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原來你的器形態就是這個樣子的……”看著麵前紅色小墊子上擺著的一把烏黑剪刀, 鱗喃喃道。
“看起來不像鐵也不像塑料, 看著甚至不像是固體, 更像是某種虛幻的物質啊~”尼鹿也緊緊盯著小剪刀，末了還把手伸了過去——早在老師那裏看到宮肆的剪刀形態的時候, 他就想摸摸看了！
“別碰！”鱗阻止了他。
“哎？”尼鹿不明所以然。
“剛化形的器狀態還不穩定，不要碰，一來是不要中斷器與使用者的能量溝通, 二來是不知道使用者和器是什麽屬性的情況下，最好不要碰觸以免誤傷。”鱗對他道。
尼鹿趕緊把手縮回去了，與此同時, 溪流也笑眯眯的收回了剛剛伸到一半的手。
“你好懂哦！我都不知道這個禁忌。”尼鹿沒心沒肺的笑著，對墊子上的宮肆吐了吐舌頭：“阿肆對不起啊。”
“沒事！”不等溪流阻止, 宮肆搖身一變重新化作人形, 大搖大擺的用溪流的身子做遮擋, 宮肆從原本小剪刀時的墊子裏掏出……一條褲頭，在溪流身後穿了起來。
他穿衣服的速度很快, 三分鍾後, 穿著校服的宮肆便坐到了大家中央。
他把空了的墊子收到了溪流的校服口袋裏←這個墊子也是謝開親手縫製送給他的，功能不僅僅是平時放置剪刀用的, 墊子一側有拉鏈, 拉開後剛好可以放一條**, 方便化形後使用。
“等我們定製的衣服到了就不用這麽麻煩了。”溪流對他道。
“看看再說，能量化成的衣服……我也不知道穿上會不會漏風。”宮肆皺皺眉。
他們說的是專門給器頻繁化形使用的衣服：器從人形化成器形，原本身上的衣服會脫落, 這樣一來，再次化成人形的時候，身上就沒有衣服了，每次都得找地方換衣服實在太不方便了，於是就有人研究出了專門給器化形準備的衣物。
其實就是一個能量貼，特殊能力者製作的，事先使用能力將能量製作成一件衣服，隻要事先黏著在身上，那麽重新化成人身後就會自動穿衣。
純能量的衣服，某種程度上比真正的衣服穿起來還要方便快捷。不過說穿了這種衣服不是用來穿而是用來遮蓋的，雖然有幾個尺碼固定選擇，不過批量生產的衣服很容易有尺碼不夠精準覆蓋錯誤的情況出現，大部分人有條件的話更願意量身定做一件，這樣定點覆蓋，化形後的衣服覆蓋得就基本上和真正的衣服一樣。
溪流給宮肆訂做的就是這種衣服，因為找了很有名的縫紉大師，所以等待時間稍微要長一點。
“這種生活向能力者很賺錢啊~基本所有器都需要這樣的東西，他們隻要做好一件東西就可以舒舒服服過日子了。”尼鹿羨慕道：“現在最高級別的時裝周其實是能力者的時裝周，普通人設計師每年都要過來看秀取經呢~”
“你不是很喜歡畫畫、而且畫得也不錯嗎？以後要不要考慮這種方向，找一個有設計天賦或者手工天賦的使用者，然後自己化成製作方向的器。”鱗給他提了個建議。
尼鹿搖搖頭：“我會畫也喜歡畫沒錯，可是老師說我畫畫更像照片，沒有創造力也缺乏靈氣，真想走這條路很難走，畢竟一台照相機就可以取代我的工作了。”
拿起尼鹿手上的畫簿打開，鱗認真端量著尼鹿的畫：第一張是剛剛出現在他們麵前的宮肆小剪刀，短短時間而已尼鹿已經把他畫下來了，而且畫得惟妙惟肖，非常逼真。
繼續往後翻，後麵還有宮肆吃東西的樣子，他寫字的模樣，偶爾還有樹或者花這些校園裏常見的植物，不過更多的則是手。
很多手部局部特寫。
“其實我是手控~”尼鹿紅著臉道。
鱗：……
出現最多的是一雙修長有力的男人的手，一看就是同一個人的手，饒是鱗這種並非手控的人也覺得這雙手真是不錯看，畫上那隻手最多的動作是抓著筆的，像是在畫畫。
“這是星雲的手，他的手賊好看。”臉蛋兒紅紅，尼鹿聲音更低了：“我們都是美術社的，我、我看他手好看，就經常偷偷摸摸畫他的手……”
鱗&宮肆&溪流：……
原來你是這樣的尼鹿——沒有人說出口，不過所有人的眼神裏都是這個意思。
“我承認，看到那雙手的時候，我是曾經幻想過被那雙手握在手裏的樣子啦~我還想過自己是把剪刀呢！剪刀可是能被握得最緊的器了吧？可惜星雲等級那麽高，肯定看不上我這種低級器，再者他怎麽看起來也不像是會拿剪刀的樣子……”尼鹿小聲說。
宮肆&溪流：所以我們倆看起來就像是很適合剪刀的樣子了……
“不不不~我沒說剪刀不好啊！我還想變成剪刀呢！這不是變不成嗎？”生怕朋友誤會，尼鹿快速解釋著，不過他口才不好，眼瞅著越解釋越黑，最後還是鱗輕咳一聲，替他說道：
“其實剪刀是很厲害的一種形態，起碼在我看來是。”
“刀劍之類的冷兵器也好，手槍大炮之類的熱兵器也罷，他們一看就是為了攻擊而存在，所以他們的能力基本上也不會有其他懸念，隻要磨練攻擊力就好，哪怕出現其他附加能力，這些附加能力基本上也不會跑出攻擊類能力的範圍。”
“而剪刀卻不同。”鱗說著，手中的畫簿慢慢翻著，最終翻到了第一頁，尼鹿畫的黑色小剪刀那一頁。
“說他是攻擊類兵器吧，當他合攏的時候，他的殺傷性並不大。說他沒有攻擊性吧，他鋒利起來絕對是可以傷人的。”
“「剪」這個字，基本上就是因為剪刀的出現而存在的，而從古代開始，人們就很習慣用「剪」這個字來很多抽象物體上，比如剪斷愁緒、春風似剪刀……我們可以從很多詩歌裏找到他的存在。”
“我一直覺得剪刀是一種很可怕的存在，他幾乎天生就是為了「斷」而存在的。”
說到這裏的時候，鱗停頓了一下，不算濃密卻很長的睫毛垂下去，蓋住了少年長長的眼瞼：“我聽說過有很多功能古怪的剪刀。”
“比如可以剪斷紅線的剪刀，一剪子下去兩人之間的緣分就斷了，一定會分手；”
“比如可以剪短命線的剪刀，一刀下去可以剪短別人的生命長度，甚至剪斷。”
“還有一種剪刀更可怕，可以剪斷別人的能力……”
鱗重新抬起頭來，看向宮肆和溪流：“所以你們老師說得對，剪不斷紙、剪不斷花枝都沒關係，很多剪刀形的器根本不是為了當普通剪刀而出現的，他們是為了剪斷其他更可怕的東西。”
“阿肆搞不好就是那把可怕的剪刀呢~”
他說完，認真地看著宮肆，看著宮肆先是一臉呆愣，然後又一臉神往，鱗急忙道：“不過也別想得太好，畢竟也有概率就是一把普通剪刀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你別想過火了！”
於是宮肆的麵部表情在經曆過重重起伏之後，最終回複了平淡。
“你說得對，我不應該因為自己是剪刀就自暴自棄，別人看不起我也就算了，我自己絕對不能看不起自己。”宮肆反省了一下，然後抬頭看向鱗：“不過我才發現鱗你對能力者的事情很了解啊！比我了解的都多！”
鱗一臉平靜地推推眼鏡：“比你了解得多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也是，我是新手器，你卻一直在姬淩學院這種普通人和能力者並存的學校裏。”宮肆很快釋然。
他正說著，走廊裏忽然響起一陣鈴聲，這是下一節課的預備鈴聲響了。
“走了走了，上課去了，午休時間結束了。”擺擺手，宮肆和尼鹿、鱗告別了。
四個人三個方向，分別朝不同的教室走去。
“沒說實話。”就在他們剛剛走過走廊轉角的時候，溪流忽然道。
“？”雙手揣兜，宮肆皺著眉看向他。
“作為普通人，鱗對能力者的事情知道的比你多正常，可是知道的比尼鹿多，這明顯不正常。”溪流道。
“大概就像尼鹿是手控一樣，誰沒一兩個不為人知的小愛好呢？搞不好鱗的愛好就是能力者吧？”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宮肆看了看表，加快了腳步：“快點快點，我們的教室最遠，快趕不上了。”
兩人便結束了聊天，小步往教室的方向跑去。
***
也難怪朋友們會擔心宮肆自暴自棄，他現在在器與能力者組的F班。
姬淩學院的各種課程分類相當細致，除了普通人和能力者一起上課的文化課堂以外，還有普通人的興趣課堂、器的專門課堂、使用者的專門課堂、除此之外，一旦定了器，兩個人一起上課的話，還有器與使用者的專門課！
之前一直沒化形自然上不了，如今宮肆一化形，他們兩個的雙人課班級也立刻排了出來——最底層，F班。
E班是全是普通能力者組合的班，大概就是隻有普通功能的器，比如說能切菜的菜刀、能寫字的筆……他們在E班學習如何打磨自己，順便研究發現有沒有更好的附加能力，而連剪刀的初步功能都沒有、什麽也剪不斷的宮肆溪流就隻能被分配到吊車尾的F班。
大部分人程度都很高的姬淩學院裏，他們班的人數非常少，除了他和溪流以外，隻有另外一組使用者和器。
“嗨！你們來啦！”唯二兩名同學之一，瑪隆朝他揮手道。
“你好。”低聲回應了一下他，宮肆隨即向講台的方向看去，老師已經坐在那裏了，長長的白眉毛掛在臉頰兩側，這位不知活了多大歲數的老爺子注意到宮肆的目光，還朝他揮了揮手。
絲毫沒有責怪他遲到的意思。
這位就是F班的班導——德林。沒人知道他多大，不過他看起來年紀很大很大了，走路需要拄拐杖那種，第一次過來上課的時候上課鈴響了半小時才到，因為走得太慢……然後第二次再過來，老人家就換輪椅了，全自動的那種。
“好久沒來上課，我有點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以後不會遲到了。”老人家是這麽解釋的。
看樣子是退休教師返聘——宮肆心想。
“老師說這節課繼續按照器屬性做屬性訓練，全天的課都是這個。”熱情的瑪隆同學又對宮肆說悄悄話了。
雖然他的悄悄話聲音……非常大，基本上全班人都聽到的那種程度。
雖然全班也沒幾個人吧。
看著麵前一頭褐色頭發的瑪隆同學，宮肆朝對方道了謝。
眼前這名褐色頭發蜜色皮膚、碧綠眼睛的瑪隆同學是外洲人，他的外形俊朗，身材高大，看起來比宮肆要大不少，不過實際年齡比宮肆還小一歲，今年還沒十八。
他是器。
坐在他旁邊那名趴在桌上睡覺的金毛大個子是他的使用者——艾敏，個子比瑪隆還要高，金發雪膚藍眼，外表俊美媲美當紅明星，不過氣質冷硬看起來就不好接觸。
兩個人同歲，據說是老鄉，除此之外還是一對搭檔，他倆是開賽車的，據說成績非常不錯，過來這裏（姬洲）是為了參加賽車比賽，結果比賽前夕兩個人雙雙發燒，燒得暈暈乎乎還打算堅持去參加比賽，結果被前麵不守規矩的車堵在了路上，兩個人都是火爆急脾氣，怎麽按喇叭都沒用的情況下——
“……當時我就想著要是有個喇叭就好了，我們隻要那麽一吼，聲音剛好在對方耳朵邊爆炸！”瑪隆眉飛色舞的比劃著：“嘭！對方不就可以聽到我們罵他了嗎？！”
宮肆：……
“當時艾敏也是這麽想的，我倆脾氣都急，都是暴脾氣，然後……”瑪隆說著，抓了抓臉，一臉尷尬：“然後我就忽然變成喇叭了，他抓起我大吼一聲，然後前麵的車果然聽到我們罵他了……”
“然後我倆就被送到醫院了，在路上忽然覺醒，反正……有點丟人。”瑪隆唉聲歎氣。
比賽暫時中止了，他倆得先學習使用者和器應該掌握的必備常識，這不，就來到姬淩學院了嗎？
兩人的等級都不錯，艾敏是A級支配者，瑪隆也是A級器，可能還偏A+一點呢~然而由於化成的器實在功能太簡單了，一路降級，最後還是分到了F班。
“還好，我倆之前在普通人的班級學習就不太好，吊車尾習慣了。”瑪隆對宮肆道：“倒是一開始把我們分到A班，我倆都不習慣的很。”
宮肆：……
“對了，我倆文化課是五班的，那個……聽說你倆學習特別好，能借我們看看筆記嗎？我倆有點跟不上文化課呢！”
宮肆：……
“還有，艾敏和溪流已經在使用者課上碰過麵了，他說溪流很厲害，別人都沒通過的項目他一下子就通過了。”
“不過那節課艾敏睡著了翹課了，沒去，事後老師和他們說的。”
宮肆：……
總之，外洲新同學雖然有點明顯話癆，不過好相處。
“抱歉，接下來我們會有點吵。”新同學還沒“癆”完。
點點頭，宮肆往溪流頭上戴了一個隔音耳機，然後自己則重新變成了剪刀的模樣。而就在他變身之後沒多久，隔壁的兩名同學開始用喇叭喊話了←瑪隆是喇叭，基礎功能就是擴大聲量。按照老師的要求，他倆現在每天上課就是不停的用喇叭說話。
第一天艾敏還不知道說什麽，效率極低，第二天開始兩個人不知商量了啥，帶著文化課的課本來了，開始背課文！在能力者的課堂上把文化課順便複習了，這倆人也是可以了。
瑪隆牌大喇叭音量當真不小，有了第一天被吼得耳朵疼的經曆後，第二天再上課溪流就自備了隔音耳機，而宮肆也找到了變成器後選擇性接受外界聲音的方法←那就是加深器化程度，器化程度越高，越心無旁騖，越可以隔離外界的聲音，當器的世界隻剩下他和使用者的聲音的時候，兩者的共鳴某種程度上也最高。
宮肆原本非常不能理解這一步，不過多虧了隔壁的大嗓門同學，他現在稍稍找到了點竅門。
至於老師……他耳背，大嗓門同學的嘶吼對他來說隻是悄悄話啦~
將注意力集中在溪流的手指上，宮肆全心貫注的感受著能量通過溪流奔騰湧入自己的感覺，吸力有點大，溪流稍微停頓了一下，等到身體終於適應了這股吸力，他這才慢慢抬起拿著宮肆的手，另一隻手拿起紙，認真剪了起來。
按照老師說的，如果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麽的話，就先專心致誌的使用器的基本功能，喇叭的基本功能就是喊話，而剪刀的基本功能就是剪。
溪流和宮肆如今在這門課上唯一在做的事情就是剪紙。
哪怕宮肆如今的形態已經比之前凝練了不少，然而他仍然是一把非常鈍的剪刀。
“對，就是這樣，不要浮躁，慢慢剪。”溪流剪紙的時候，老教師不知何時坐著輪椅來到了他身邊，“好好感受你的器的身體，也讓他好好感受你的手，剛剛化器這個階段還是磨合期，越是單調的練習越可以讓你們磨合，剪不斷也沒有關係，隻是不斷重複這個動作而已。”
“「剪」這個動作是必須的，「剪」的內容卻並不拘泥，遇到什麽都可以剪一剪，不同的物體有不同的觸感，切剪時候的感覺、需要的力量也並不同，你們都要感受一下。”老教師諄諄道。
“等到你們嚐試過很多東西，忽然有一天，覺得非常想要剪斷什麽東西的時候，搞不好就找到你們的特殊能力了。”
老教師說完，朝他們一樂，然後操作輪椅向隔壁讀書讀的大聲的兩名同學移動過去了。
若有所思的看看手中的宮肆，看著老教師的方向——從他的方向看過去，老教師身周的能量是黃色的，淡淡的檸檬黃，像一圈光暈，發著光圍在老教師周圍。
麵積並不大然而濃度非常高，比兩名外洲同學周圍的紅色光暈可要醒目的多。
伸出剪刀，溪流向那圈光剪了一下。
眯了眯眼睛，溪流低下頭去，繼續專注剪起紙來。
作者有話要說：溪流：我覺得我好像想到點什麽
老教師：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