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冠軍聯賽
第四輪聯賽富爾隊以3:1的比分拿下,整個過程順利異常,除了賈成成在比賽開始前十分鍾消失去上了半個小時的洗手間,宋路因為被客場球迷扔橄欖油而離開球門去和球迷理論——當時比賽正在進行中,教練由於氣得跳腳而扭傷了腳踝外。
老莫對結果非常滿意,這次沒有獎勵內衣褲,而是將球隊直接拉到了一家超豪華酒店。球員們極其興奮,從胃到心都作好了大快朵頤的準備。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當天此家酒店頗有些人滿為患,球隊到達時,隻剩一個可供十人用餐的包廂。
“立即換一家!”老喬忘情喊了一句,發現在疲憊不堪的眾人中無一人相應,他的眼珠在眼眶裏轉了兩圈,立馬見風使了舵,“要不再等一等也可以。”
“為什麽要等?”老莫道,“立刻開飯!”
在老喬的呆愣中球員們高呼“烏拉”,奔向餐桌。老莫輕鬆地向他的助理瀟灑地做了個手勢,助理麻利地遞上一疊紙牌。
“太好了!”老喬搓著雙手,“吃完飯還可以打牌。”
“這是用來抽簽的!”老莫道。
第一批吃飯的人,是抽到紅桃一至十的球員,剩下的分別分成黑桃、棉花、方塊一至十,按此順序就餐。
吳震喬和諾裏斯都抽到了黑桃,雖然遺憾自己不屬於第一軍團,但好在還有棉花和方塊墊背,“紅桃”一下,他們就可以上了。
兩人和其他等待的隊友一起坐在靠牆的沙發上,饑腸轆轆地看著餐桌上那十個人狼吞虎咽,觥籌交錯。
終於,煎熬的時光露出了勝利的曙光,老莫宣布第一批吃飯時間已到,現在請“黑桃”等待者就座。
雖然大家餓得發慌,但還是很有秩序地排著隊,將手中的紙牌交給老莫,換取一個落座的資格。
吳震喬和諾裏斯走在最後,當他們將紙牌遞向老莫時,和藹可親的經理告訴他們人數已經夠了。
“已經夠了?”諾裏斯不明白地重複道。
“這是什麽意思?”吳震喬也問。
“你們回頭瞧。”
兩人順著老莫所指,看向餐桌,驚訝地發現桌邊的十張椅子都已有了主人。
“可是我們的紙牌確實是黑桃!”兩人連忙申訴,以期得到公平的待遇。
老莫顯出愛莫能助的模樣,“我收到的十張紙牌也都是黑桃。”他攤開手中的紙牌,果然是清一色的黑桃。
吳震喬和諾裏斯麵麵相覷。他們的肚子唱了很長時間的空城計,現在已經有些頭昏眼花,體力不支。雖然老莫承諾將他們安排在下一撥的頭兩位,但兩人已實在等不起,相互攙扶著出了酒店。
走出去五十米,在一個弄堂裏,有一個烤羊肉串的小攤。兩人見了,不由分說衝了上去,抓起肉串來就是一頓猛涮。攤主瞠目結舌地望著二人將他準備做一晚上生意的羊肉串一掃而光,不禁眼淚縱橫。
飯飽的兩位忙安慰他不用擔心,他們會付錢,吃“霸王餐”不是他們的風格。
“我不是擔心,”攤主抹著眼淚,“我是高興!今天剛出來就可以收攤了。”
兩人付了錢,步行往家的方向走。月色清麗,夜風徐徐,倒也別有一番韻味。兩人心情漸好,便拐出一段路,想要在這秀美夜色中再多散一會步。
走著走著,前麵不知何時走出一人,似乎也是在飯後散步。那人邊走邊打著電話。由於隻有兩步的距離,他打電話的內容被身後的吳震喬和諾裏斯聽了個正著。
“不行,我得多走一會兒,胃裏實在太飽了……當然,我沒有說謊,這是真的……我向來是最聰明的嘛……本來我還準備在第三批時也偷偷溜上桌,但是胃裏已經沒有多餘的空地了……吃了兩桌,肯定裝不下了,哈哈哈……我確實是天才……”
吳震喬和諾裏斯越聽越不對勁,加快腳步趕到那人身前,回身倒退著走。借著路燈和月色,他們瞧清那人的麵容:是陳知宇!
陳知宇打完電話,抬頭驚訝地發現前麵怪異的兩人。
他沒有停下腳步,“你們倆怎麽在這兒?”
對麵兩人繼續向後退著,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是啊,我們怎麽在這兒呢?”又看向彼此,表情可愛地互問:“我們怎麽在這兒呢?”突然都停住了腳步,上前將陳知宇摁住就是一頓老拳暴捶。由於實在為剛才錯過大餐而鬱悶憤激,二人捶得專心致誌,暢快淋漓,直呼“痛快”。
※
第二天訓練時分,老莫為周中的冠軍聯賽特來講話,他見到隊伍中有一人從頭到腳纏著繃帶,吃了一驚。
“他怎麽了?”他趕忙問老喬。
“他說他隻是想體會一下傷病員的痛苦。”
“這麽說他沒有傷?”
“他說沒有。”
老莫這才放下心,本來可用之人就有限,現在傷一個都能叫他夜不能寐。
“不過,聽說最近治安確實不好,”老喬跟老莫咬著耳朵,“賈成成剛才告訴我,昨晚在他開車回家的途中,親眼看見兩個匪徒在毆打一個赤手空拳的行人。”
“那得提醒球員,晚上小心,最好別出門。”
“沒錯,我也是這麽想的。”
“你知道馬上要開始兩線作戰……”
“我明白。”
球員們站在烈日下,交換著支撐腿,望著對麵的兩人在嘀嘀咕咕。慢慢地,也開始三三兩兩說些沒有邊際的話,越說越熱鬧,轉變成了熱烈的大討論,個個說得眉飛色舞,手舞足蹈。
一直在咬耳朵的老莫和老喬,漸漸發現隻能看到對方的嘴巴在動,而無法聽到聲音。正困惑間,無意轉頭一瞥,驚見一片喧嘩場麵,除了那位被繃帶纏了一身的球員,因無法說話而急得在原地轉圈外,其他的人全都在表情豐富地高談闊論,滔滔不絕。
老莫喊“停”喊到第五聲,球員們才注意到經理鐵青的臉色,忙噤若寒蟬,雙臂下垂呈恭順狀。
“你們反了!”老莫喘著粗氣,“這種態度怎麽踢冠軍聯賽?”
眾人點頭如搗蔥,表示這種態度確實沒有辦法踢冠軍聯賽。
“大家也應該都知道冠軍聯賽的重要性,”老莫換了溫和語氣,“去年的成績對於我們來說是遠遠不夠的!這個賽季,俱樂部為了有所突破,下了大功夫,但真正能起到作用的,還是你們每一位上場去踢的人。那個人叫什麽名字?”他指著“繃帶男”問。
“陳知宇。”有人告訴他。
“很好!”老莫向陳知宇豎了豎大拇指,“小陳這種刻苦恒心的精神值得我們學習,隻有嚴格自我要求,才能不斷得到提高,希望大家都以他為標杆。”
隊友們都對陳知宇側目而視,他正因得到表揚,在繃帶裏激動地“嗚嗚”直哭。
“小夥子們,”老莫繼續他苦口婆心的勸導,“雖然踢球是我們的工作,是我們養家糊口的方式,但是難道你們就僅僅滿足於把它當成一種任務去完成嗎?在你們的內心,難道沒有生出一堆夢想之火?在取得三分的背後,難道不是一種追求超越、實踐理想、體現人生價值的本質嗎?如果你們隻是看到了單一的勝利和勝利之後的物質獎勵,你們不覺得慚愧,不覺得枉此一生嗎?為物質而活的人生,是多麽可悲的人生啊!”
底下眾人中,已經不止陳知宇一人在哭,其他球員也淚如雨下,更有甚者,抱頭痛哭。
老喬看著這一場景,不免呆愣,他激動地拉住老莫的雙手,“經理,說得太感人了!”他也適時抹了一把眼淚,“我在教堂的布道裏都沒有聽見過這麽感人的演講。”
“其實這是主席昨天晚上在私人會議上的講話。”老莫朝他擠擠眼睛。
“啊?”
等球員們都感動得徹底了,停止了哭泣,老莫這才繼續道:“由大家的反應,可以看出你們還是一群沒有自我放棄的人,這很好,非常好!周三就要參加第一場冠軍聯賽,希望各位做好各方麵的準備,吃好睡好……”
老喬拉了拉老莫的衣擺,耳語道:“還有安全問題!”
“哦是的,”老莫點點頭,“聽說這幾天治安不好,大家要注意人身安全,晚上盡量不要出門,我可不希望到比賽時突然少了一人……”
一直在旁邊點著頭的老喬補充道:“大家一定要把經理的話放在心上,就在昨天晚上,有一個手無寸鐵的行人在大街上就被兩個暴徒襲擊了……”
和吳震喬、諾裏斯站在一起的賈成成這時興奮地對他倆道:“這是我告訴他的!我親眼看見了!”
諾裏斯神色慌張,但吳震喬仍舊鎮定自若,他道:“我想你一定看清楚那兩個‘暴徒’的臉了。”
賈成成點點頭,“是的。”
這下那兩人都慌了。但又聽賈成成道:“長得非常像安普提隊的後衛,就是比賽時經常騷擾我的那倆,你們還記得嗎?”
那兩位不假思索地不住點頭。
“太像了!”賈成成又感歎了一句。
吳震喬和諾裏斯覺得和他在一起實在不安全,不約而同地悄然向後退去。他們退出了隊伍,繼續退向身後百米開外處的樹林時,突然發現兩旁各多了一個人,仔細一瞧,是那兩名助理教練。
“你們這是上哪兒去啊?”倆助理教練一邊跟著後退,一邊笑容可掬地問。
吳震喬和諾裏斯相視一眼,剛想飛奔逃走,被助理教練牢牢抓在手心。
“五十圈!上跑道!”
兩人被拎到了跑道上。
五十圈跑完,二人癱倒在地。隊友們早就散了,訓練場一片夏日正午特有的炎熱和寂靜。
一個人影半遮住了他們頭頂的陽光。倒在草地上的兩人眯縫了一下眼睛,認出那是馬蘇。
“你們為什麽總是和助理教練作對呢?”他問。
吳震喬用盡力氣半坐起身,抓住馬蘇的衣服,“告訴我,他們為什麽總是用‘五十圈’來懲罰我們?”
“因為他們以前是田徑教練。”馬蘇解惑。說完便離開了這兩個在他心裏隻能算作傻瓜的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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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震喬和諾裏斯一打開家門,就聽到了從浴室飄出來的一個女人唱歌的聲音。
“你把柯麗亞帶回家了?”吳震喬又緊張又氣憤。
“沒有!我不也是剛到家?”諾裏斯辯解道。
兩人走近浴室,緊緊盯著那扇閉合的門,聽著仍舊不斷傳出的歌聲,不知該如何是好。
“衝進去?”諾裏斯低聲問。
“我數到三。”吳震喬低聲回應。
“不,不,”諾裏斯攔住他,“我知道數到三的時候你是不會衝的!”
兩人隻有繼續靜待著,繼續驚訝莫名地聽著歌聲。
門倏地被打開,一股熱浪和一陣濃鬱的沐浴露味,再加一個寬碩的身影,將門外兩人衝擊得相互扶持著才沒有跌倒。
“鹿鹿!”吳震喬叫道。
“是你的女人?”諾裏斯又緊張又氣憤。
“震喬!”衣冠不整的鹿鹿雙眼發亮地衝進吳震喬的懷中。
諾裏斯連忙閃開,手扶腮幫作牙倒狀。
“你怎麽會在我家裏?”吳震喬努力向後退,試圖避開她,但直退到牆邊,也沒有拉開一點距離。“你怎麽知道我住這兒?”
“是哥哥告訴我的。”
吳震喬想起她有個無所不知的哥哥。
“聽著,鹿鹿,”吳震喬無奈地轉動著腦筋,想找出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你先回家去,回頭我們再聊,現在這個時候不是……恰當的時候!”
鹿鹿卻摟得他更緊,“不!我不走!”
“這樣不好你知道嗎?”應付女孩子對他而言,顯然要比踢球難多了,他似乎看到自己的腦細胞在大批大批地死去,“鹿鹿,你先回家去……”
“你不愛我了是嗎?”鹿鹿從他懷中抬起頭,一臉委屈地問。
“我……”吳震喬無語以對,抬頭看到諾裏斯正用看戲劇表演的表情看著他們。“如果你愛我,就先回家!”他咬牙說道。
這句話起了作用,鹿鹿從他懷中跳出來,“當然!”她道,返回浴室迅速穿戴整齊,疾步走到門邊,“再見!”她給了一個飛吻,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屋裏兩人被這突轉其下的形勢震得呆了半天,好久之後才合上一直大張著的嘴巴。
“再見!”諾裏斯曖mei笑道,學著來了個飛吻。
“她不是我女朋友!”吳震喬走到窗邊,似乎是覺得屋內的氧氣太少。
“都這樣了,還不是女朋友!”諾裏斯做了一個擁抱的動作,又做了一個飛吻的動作。
“諾裏斯你什麽都不懂!”吳震喬抑鬱之極地道。
“你以前交過幾個女朋友?”諾裏斯問。
“以前?一個。”初戀,沒到三個月就被同窗挖了牆腳。
“我交過十一個。”
吳震喬這下承認是他什麽都不懂。
“瞧她那敏捷的樣子,看得出她很愛你。”諾裏斯道。
吳震喬無言地轉過頭去,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