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動風雲(14)

且不提皇宮之中究竟如何, 時間回到幾個時辰之前——

通過當鋪進入地下通道後, 晏危樓走過了一條長長的漆黑通道。

這通道沒什麽出奇, 隻是一片黑沉陰冷, 不時還會冒出些機關陣法。倘若是真正的搖光殿弟子, 必然清楚避讓或破解的方法。晏危樓卻並不是。

因此他倒是頗耗了一些時間。

待得前方出現一點光亮, 晏危樓終於從通道中走出,出現在他麵前的卻是一方幽靜的庭院。

他回頭看了看身後來時的假山, 目光順勢掃過四周亭亭如蓋的碧樹, 不遠處穿庭而過的汩汩溪流,不由暗自讚歎:

“靈氣活躍, 風水獨佳, 又有隔絕內外的陣法,好一處清修之地。”

隻不過, 這似乎與魔門畫風不符吧?

他目光四下掃了掃, 眼前突然一亮。

假山不遠處的長廊盡頭,一名魔宮弟子神色匆匆而來, 還沒走出幾步,一隻手如閃電般從他身後探出, 一把將之拖入了旁邊的山壁後。

一聲悶哼隱隱響起。

一刻鍾後, 重新換了身行頭的晏危樓從假山後轉出來,根據剛剛交流得到的路線圖, 向著前院而去。

他身形籠罩在一席不起眼的黑袍中, 身上的氣息堪堪維持在枷鎖十二重, 看上去絲毫不引人注意。

所過之處, 來自其他人的血氣與真氣波動都一一納入了他的感應中。前者為尚未破開枷鎖十二重的後天武者,數量也是最多;後者則是破開枷鎖十二重,打通天地之橋,進入了洞見境的武者,這一路下來,少說也遇見了一二十名。

……不過是七殿之一搖光殿安插在盛京城的部分人手,興許還隻是一些外圍弟子,就有這份實力,北鬥魔宮倒也不愧是魔道之首。

更不必說晏危樓隻用神魂一掃,也能掃出十多種陣法,對一般人來說,這裏恐怕與龍潭虎穴無疑了。

晏危樓神情卻是一派自在。

前世他為收集光陰之力啟動時之咎,曾血洗過神州百宗,可不分什麽正道魔道。便是被世人視作仙神的天人聖者,都宰了不少。

眼下這些人,說不定當年都是時之晷的肥料。對晏危樓來說,不過是一群行走的光陰之力,數量再多也不足稱奇。

他一邊默默向深處走,路上還順手又找了幾個人好好交流。拐過幾條廊道之後,晏危樓腳步一頓。

出現在他麵前的赫然是一棟被封閉起來的獨立小樓,緊鎖的門外散發著重重陣法籠罩的光暈。

由於剛才的一番友好交流,如今晏危樓對這處據點的大部分建築都算是頗為熟悉了。與腦海中的地圖路線一對比,他立刻知道了這是什麽地方。

這是這處搖光殿據點的寶庫所在。許多暫時用不到的天材地寶,功法靈藥都被寄存在這裏,偶爾作為獎賞下發。

想到這裏,晏危樓忍不住摸了摸手上那枚黑漆漆的乾坤戒。

有逍遙樓在,錢財於他自是不缺,但這世上還有許多東西卻是千金不易,再多世俗的錢財也無法換取。

更何況,就連一個區區一立方米的乾坤戒都無法填滿,這麽一窮二白的經曆,他可是很久都沒有體會過了。

為自己的貧窮深深歎了一口氣,晏危樓歪頭思考了一下,決定暫時客串一次正道豪俠,劫富濟貧,扶危濟困一把。

於是,他走上前去。

“劈!”

隨著幾聲簡單粗暴的清脆聲響,籠罩在寶庫外的陣法光暈一重一重熄滅,就像是一連串燈泡被人直接砸成粉碎。

破滅的陣法光暈中,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少年,恍如一道幽靈一樣,轉眼便飄進了寶庫之中。

“元極丹,冰蠶蟲草,化骨粉……”

寶庫中各種藥材、兵刃、法決、雜物林林總總。目光隻是一掃,前世豐富的經驗便幫助晏危樓第一時間識別出了其中最具價值的東西。

他毫不客氣地將之收入乾坤戒中,正要離去之時,又瞥見門邊兵器架上正斜插著一柄黑漆漆的彎刀。

刀身漆黑而冰冷,優美的線條猶如一彎弦月,正中央有一道狹長的紅色血槽。

晏危樓眼前一亮,順手將之拿起。

“下品靈器?”

刀身出鞘,雪亮的刀光映照著少年興味盎然的眸子,一瞬間周圍空氣好似凍結,寶庫裏仿佛凝上了一層薄霜。

滿意地將這柄名為寒月的刀收入囊中,晏危樓大搖大擺走出寶庫,看陣法已破,為了保護搖光殿的財產不受損失,他還順便用庫存的材料在門外重新設置了幾重陣法。至於之後搖光殿中人是否能夠破解,那便與他無關了:)。

自覺仁至義盡的晏危樓重新攏好自己的袍子,剛剛走到長廊上,就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同樣穿著黑袍子的搖光殿弟子急匆匆小跑而過,突然看了他一眼:“殿主有命,即刻出發。你怎麽還在這裏拖延?”

“咦?你是哪位長老或護法麾下的弟子,怎麽看著有些眼生?”

說著,他頓了一頓,還想問些什麽。

晏危樓已經先一步驚訝開口:“什麽,殿主有命?那怎麽能讓殿主久等?”

他立刻主動向前跑,順便拉了對方一把,語氣萬分急切:“來不及多說了,快出發!”

“哦……哦!”被晏危樓這麽一拉,這人也忘了之前的疑問,連忙跟了上去。

原先還顯得一片安靜的院子裏,到處都有搖光殿弟子出現,這些人年紀最大不超過三十,有些人還稍帶稚氣。身上都有著一種特殊的氣質,那是搖光殿的獨門功法所帶來的影響。

有人披黑袍,有人著紅衣,還有青衣,紫衣等等,這都是北鬥魔宮內部的派係與級別劃分。

晏危樓混在其中,隱隱嗅到了一種搞事的氣氛,他眸子微微亮起。

人群最前方,站著數道人影。最中間的是一個身披霞衣、身姿修長,容貌嫵媚至極的女子。正是搖光殿殿主謝雲渺。

她淺笑盈盈,霞衣下露出雪白細膩的肌膚,仿佛泛著一層動人光暈,一顰一笑間都有種勾魂奪魄之美。絲毫看不出其真實年齡已然可以做許多人的祖輩。

隻是眸光流轉間不經意泄露的氣息卻顯示著,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乃是一位入道境巔峰的大宗師。

身後二男二女分立兩側,分別是搖光殿中的四位副使。

名義上是副使,實際上這幾人並非搖光殿所屬,乃是北鬥魔宮總殿派出,隻聽從渡九幽的命令。幾人身上氣息隱隱泄露,都是初入入道境的實力,是被渡九幽特意派來協助謝雲渺的。

“今日之事乃我搖光殿頭等要事,本座已籌謀十年之久。”謝雲渺收起笑容,目光略過下方眾人,“一旦功成,有新帝支持,我北鬥魔宮便可以在大雍境內光明正大擴張,同那些名門正宗一般,立山門,收弟子,廣傳魔道……搖光殿也能在宮主麵前拔得頭籌。”

她的聲音泠泠動聽,卻滿含殺氣。

“如今姬慕月已經暗中控製了皇宮部分陣法,天人閉關不出,盛京城大部分大宗師都被調走,內部空虛,還有早已歸附的朝臣幫助……若是你們這幫蠢貨貪生怕死、亦或是沉迷私人恩怨,不能盡到自己的價值,為我北鬥魔宮犧牲,便不要怪本座辣手無情!”

她轉過身去,目光冷冷盯了一眼四位副使,突然一揮手:“走!”

天上太陽已經落下,黃昏的餘暉慢慢散去,眾人穿過寂靜偏僻的街道,很快,一片低矮的宮牆與朱漆的大門出現在他們眼前。

這是皇宮的西側門。

門口的守衛就像是兩尊雕像一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仿佛根本沒有看到這麽一群來曆不明的人進入皇宮。

晏危樓在這群人中進了宮,感應到沉寂一片的皇宮陣法,他心頭暗歎一聲。

真不知是該說搖光殿眼光長遠,連《姹女功》都舍了出去,居然培養出了一個偏向他們的姬慕月;還是感歎姬慕月手段不俗,連皇宮都已經被他滲透到如此地步。本該隻有皇帝本人掌握的陣法,居然也落入他手中。

前世若非他運氣不佳,正好撞上天人出關,想來也不會出師未捷身先死。而今生經由晏危樓提醒,姬慕月逼宮的時間提前了,那位天人還在閉關中。等天人出關,一切也就結束了。

——大雍皇室就是如此,供奉堂鎮壓在上,可以有爭鬥,有流血,勝者上,庸者下。隻要最後新帝還是皇室血脈,沒有淪為其他勢力的傀儡。然而,隻要皇帝還在寶座上一日,像姬慕月這樣明晃晃弑君,其他人便要維護皇帝的法統。

晏危樓心中感歎之際,眾人已經碰上了宮廷內的禁衛,短兵相接。

“是禁衛軍!”

“啊!有弓駑!”

“不要糾纏,殺進去!”

四周一片喊打喊殺的聲音,所有人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便進入了戰鬥中,鮮血飛濺,斷裂的兵刃在場中飛過。

魔門中人最不怕的就是廝殺,甚至個個殺性極重,此時遇到阻撓,都是奮力殺作一團。不多時,這條區區幾百米的大道上,已經鋪了一地的殘屍。

晏危樓混在其中打醬油,偶爾會幫某些人補上幾刀,也不拘是哪一邊。若是有人找上他,自然也都是一刀了事。反正不管大雍皇室,還是北鬥魔宮,和他之間都是有怨無恩。

他低調地隱藏在這片戰場中,一連串走位堪稱“片葉不沾衣”,唯有左瞳中那輪金燦燦的時之晷一直在緩緩地運轉著,隨著大量光陰之力的攝入而愈發耀眼,如同一輪小太陽嵌在少年瞳孔中。

一滴鮮血濺上他的側臉,他微笑著。

……

眾人一路殺至後宮,半空中響起一聲雷鳴般的劇烈轟響。

似乎有一股突然而起的狂風迎麵席卷而來,不少人隻是悶哼一聲,便被狂風掀飛了出去。

一道尖銳的怒吼在夜色下響起。

“放肆!”

四周樹影森森,飄飛落葉間,一道人影踏過遠處的重重宮殿,踩著琉璃碧瓦,從天而降。

但見一位身著紅色袍服、麵白無須的大太監飄然落在謝雲渺身前,陰冷的目光掃視眾人。

“一股子北鬥搖光的狐騷味!”這位大太監雙目開闔間猶如閃電霹靂,手中拂塵冷冷一揮,地麵上霎時像是被一柄巨斧劃開,劈開數十丈溝壑,“皇宮禁地,豈是爾等可以擅闖!”

“去,去,去!”

他連道三聲,手中的拂塵轟然炸開,每一根細小的絲都在真氣灌輸之下堅硬無比。

霎時萬千根鋼針如狂風驟雨轟然落下,澎湃而出的勁力將四周的樹木都推折成兩段。一股難以形容的陰冷氣息在四周散發,所有人眉心一陣刺痛,似乎被無形的利刃刺傷。

恰在此時,兩聲女子的低笑聲響起,那股子陰森冰冷的意境頓時被打破。最前方的謝天渺毫不遲疑飛身迎上,袖中甩出一段匹練。

伴隨著漫天霞光,她豔色無雙的臉上有種魔魅之美,身形忽而飄飛,忽而輕轉,姿態優美近乎舞蹈。竟是將對方的所有攻擊全部攔截下來。

萬般旖旎幻象在她一顰一笑、一招一式間顯化,令人不知不覺沉醉其中。若非此次與之對敵者是宮中太監,隻怕早就不知不覺被其魔功所克。

一連串對撞之後,兩道人影分別落下,身上氣勢絲毫不亂,對視一眼,兩人又毫不猶豫迎了上去。

這邊兩人膠著時,另外四位副使也被一個突然出現的布衣老頭攔了下來。

人群中的晏危樓邊看邊點評:“咦,這招用的恰到好處……這人功力好像缺了幾分火候,似乎是丹藥硬推上去的……厲害!道意圓融,運用近乎天然。難怪可以以一己之力牽製四名同階……”

不知不覺間,向著這邊趕來的人越來越多,四周喊殺聲連成一片。但頂尖戰力上的對比終究是搖光殿更占優勢。

不多時,隨著一陣冰寒刺骨的煞氣爆發,那名以一敵四的無名老頭終究堅持不住,被一擊擊中了心口,全身血肉都在刹那被魔功融化,無比淒慘地從半空中墜落下來。

這時,遠處宮殿中突然亮起一簇火光。

那是貴妃的寢殿所在的方向。

正在與謝雲渺交手的大太監猛然一驚:“不好!中計了!”

雖然完全沒想明白敵人是怎麽悄無聲息通過嚴密的防線進入了後宮,但這並不妨礙他在短時間裏反應過來,一時間心神大動。

趁著這絕佳時機,謝雲渺猝然出手,一陣瑩瑩白光在她手腕上亮起,聚集全身真氣的一掌轟然擊出。

轟!

貴妃寢殿。

“父皇,你該退位了。”

在雍帝憤怒而扭曲的目光注視中,姬慕月施施然走上前,唇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你這逆子——”

雍帝已經被自己腦補的綠帽子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他哆哆嗦嗦指著姬慕月。

卻見對方不耐煩地上前一步:“好了,不必拖延時間了。”

“拜這些年父皇你不吝放權所賜,這宮中陣法我也略知一二,心腹也收了那麽幾個。不必多,位置關鍵即可。朝臣中,也有不少人支持於我。”

“……還請父皇放心,這大雍在我手中隻會越來越好。”

他身上依舊是一身華麗宮裝,那張絕美的臉在殿內明珠映照下如珠玉生輝,長睫微翹,眸中紫意盎然。

即便是言行態度如此咄咄逼人,依舊有種令人心折的美麗。

雍帝眼中飛快閃過一絲厭惡。

“要朕退位,將皇位傳給誰?傳給你這不男不女的怪物嗎?”

殿內一陣沉默,半晌,姬慕月低低笑了起來:“嗬……倘若這是你特意想要激怒我,那麽恭喜你,你成功了。”

他退後一步,道:“殺了他。”

身後的侍衛猝然拔劍,帶起一陣冰冷的劍風,那逼人的鋒芒在雍帝瞳孔中放大。好在他還有一些武道修為在身,慌忙閃避的同時,他連忙喊了一聲:

“等等,瀚海令!殺了我你就……”

一道華美的匹練自殿外席卷而來,將劍光打斷:“你有瀚海令?”

身披霞衣的謝雲渺縱身躍入殿中,一雙嫵媚多情的眸子死死盯在癱軟倒地的雍帝身上,臉色因激動而泛紅。

瀚海令通往上古秘境,說不定許多如今已經絕跡的天材地寶都能在其中找到,甚至還可能有著上古大能的傳承,即便這些都沒有,那傳說中大幽皇朝的寶庫呢?

……倘若真有人能進入其中,無論是白手起家建立一方勢力,亦或是一心修行步上武道巔峰,都是綽綽有餘。

——他們北鬥魔宮若是能夠掌握瀚海秘境,又何必再同那些正道宗門在神州浩土爭奪些許微不足道的資源?又何必辛辛苦苦謀劃,參與大雍的皇位之爭?

隻憑著秘境中海量的資源,便足以迅速崛起,實現宮主長久以來蓋壓正魔兩道的心願了。

跟著進來的其他人也同樣激動得不能自已,一雙雙火熱的目光都投向了地麵上形容狼狽的雍帝,就連今天奪位的主角姬慕月也是同樣如此。

“謝、雲、渺!”雍帝抬頭死死盯著謝雲渺,慘然一笑,“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們在幕後搗鬼!你們北鬥魔宮果然從始至終就不安好心!”

“嘖,陛下這麽說就沒趣兒了。”謝雲渺撩起耳邊的一縷發絲,低低笑道,“當年可是你自己主動答應合作的,甚至主動將自己剛出生的嫡子作為籌碼……”

“而我北鬥魔宮也實現承諾,幫助你得到了皇帝寶座。”她看了一眼身邊的姬慕月,眸光一閃,“倒是陛下你,似乎不太守信用呢……”

謝雲渺一言一行間都透出不經意的**,哪怕心中怨恨她的雍帝也忍不住呼吸急促起來。她低低的聲音像是小勾子撓在人心上。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現在重要的是——”謝雲渺低下頭去,一句一句道,“交出瀚海令!”

“嗬嗬……”在眾人目光注視下,雍帝喉嚨裏溢出兩聲古怪的笑,“瀚海令,朕當然有。”

不知道是不是有恃無恐,這時的他反而鎮定下來,慢條斯理說道:

“當年大幽覆滅,太祖第一個攻入京城,曾經搶下一枚瀚海令,隻可惜鑽研多年依舊不得其門而入,此後便世世代代流傳下來,保存在每任帝王手中。”

隨著雍帝的敘述,殿內越發寂靜,隻能聽見不少人急促的呼吸聲。

說著,他手掌一翻,一枚黑金為底的古樸令牌便出現在他手心中。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姬慕月好奇開口,算是最冷靜的一個:“這就是瀚海令?”

雍帝點點頭:“這就是瀚海令。”

他話音剛落,謝雲渺已經迫不及待上前,袖中匹練一卷,便將那古樸的令牌向自己卷過去。

——以她入道巔峰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這令牌材質的確非同凡響,不似作假。

然而,就在下一刻,伴隨著一聲由遠及近的長嘯,一道影子猛然從窗外飛撲而下,一道無與倫比的掌力,以一種無與倫比的速度轟向了她。

一觸即分。

之前便經曆過一番大戰的謝雲渺,直接被轟飛了出去。半空中的瀚海令也被來人抓在了手中。這是一個一身勁裝、相貌普通的中年人。

而就在兩人交手前一刻,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瀚海令之上時,雍帝好似早有所料,不知觸動了什麽陣法機關,地麵驟然一陷,他整個人便像是皮球一樣滾落了下去。

“別想跑!”

一直盯著他的姬慕月幾乎是下意識撲了進去,兩人消失在黑漆漆的洞口中。

——宮殿中的諸人卻顧不得這些了,所有目光都匯聚在瀚海令之上。

拖著重傷之軀的那名大太監也很快趕到,隨同那個不知名的中年人,很快與謝天渺等人纏鬥在一起。

“……居然是翰海令?”

一直在暗中看戲的晏危樓也有些坐不住了,之前才聽人提起過這東西,現在居然就見到實物了?

最重要的是,剛才那枚令牌在半空中移動時,他隱約見到上麵的字跡——那是他熟悉的方塊字。

“這可真是……”

唇角微微揚起,晏危樓雙眸之中突然露出興奮之色:“難得拚命一回啊……”

在他玄之又玄的心湖深處,一枚微弱的、殘破的,蒙上了淡淡汙穢的種子驀然間綻放開來,散發出淡淡光暈。

——那本是他前世的道種,盡管修為需要重新再來,他的心靈境界卻不曾跌落。隻要按部就班突破肉身修為,一旦達到洞見巔峰,便可直接入道,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樣千方百計尋求機緣入道,甚至隻需不斷洗煉這枚殘破道種,便可一日千裏,直達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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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無人能聽見的聲音在心湖中炸響。無與倫比的道意光輝在他心湖中升起。

這一刻,晏危樓竟是毫不猶豫自爆了這枚堪稱隨身外掛的道種,將之當做一次性消耗品使用了。而他的實力也在這一刻幾乎提升至巔峰。

“隻能維持一刻鍾麽……足夠了。”

一股仿佛冰雪凋零,萬物凍結的意境倏然間降臨。在眾人驚駭莫名的目光注視中,一襲黑袍驟然自殿外飄飛進來。

與此同時,晏危樓左眼中的時之晷綻放出燦燦光輝,儲存在其中的光陰之力十倍消耗,讓晏危樓的速度又快了一倍。

他整個人都像是一抹月光之下的幻影,瞬息之間便從戰場中穿插而過。並於這個過程中出了三招。

第一招隻是輕描淡寫的一抓,就像是小孩子在半空中撈泡泡一樣。

原本纏鬥在一起的大太監和一名搖光殿副使幾乎不受控製地被他抓去。

兩人就要抵抗,晏危樓又隨手向旁邊一甩。本就身受重傷的他們,在一股難以想象的壓力之下,像是兩顆西紅柿一樣轟然爆開,彼此再難分辨。

而晏危樓的身形早已從他們身邊掠過,並直接切入了謝雲渺與那中年男子之間的戰鬥,並攏五指,以掌成刀,使出了第二招。

第二招是更加輕描淡寫的一削。

這一削堪稱妙到毫巔,正正切入了兩人氣機相連之處,讓兩人的身形都不由得一滯。

第三招,寒月無聲無息出鞘。

彎刀如月,冰冷的刀光比月光還要寒涼。

中年人的一條手臂直接被刀光斬飛,手心中的令牌隨之一起飛了出去,穩穩落在另一隻修長而白皙的手中。

快,實在是太快!

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數息之間,直到那一襲黑袍倏然由極動轉為極靜,從半空中落到地麵,周圍那些傻呆呆的侍衛這才反應過來。

那人轉過身來,狂風掀起他寬大的衣袍,少年俊美的臉在月光之下顯露出逼人的冷酷和鋒芒。

他無視了在場其他人,隻用一雙幽潭似的眸子注視著手中的令牌,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麵的兩個方塊字,下意識讀了出來:

“瀚海……”

那古樸的令牌上驟然放出一陣強光,晏危樓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眨眼間眼前的天地便發生了變化,隱約隻看見謝雲渺等人向著自己飛撲過來的影子。

一陣失重感突然傳來,晏危樓整個人像是從高空跌落。

等他終於站穩身體,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片陌生的天地。

高遠而無垠的晴明天穹取代了滿天夜幕,茫茫曠野取代了原本的宮殿樓閣。之前的滿殿屍體早已不見,但隱約間還是能嗅到一股血腥味……等等,血腥味?

晏危樓驀然轉身,視線所及之處,不遠處山丘上,一場戰鬥已經接近尾聲。

他盯著場中那略顯熟悉的白衣人影,目光中露出幾許驚訝:“一線牽……”

那白衣人麵無表情地將最後一名敵人殺死,隨手擦掉手中血跡,似乎是感應到他的目光,回身望過來,長長的睫毛顫了顫。

他雙眸中的霧氣一下子散開,像是烏雲籠罩的天空中突然晴光大作。

呆呆與晏危樓對視了幾秒,宿星寒猛然反應過來,一腳將腳邊的屍體踢到了身後的草叢中,仿佛剛才無事發生。

“咳咳……”

他捂著嘴,急促地低咳兩聲,蒼白而冷淡的臉上,浮起些微淡淡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