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他這樣一說,江晚也想起來了,麵上刹那間變的沒了血色,顫聲道:“那一晚……那一晚朕……西風,難道那位姑娘就是在那一晚和朕……和朕有了什麽事情嗎?”他說完,唯恐西風生氣,忙急著解釋道:“朕還依稀記得那一晚的事情,好像是和一個女子在……在攏翠亭中……隻是……第二日朕在自己寢宮裏醒來,隻以為那是一個春夢罷了,當時也沒在意,後來過了不到一個月,就遇見了你,從那之後,朕再沒寵幸過任何人。”
小於子也在一旁幫腔道:“是是是……這個奴才可以為皇上證明。不過那天晚上,皇上踉踉蹌蹌奔出來的時候,的確衣衫有點兒不整,奴才還以為是皇上自己扯的呢,見皇上睡眼迷蒙,就忙著將他送回寢宮去了,因此這件事奴才真是一無所知,怪不得前些日子皇上偶爾看見她,還說麵善呢,可不就是那個晚上留下的印象吧?”
“西風,朕……朕當晚真是無心的……”江晚拉著謝西風的手,卻被她在額頭上戳了一指頭,聽她半帶生氣的嗔道:“這件事,你的確是做錯了,後宮是什麽地方?你稀裏糊塗的寵幸了一個宮女,事後既然依稀記得,又怎麽能用春夢二字就胡混過去?你就沒想想?萬一人家懷孕了,在這後宮可怎麽立足嗎?那是你的骨肉啊,若非今日讓我和皇後遇見了,不但含煙要無辜冤死,你自己的骨肉更是要胎死腹中,這皆因你當日太不負責任了,不過過去的事情,多說無益,也就罷了,日後你若再行出這樣事,別怪我和你惱。”
一番話聽的小於子直咋舌,心想這是妃子對皇上說的話嗎?這容妃娘娘還當真是不客氣啊。正腹誹著,卻聽江晚連忙道:“你放心,再不會有這樣事情,日後朕也記著,絕不多喝酒了,免得醉後行出什麽糊塗事來。”說完又躊躇道:“那……那現在該怎麽辦?”
“怎麽辦難道還要臣妾教你不成?你是皇上,總不會連這種事情都不會弄吧?”西風說完,見江晚有些惶急的看著自己,她心裏一轉,便知道對方在想什麽,不由得搖頭嬌笑,然後拉了江晚的手悄聲道:“你拿出這幅樣子做什麽?你可是皇帝啊。如今含煙都有了身子,難道你還不該給人家一個名分嗎?你若不給她名分,這後宮之中,你要她怎麽活?難道你還以為我會為這件事和你鬧?若是這樣,當時我就不救她回來了。皇上,你要親政了,有些事,該做便做,我是你的妃子,也是你的妻子,道理上對的事情,不會拿出河東獅吼的潑婦架勢來阻撓你的。”
江晚聽了西風這番情意切切的話,方下定了決心,又歎氣道:“西風,你實在是一個太好的女人,朕有何德何能?竟能擁有你為一生摯愛。”
“行了,這種肉麻的話就不要說了,我得去看看含煙,告訴她這件喜事,太後和皇後那裏,我也要親自去一趟,將事情稟明,你便在這裏下旨吧,我可和你說,含煙性子軟弱,如今又是懷了你的龍種,這也算是你宮中第一人了吧?你可不能給她太低的封銜,不然那些嬪妃們日後還不吃了她呢?”囑咐完,見江晚點頭,西風這才往閔含煙的房間來。
碧草和閔含煙聽見皇上竟未把這件事全忘了,這就意味著兩人再不用受人侮辱打殺,真正是劫後餘生,不由得抱頭痛哭起來。又鄭重謝過西風,卻聽西風笑道:“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他日你為皇上誕下皇子,在這後宮中,地位就算是穩固了,也不用每日裏擔驚受怕的。我想著聖旨過會兒大概就到,這會子我卻是要去皇後和太後那裏走一遭,趁早稟明此事,也斷了太後和那些嬪妃們的狠毒心思。”
閔含煙流淚道:“含煙這條命都是姐姐救的,全憑姐姐做主。”言罷含淚看西風去了。
果然,過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就有傳旨太監前來,閔含煙忙讓碧草扶著自己跪在地上接旨,聽了一陣,才知道皇上封她為月嬪,賜居凝香殿。
傳旨太監讀完了旨意,方笑嗬嗬的將聖旨遞到含煙手中道:“恭喜月嬪娘娘了,如今您得以懷著龍種,他日龍子誕下,封妃便是指日可待。真可謂是否極泰來。”
閔含煙忙回禮道:“多謝公公吉言。”言罷又聽那太監道:“皇上已命人去收拾凝香殿了,還要安排服侍娘娘的宮女太監,估摸著這會兒可不能馬上搬過去,怎麽著也要傍晚才行。不過這樣也好,等容妃娘娘回來,您和她辭過了再走,這也顯得您心裏尊重她,不枉她救了您一場不是?”很顯然,太監已經把眼光放在這位新任月嬪身上了,想著她雖然是個嬪,但身懷龍子,與容妃娘娘又交好,還怕日後不大富大貴嗎?因此方這樣著意的指點起來。
卻不料閔含煙聽說要搬走,竟是麵色劇變,猛的又跪下道:“求公公去和皇上說一聲,就說含煙命賤福薄,擔不起獨居一宮。願服侍在容妃娘娘左右,隻要在這明漪殿中給含煙一個立足之地便可。”
這下別說是傳旨太監,就連碧草都愣住了,忙拉著含煙的袖子道:“小姐……”還不等說完,就被含煙甩了手,聽她又急急道:“煩勞公公稟報皇上,就說我與西風姐交情極要好的,我……我若是開口求她,她必然應允我住在這裏。含煙不求封妃,願永世隻做一個嬪,或者貴人答應都好,隻要住在這明漪殿裏。”
這時傳旨太監也大概明白她的心思了。心中不禁十分驚訝,暗道這女子竟能不為名利地位所迷,看清後宮之中處處險惡,著實難得。隻是她既有如此蘭心蕙質,為何竟沒有勇氣獨居一宮呢?他自然是不明白含煙這一路而來的曆程,因心裏雖然奇怪,倒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嗬嗬笑道:“娘娘萬萬莫要如此,奴才這就去回稟皇上也就是了,至於容妃娘娘那邊,就要娘娘自己去說了,奴才可幫不上什麽忙。”
閔含煙感激的點頭答應,見傳旨太監都走了,碧草就扶她回**坐下,待宮女們都賀了喜退出去後,她才輕聲道:“小姐剛才為什麽拒絕皇上賜居凝香殿呢?難道不聞人在屋簷下豈能不低頭嗎?容妃娘娘這裏雖好,但你若住在此處,便是低人一等啊,小姐未入宮前,身份比容妃娘娘還高呢,這時候何苦要受這個委屈,倒不去凝香殿自己自在些。”
卻見閔含煙狠狠剜了她一眼,咬牙道:“你竟是到現在也看不出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嗎?你以為這後宮之中處處陷阱,是當日西風姐說來嚇唬我玩兒的?難道在尚功局裏,你沒聽到那些傳聞?如今我們若去了凝香殿,我問你,除了你之外,那裏幾十個太監宮女,你知道誰是哪位娘娘派來的眼線底細?誰是我們能相信的人?靠著咱麽兩個心兩雙眼睛,能看得住有心搗鬼的人嗎?到時候一旦出了點兒差錯,別說孩子保不住,就連你我,怕是也要有性命之憂。你看這宮裏嬪妃,能夠春風得意的,哪個家裏沒些根基,可你我有什麽?”
碧草聽到這裏,方明白自家姑娘的苦心,隻是卻還有些不服,小聲道:“既如此,容妃娘娘家裏也沒有根基,還不如咱們呢,小姐倒要靠人家?”說完卻聽閔含煙搖頭道:“你真是個傻子,我們如何與西風姐比?她雖是半點根基都沒有,可你這些日子難道沒聽說過皇上是如何寵愛容妃娘娘的?就連太後和嬪妃們聯手,都沒能讓皇上迫於壓力屈服,西風姐在做下那樣忤逆的事情後,第二日照樣封了容妃。你說她沒有根基,這話可不是大錯特錯?她何用娘家的根基,皇上的寵愛便是她最大的根基和依靠,我們如今是靠著些舊日情分來依附她,想來西風姐故人心在,未必就狠心趕我們走,若是別人,怕是想依附,還沒有這個機會呢。”
碧草便不說話了,輕聲道:“原來是這樣,還是小姐看的透徹,是了,我如今也該叫小姐娘娘了,怎麽說,您也是個貴嬪了不是?”說完卻聽閔含煙苦笑道:“什麽娘娘?我這個娘娘,怎麽能和西風姐比?她聰明,美豔,又有皇上寵愛,又有心機手段,又剛強果敢,行事決斷,她才是這宮裏真正的娘娘呢。”
碧草笑道:“這還分什麽真的假的,您和容妃娘娘可不都是娘娘呢?”說完見閔含煙閉上眼睛,她便站起來道:“想是小姐您累了,也是,從昨兒起,就受這些磨難,這會兒可不是困乏了呢。那我便先告退出去,您有事兒再叫奴婢,奴婢就在外間服侍著。”
碧草說是服侍,但此時她也是經曆磨難後放鬆下來,竟也在外間睡著了。西風從太後宮裏回來,聽香桔說她們已經睡了,也就沒有打擾,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寢宮,果然就見江晚還在那裏看書,隻不過看的卻不是什麽正經的學問書,而是道家的一本經文。
見西風進來,江晚連忙不動聲色的將書放在一邊,西風自然也不會因為這些小事去戳穿他,問了幾句他和柳明楓商議的親政情況後,便笑道:“臣妾聽說皇上封含煙妹妹為月嬪,這真不由得我為她抱不平,不單是我,大概這宮裏所有的妃嬪也都要說道的,當日你封我,一封便是妃子,如今她懷著龍種,你倒是隻封了個嬪,真不知道皇上是怎麽想的。”
江晚笑道:“這有什麽?朕說的你也別惱,你是朕傾心相愛的人,若不是祖宗規矩,朕的皇後也沒有大錯,朕恨不得立你為後遣散後宮。封個容妃又算什麽?月嬪如何與你相比?更何況,朕今日封她為嬪,待她來日誕下皇子或者公主,自然還有加封的。若是現在封妃,將來豈不是就要封德妃或賢妃?好嘛,倒是比你的等級還高了,這可不成。”因為西風之前隻是一個小小的典正,皇帝封她為妃已是破格非分了,若是一下子就封了正一品的德賢淑貴四妃,不要說太後反對,就連臣子也是要反對的,因此他也隻好先委屈西風一下。
“好吧,看來也隻有這樣。”西風點頭,忽然又道:“對了,那凝香殿是個什麽地方?離明漪殿近嗎?臣妾日後想和妹妹多多走動親近,很希望皇上為她安排一個離明漪殿近的地方居住呢。”西風對宮內環境還不熟悉,這個凝香殿連聽也沒聽過是在哪裏,因此方有此問。
卻見皇上的表情忽然有些古怪起來,似是想笑又忍著不肯笑,西風看的心裏發毛,忙問道:“皇上這是怎麽了?難道……難道臣妾這個問題很好笑?”
江晚搖頭道:“不是,西風你還沒有去過月嬪那裏吧?難道她沒有和你說什麽?”言罷見西風搖頭,他才笑道:“朕是下了旨意賜她居住凝香殿,不過已經被她回絕了。傳旨太監說,她求朕不要為她分配宮殿居住,情願永遠做一個嬪,隻要能在這明漪殿給她一席之地。”
“什麽?她竟然不肯去凝香殿,而隻在我這裏?”西風失聲道,不過低頭想了想,也就明白閔含煙的想法了,不由得歎氣道:“這也好,她在宮裏就和浮萍一樣。我雖然也不比她強,好歹還有皇上關愛著,身邊也有幾個貼心的人,如今倒是由我來照顧她的好。隻不知這是否合宮中規矩呢?”
江晚笑道:“也沒什麽合不合的?宮中貴人一般都是在妃子的宮殿寄住,雖然嬪還沒有這個先例,但既然是月嬪自己要求的,也就無所謂了,隻看你答不答應就是。”言罷又道:“隻是西風,朕有一句話和你說,這俗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雖然你極力擔保月嬪的人品德才,然而也要心中有數,萬一她寄居明漪殿,是因為知道朕對你一往情深,打著別的心思,那就不美了。朕知道你聰明,隻是怕你為姐妹情分所迷,要知道,這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因為你對她好,便對你也交心的。”
謝西風點頭笑道:“臣妾明白,皇上放心吧,臣妾自問在看人這方麵,還是有些眼光的,真要是將來讓這妹妹坑了,也怨不得他人,隻能怪自己有眼無珠罷了……”話音未落,便被江晚摟到懷中,聽他輕聲但堅定道:“不要說這種話,但凡朕還在這宮中坐著龍椅,就沒人能坑得了你。”
不說西風與江晚在宮中恩愛非常,含煙在明漪殿內安心待產。後宮朝堂則因為麵臨著皇上即將親政的大風暴,而顯出一股“黎明前的黑暗”的奇異寧靜。
隻說當日從皇宮中攜旨出京的太監們,在到達清遠城後,才知道謝老爺一家已經跟著女兒女婿去了鄰近的山丘城,於是一行人在知府衙門喝了茶,告知張逢春西風已被封妃的消息後,便又馬不停蹄的奔向了山丘城,混不顧知府大人一臉的失魂落魄,送他們出來時的腳步都是踉蹌著的異常情態。
到了山丘城,彼時洛明濤正是在山丘城管轄範圍內的州通縣做一任小小縣令。太監們從進了縣城後便讓人去通知洛明濤接旨,其他人就坐在城門邊上的茶水攤喝著茶,放眼望去,見街道人潮如織,仿佛能感覺到這裏異於別地的繁華祥和,又聽見茶寮裏偶爾有人談起縣太老爺,都是讚不絕口。太監們心裏便想著真不愧是容妃娘娘的家人,都是一樣的能幹。
彼時洛明濤剛剛斷了一個案子,正回後院陪妻子說著話,謝東風剛剛檢查出懷了身孕,一家人正是喜不自禁的時候兒,忽然就聽說宮裏來了旨意,這一下隻把謝家夫婦和東風都嚇的不輕,說來也巧,洛明濤前幾日剛剛因為秉公斷案而得罪了一個權貴,因此大家都以為這是那權貴實施的報複,隻是眾人怎麽也想不明白,雖然那權貴的地位不小,但距離能在皇上太後麵前進讒言地步分明還差著幾層,怎麽能這麽快的就打擊報複上了呢?
洛明濤是知道朝廷規矩的,心裏便劃了魂兒,暗道若是降我官職甚至是將我投進監獄的旨意,隻需派兵直接進縣衙宣旨抄家就是,怎麽還要去縣城門口親自接旨?這到底是什麽樣的旨意呢?一邊疑惑,卻半點不敢怠慢,帶了謝家父母和東風還有自己的娘親匆匆趕來,擺案焚香之後,一大群人和百姓們就都跪了下來,靜聽太監宣讀旨意。
作者有話要說:上了強推,但是發現強推榜上都是大神,刹那間眼前一黑有木有,嚶嚶嚶嚶,不管了,既然上了,就說什麽也得拚搏一下了,爭取每天五千字,嗷嗚嗷嗚。大家都來點擊留言收藏吧,同時一定一定不要忘了收藏專欄,嚶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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