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大靈光

或許因為太想從裴轍身上獲取什麽,以彌補這段時間的分別和想念。可當這些通通落空的時候,薑昀祺無法再裝作“自然”地與繼續與裴轍相處下去。

薑昀祺拒絕裴轍送他回去。

“不遠,兩個街口,拐過彎就到了。而且,酒店標誌抬頭就能看到。”薑昀祺沒看裴轍,扭頭望著馬路對麵的紀念品商店。

裴轍隻是說:“走吧。”

薑昀祺似乎要強到底,聞言站原地一動不動。

裴轍看著他,忽然發薑昀祺是有變化的,隻是麵對自己的時候不那麽明顯。

少年長成青年,麵紅耳赤的時候,多了幾分想要與之勢均力敵的冷靜強勢。雖然稚嫩,但也不可忽視。

裴轍清楚,這不是跟在他身邊學會的,是這幾個月的經曆教會薑昀祺的。

裴轍想了想,決定再為自己的行為誠懇道一次歉。雖然在薑昀祺看來,是輕視,是不在意,隻有裴轍自己知道,他有多喜歡。

“昀祺——”

“你站這不許動。”薑昀祺恨聲打斷。

眼眶還是紅的,剛才哭得太猛,這會眼睛腫了不少:“你要是送我回去,我以後再也不打電話給你,也不會接你電話。”模樣認真得像是要和裴轍立字據。

裴轍知道自己不應該也不能笑,但這個樣子的薑昀祺還是不禁讓他嘴角微揚——其實已經很克製了,至少眼睛沒彎,黑眸專注瞧著薑昀祺炸毛。

薑昀祺從來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輕易就能牽扯裴轍的情緒。輕易到,不費吹灰之力。

就像在婚禮花園,見到沉睡薑昀祺的第一眼,裴轍第一個念頭、第一個舉動,就是觸碰他、親吻他。在四寂無人的昏暗裏,麵對醒來的薑昀祺,麵對和他說像在做夢的薑昀祺,不用鬼使,也不用神差,私心想要擁有的衝動足夠讓他斷掉一根弦。

——“要不要再靠一會?”

說一遍還不夠,裴轍想,如果第二遍薑昀祺還沒回過神來,那之後自己會做什麽,大概隻有老天爺知道了。

而有些情緒的觸發,甚至不需要薑昀祺做什麽說什麽。

——一位陌生男人坐在薑昀祺身旁,還以一種環護的姿勢靠近。

當這個畫麵呈現在眼前的時候,裴轍做了一件可以稱之為理智半失的舉動。他當著那個男人的麵牽起薑昀祺的手,並以眼神警告。

裴轍後來蹲在書架前思索,方明柏他是有點印象的,算是工作場合上的人。而私人情緒過分介入,還是明確的敵意,對方又沒有工作上的差錯時,如果這件事被有心人拾摘,言語描繪,將會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但裴轍那時想不了這麽多。

即使在和薑昀祺有關的任何事上他都能做到深思熟慮、周全適當,可嫉妒與狹隘這類根植於人性的負麵情緒永遠不會消失。

於是,當薑昀祺借著撞到頭掉眼淚發脾氣的時候,裴轍卑劣地想,這些都屬於自己,與樓下那個人沒有一點關係。

裴轍知道這樣很不對。他言行不一,口是心非,保持著身為“裴哥”的身份,對薑昀祺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

隻是這些話到底是說給薑昀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裴轍越來越不清楚。

裴轍想,他和樓下那個男人沒有絲毫區別。

隻不過他更無恥。

維持著表麵的公正中立,實際上早就泥足深陷。

空氣裏彌漫開淡淡的水汽,像是要下雨。

裴轍嘴角細微的弧度沒有逃過炯炯有神的水藍眸子,薑昀祺徹底憤怒了,眼睛噴火,氣不過,扭頭就跑。

衝出去沒幾步,薑昀祺一邊倒退一邊大吼:“你別跟過來!笑笑笑!再笑!我再也不聯係你了!我過年都不回去了!我要告訴宋姨!你老是笑!”

裴轍幫薑昀祺注意了下左右路況,索性夜深沒什麽車。

薑昀祺就這麽氣呼呼跑了。

裴轍站在原地,還是笑了一會。

接下來兩天,裴轍給薑昀祺打電話,薑昀祺很有骨氣地直接掛斷。微信上也一句不回。

集訓正式開始。

九支戰隊一邊被各自教練帶著熟悉世界賽規則,集訓準備十二月份的決賽。另一邊還要抽時間研究其餘八支戰隊的習慣戰術、慣用槍型和落地區域與技巧。半夜一兩點睡是常態。

博宇說有次他肚子餓想叫客房服務,叫了好久也沒人上來按鈴,就自己一個人去了十五樓餐廳:“我一進去還以為自己睡過時間了!M19的三支隊伍,全在那吃夜宵,聽說吃完還要趕回去複盤……”

博宇摸著心坎歎息:“人家優秀還努力,我們有什麽?”

夏閔小小聲:“有雲神。”

薛鳴淮沒忍住笑出了聲,路星嵐也憨憨笑。

這會他們慣常在黎坤房間開早會。

薑昀祺看了他們三個一眼,三個人立馬轉頭聽黎坤說話。薑隊這幾天十分嚴肅,他們都很識相。

黎坤說:“這樣人肯定吃不消,造成的壓力也大。大家不要太受影響,認真完成自己每天的任務,跟著隊長仔細複盤,最後盡全力比賽。”

路星嵐點點頭。

宋紹忽然探過頭問薛鳴淮:“薛鳴淮,我昨天出五十二樓的時候遇到P11隊長了,他讓我傳話,問你什麽時候有空見見他,說不是比賽的事,是老朋友的事……”又轉眼去看黎坤:“讓我們不用擔心。”

薛鳴淮冷冰冰掀起眼皮:“讓你傳話?”

宋紹點點頭。

“讓你傳你就傳。你是晏雨養的狗?”

“薛鳴淮你怎麽說話呢!?”

Eric臉色鐵青,倏地站起,指著薛鳴淮:“他媽嘴巴給老子放幹淨點!忍你很久了。要比就比,不比給老子滾!別拿你舊主子的事情攪合我們!”

薛鳴淮慢慢收了手機,也站起來,鼻子裏笑出一聲,餘光瞥了眼默不作聲的宋紹:“你怎麽不問問他為什麽私下跟晏雨接觸?”

宋紹說:“我是出電梯的時候正好——”

“正好個屁。”薛鳴淮盯著宋紹:“宋紹,陰謀詭計給老子收收。就你一個下三流的技術,安心比賽老子就當看不見你。要是你再搞這種傳話不傳話,等比賽結束,我——”

“你要幹什麽?”黎坤臉色很不好,“薛鳴淮、Eric,你們都坐下”。

博宇頭都大了,皺眉挨個看過去。夏閔路星嵐嚇得一個字不敢說。

薑昀祺看向宋紹:“宋紹,以後遇見其他戰隊的,不要多說話。大家都是競爭對手。友誼第一是口號。現在都在籌備比賽。晏雨肯定也有比賽要忙。如果他真有重要的事找薛鳴淮,他會比賽完自己聯係。大家那個時候也都有空。”

博宇點點頭:“對啊。眼下這個十萬火急沒日沒夜的時間,他找薛鳴淮敘舊?他腦子有病吧?”

黎坤歎了口氣,想了想道:“我還是希望你們互相之間友好點。這樣吧,聽說今天下午徐漾帶Sed全隊去蒙錐克爬山,我們也去,就當舒緩壓力了。”

夏閔路星嵐眼睛乍亮。

薑昀祺覺得他倆反應實在好玩:“但也不要太久,晚上早點回來集訓。”

“雲神你不去?”博宇察覺出意思。

薑昀祺搖搖頭:“我想再看看M-G的戰術,他們真的很強。”

黎坤不讚同:“一起去吧,你正好帶二隊。”

最後,薑昀祺是被博宇拖走的。

有公交直達山頂。

夏閔和路星嵐興致最高,一路拍照,車頭拍到車尾。後來眼睜睜見識剛猛司機一邊找錢一邊控製方向盤往環山公路上衝後,兩人才抱著扶手安靜站好。

薛鳴淮繼續玩他的奇跡暖暖,隻是有點焦躁。宋紹離他最遠,Eric在和黎坤分析歐洲三支戰隊的戰術,博宇偶爾說幾句,薑昀祺聽了會覺得有點困,就歪頭靠窗睡了會。

沒多久就到了。

薑昀祺下車的時候,薛鳴淮對他說他就在等公交的長椅上等他們,不去城堡看了。薑昀祺知道他心情不好,便沒多問,同意了。

夏閔給薛鳴淮留了點零食,路星嵐說要不我留下來陪你吧,通通被薛鳴淮臭臉趕走。

天氣不是很好,陰陰的。纜車像是懸在了整座城市上方,以一種極慢的速度移動。

薑昀祺想找個角度給城市拍個全景,沿公路上上下下走了一陣,都沒找到好的角度。天氣原因,山底下的街道高樓像是蒙在一層霧裏,入了鏡頭,更加模糊。

最後就放棄了。

黎坤博宇他們都去參觀城堡,薑昀祺站在陰沉天空下的黑色城堡麵前,忽然不是很想進去。

他心情也不好。今天早上發生的事,讓他產生一種到底能不能好好比賽的灰心。薛鳴淮固然與P11有牽扯,但薑昀祺相信他是一門心思要比賽的。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和博宇說了一聲後,薑昀祺跟著三兩人群穿過城堡前小山道,繞道城堡背後的崎嶇山路。山路另一邊正對海港,集裝箱碼得整整齊齊,日暮光線參差不齊地彌散在上麵。

薑昀祺聽人說這是去看日落的路。

不斷有身穿運動服的迎麵跑來,薑昀祺跟在那群人後麵給人家讓路,山路狹窄,城堡地下排水管道似乎不大靈光,隔一段路就有泥濘水坑出現。狹路相逢,大家免不了撞上。

薑昀祺也不著急,落在最後麵等夜跑的過去。

視線裏看到兩個熟悉的人影時,薑昀祺愣了幾秒。

祈見一身跑步裝束極為專業,反觀方明柏,就更像一個和他一樣的旅客。連帽衫牛仔褲,握著半瓶水正在仰頭灌,和之前見到的方明柏都不太一樣。

薑昀祺上前打了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薑昀祺發現方明柏看見自己時的眼神,和夏閔聽說下午出去放風時的眼神,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