他抬了出去,任其掙紮求情,毫不理會。

“這就是跑題的代價!”老喬以“殺一儆百”的氣勢道,下麵果然一片寒栗的靜謐。

門上響起了抓撓的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積聚到那兒。老喬聽了一會兒,問:“誰把貓帶俱樂部來了?”

門外傳來陳知宇的哀求聲,“教練,您讓我進去吧,我知道錯了……”

一聽見這聲,老喬立即回歸了正題,“上次我們在主場也隻拿到一分,這次客場,取得一分的難度要大好幾倍,你們作好心理準備了嗎?”他的眼睛一個一個地走過在座的球員,落在他視線焦點裏的人無不打一個寒顫。

最後,老喬看定諾裏斯,“諾裏斯,你向來以意誌頑強著稱,現在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諾裏斯瞪著他銅鈴般的眼睛,一臉找不著北的表情,“教……教練,我的意誌……其實一般……”

“好吧,”老喬也不跟他爭論,“說說你的想法。”

“想法?我想一分應該不成問題吧……”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

“我……”諾裏斯絞盡腦汁,“我想我們有這個實力……”

“在主場我們也隻不過拿到一分!”

“是……是的……一分……那個……”

“你怎麽能確保在這種形勢對比下,在客場也鐵定能得到一分?”

諾裏斯被逼問得咬住嘴唇,淚花開始在眼中泛起。

“為什麽?為什麽這麽肯定?”老喬還在問。

諾裏斯已經露出了哽咽的跡象。

“要是我們沒有取得這一分怎麽辦?”老喬還沒放過他。

諾裏斯終於頂不住壓力,“哇”地一聲倒在了吳震喬懷中,嚎啕大哭。

其他隊員都嚇了一跳,特別是正在打瞌睡的幾位。他們見諾裏斯的慘狀,無不暗暗怨責老喬的“精神折磨法”。

“這是個好兆頭,”隻有老喬不為所動,依舊氣定神閑,“說明諾裏斯還有感覺。”

其他球員都抹了抹鼻子,想問問這句話的言外之意。

“但是他的樂觀不值得借鑒,”老喬繼續道,“因為這顯然會是場惡戰,拿分有若虎穴奪子,很可能我們回來的時候,除了鴨蛋和傷病外,什麽也沒有。”當然教練的職責不全是嚇唬,他忽然話鋒一轉,語氣猛地加重了若幹倍,“可是,我們去的目的是拿分!拿分!不拿分就成仁!”

“不用這麽嚴重吧!”裘球小聲道。

“現在,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老喬道,“上次大家都跟他們有過直麵交鋒,已經不陌生,你們認為什麽樣的戰略比較適用於對付這支球隊?”

“這不是教練的活嗎?”坐在吳震喬身邊的李高嘀咕了一句。

隻聽老喬道:“難道你們就一點也不用想嗎?”

“媽呀!”李高抓住吳震喬的手臂,“他是怎麽聽到的?”

老喬讓眾人自由發言,但無一人應聲,相反,底下一幹人的眼神一個個地變得呆滯起來。

老喬又等了一分鍾,還是沒人說一句話,於是他語氣平淡地道:“不發言的人,會後繞場跑五十圈……”

“很好,很好!”老喬敲著講台讓大家安靜,“一個一個地說。”

杜若明第一個舉了手,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因為激動臉頰漲得通紅,“教練,米斯提隊有個世界級的前鋒,就是第一回合一人獨進兩員的那個,我們將他挖來,就折了對方的矛頭,一杆槍沒有槍頭,等於鳥沒有翅膀,到時三分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了。”

“挖前鋒肯定起不了什麽作用,”謝琳道,“得挖後衛。”

“門將!”宋路若有所思,“門將!”

“我看把他們全隊都挖來豈不是更好?”老喬道。

眾人齊點頭,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老喬氣得在講台上轉了兩圈,看見兩個助理教練也在讚許地頻頻點頭,用教棒在他們頭上各敲了一記。

“能提點有建設性的意見嗎?”馬蘇說出了老喬的心聲,“誰出轉會費?你?你?你?”他依次看向剛才提議的三個家夥,那三位忙裝作毫不知情地環顧左右。馬蘇接著道:“就算咱們出得起轉會費,人家也要肯放人!再說夏季轉會市場一個月前已經關閉,你們是想違規操作呢,還是想暗箱操作?”

一番言語引來老喬的認同,也使得那三個出餿主意的家夥頗覺慚愧,無地自容。

“我想你心裏一定有了底,是吧?”老喬親切地問馬蘇。

“那當然!”馬蘇胸有成竹地回應。

“好,好,跟大家說說。”

所有人都將期待的目光投向了馬蘇。

“米斯提隊的實力和我們堪稱旗鼓相當,難分伯仲,上回合他們在我們主場拿走一分就充分說明了這點。這次,我們遠赴客場,勞師遠征,相對於以逸待勞的主隊而言,在體能上我們毫無優勢可言,不禁沒有優勢,還處於下風。教練,您說是不是?”

老喬點頭,“分析得完全正確!”

馬蘇見眾人皆是麵有崇拜之色,禁不住瀟灑地擼了擼頭發,繼續道:“這是個無可否認的客觀事實,是我們必須麵對的事實,另外,主場作戰的最大優勢是裁判,裁判偏愛主隊,這是眾所周知的現象,而他們的球迷,會毫不客氣地把噓聲拋給我們,如果不是拋橄欖油的話。”

宋路暗暗翻了翻眼睛,對馬蘇非提上這麽一句感到很是鬱悶。

老喬的頭一直讚同地點到現在,“形勢是十分嚴重,你認為我們該怎樣應對?”

“現在,我們隻需有一分就可以進入十六強,”馬蘇道,“但大家有沒有注意到一點,如果同組的另一場比賽打平,那我們以目前的積分就能進入十六強。”

“是的,這個大家都知道。”坐在他身後的趙銳山道。

馬蘇回頭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聰明孩子!現在你知道怎麽辦了吧?”

趙銳山沒想到自己突然成了全場的焦點,嚇得麵如土色,雙唇哆嗦,“我……我不知道!”

馬蘇恢複坐姿,“很簡單,識時務,為俊傑,既然很難保證在客場拿到一分,那讓我們還是把僅有的體力節省下來,為另一場比賽踢成平局祈禱。”

眾人都有些發懵,對這一“驚世駭俗”的建議似乎一下子還不能完全理解。

老喬咽了一口口水,“你說了半天,難道結論就是讓大家放棄這場比賽?”

“教練,看來你也是個聰明人。”馬蘇道。

老喬原本淡黃色的臉漸漸轉成了灰色,又轉成了紫色,接著轉成了青色。

看老喬久久不語,助理教練之一忍不住問道:“教練,您這是同意了?”

“同意你個頭!”老喬已經氣得忘記保持紳士風度,“給我把他拉出去!”

“真的拉嗎?”兩個助理教練都很遲疑,“把他拉出去,這兒就沒一個明白人了。”

老喬在椅子上坐下來,平緩內心翻山倒海般的怒氣,在使出了“數數字”的殺手鐧後,他終於平靜了下來。

“……10001,嗯,好!”他站起身,走回到講台前,“我想,等你們想出一個好辦法,太陽都已經燃燒盡了,還是我來說吧!”

一聽這話,球員們內心緊繃著的弦鬆弛了,都大大地吐了口氣,笑容回到僵硬多時的臉上。

老喬清了清喉嚨,“米斯提隊恐怕是至今我們遇到的最難纏的對手,現在又麵對晉級的壓力,所以,雖然我知道你們會因此叫我‘魔鬼教練’,但我還是要堅持這一做法。”

剛剛鬆軟的脊椎再次被扯緊,球員們似乎看到了一片巨大的烏雲向頭頂壓來,“教……教練,您應該隻是想對我們進行精神激勵吧?”大家都又擔心又緊張地問。

“包括!”老喬完全恢複了掌控局勢的自如狀態,“重頭戲是……體能訓練!現在,給你們一小時,回家跟家人打個招呼,然後回來集合,一直到出發,我們將在訓練場上軋帳篷度過。”

會議室裏死一般寂靜,坐著聽講的一幹人皆僵如石像,似乎連呼吸也停止了。兩個助理教練不安地相視了一眼,做好隨時綁來馬沃寧醫生救火的心理準備。

突然,球員席上爆發出一陣喊叫:“魔鬼——”大家叫著,同時哀歎自己年紀輕輕就要麵對被親友緬懷悼念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