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誒,怎麽突然就疼起來了?要不奴婢去傳太醫,再請陛下來一趟?”溫書說著便要讓人出去。
沈廷將溫書攔住,他臉頰貼在枕頭上,半張臉埋在被子裏,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不要,我睡一覺就好了。你別去……別去打擾她了……”
“侍君,您不是昨天才說要做妖妃嗎?”
沈廷抱著頭:“那她主動去徐青鳥那兒的,又不是徐青鳥把她拽過去的,我把她叫過來不好……”
“您是怕陛下生您的氣?陛下那麽疼您,怎麽會生您的氣呢?”溫書心想,反正這些日子把後宮裏的人都得罪遍了,哪裏還怕這一次?
沈廷捂上耳朵翻身:“你滾出去睡覺吧,別煩我了。”
溫書再多說兩句,他就要動搖了。
溫書覺得沈廷多半不是身上難受,是心裏難受,他理解,於是幫他蓋好薄被後便熄了燈,悄悄退出去。
他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請太醫來一趟。陛下不請,太醫總還是要請的吧。
沈廷雖然不算聰明,但因為音樂創作的原因,感情比較旁人更敏感充沛,多數時候能很好的感知自己或者別人的情緒。
他大概知道自己是有點喜歡蕭樂的。
她漂亮人還好,不喜歡才是不正常的吧。
但是蕭樂肯定不會喜歡他,他是知道的。
所以沈廷,你收收你的小心思吧。
況且蕭樂也沒做錯什麽啊,欣賞美色,這不是人之常情?而且她現在是皇帝,皇帝三宮六院也正常,不愛,欣賞一下睡一下怎麽啦,反正早晚都是要回家的。
他撥浪鼓一樣搖搖頭,把被子蒙過頭頂。
快睡覺快睡覺,睡醒了就什麽也不想了,沈廷咬著手指,伸出另一隻手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嗚嗚嗚,他都忘了要回家了,那一回家就隻能一夫一妻了,蕭樂跟別人結婚更不會理他了。
*
徐青鳥正撥弄著他的琴弦,即便知道蕭樂進門,也紋絲不動。
他天青色的衣衫鬆鬆垮垮掛在身上,露出深陷的鎖骨,衣擺柔順著垂落在地,發絲用一根玉簪半簪起,略有些散發垂在眼前,微微垂著頭,隻能瞧見流暢精巧的下巴
蕭樂環視了一圈,見隻有他一人。
“三公主呢?”她問道
徐青鳥這才緩緩抬起頭,他貌若謫仙,一身氣質清冷,顯得格外高不可攀,但眼角眉梢卻生得動人,燭光給他添了幾分煙火氣,隻教人想狠狠摧毀。
後宮中能與其平分秋色的,也隻有沈廷一人了。
蕭樂也真沒想到看著這麽清高的人,會給別人當舔狗。
“三公主,走了……”他淡淡道。
蕭樂轉身就走。
鬧了半天周國三公主不在,她根本沒法打探消息。
“陛下要走嗎?”蕭樂轉身就走,這是徐青鳥沒想到的。
他想都沒想開口留人。
話一出口,方才覺得自己相較於以前過於殷勤了。
蕭樂轉過身,這是她第一次認真打量徐青鳥,他動作間胸口的衣襟更散亂了,身上帶著雲水香的氣息,清甜醉人。
那種欲拒還迎的氣質更多了一些,是個女人都沒法抵抗。
一天十二個時辰,蕭樂連覺都不夠睡,根本沒心思跟這些NPC玩猜來猜去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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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她看著這一出,大概也能猜出徐青鳥是什麽意思。
收回上一句她覺得徐青鳥清高的話,假清高吧。
“漢帝重阿嬌,貯之黃金屋。”徐青鳥深吸一口氣,指尖拂過琴弦,靜靜吟誦道,
“咳唾落九天,隨風生珠玉。
寵極愛還歇,妒深情卻疏。
長門一步地,不肯暫回車……”[1]
這是李白的《妾薄命》,寫陳阿嬌失寵於漢武帝,被幽居於長門,徐青鳥此情此景吟誦這首詩,換個人都要生憐。
蕭樂大概也知道原身為什麽也是清清冷冷的一個人,被徐青鳥迷得魂兒都丟了,打一巴掌個給個甜棗,徐青鳥不去訓狗都可惜了。
先是淩然不可侵犯的高姿態,冷著一段時間後,刻意深夜邀請衣著不整,更熏了甜香,然後平靜地誦怨詩。
若她真是原主,恐怕心肝都要掏出來。就是換個心軟的也招架不住。
徐青鳥的心思和手段放在後宮,可比虞喬跟賀蘭君卓夠看多了。蕭樂按了按眉頭,開始替沈廷擔心,擔心他被玩弄得團團轉。
遇靜從殿外進來,福身道:“陛下,麟趾宮宣了太醫,說沈侍君腿傷複發疼得厲害。”
蕭樂走得更沒有猶豫了。
徐青鳥那句:“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散在甜暖的熏香裏,與蕭樂決絕的背影照應著,顯得格外淒涼。
“錚”一聲脆響,弦斷,徐青鳥的指尖也沁出血,他麵若霜雪,緊緊攥住了琴弦,眼神裏寫著無措。
*
“沈侍巾可真是得意,原本以前以為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是徐側君……”
“可不是,聽說昨天陛下原本在徐側君那兒,結果一聽沈侍巾身體不適,立馬就走了,徐側君吟誦了《妾薄命》都沒能留住陛下呢,哈哈。”
“沈侍巾生得好又知情識趣,還彈得一手好琵琶,千秋宴那日大放異彩,陛下寵他也不奇怪……”
“噓,徐側君來了。”
幾個八卦的宮人立馬散開。
徐青鳥走過來冷冷瞥了他們一眼,平日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基礎上,又多了一副內分泌失調的晚郎相。
今日風和日麗,禦花園的牡丹花都開了,一派鶯歌燕舞處處繁榮的景象,花開得好,人自然也多,相當熱鬧。
沈廷被人抬著,慢慢悠悠在禦花園裏逛,時不時給自己喂一粒葡萄,相當愜意。
他遠遠就瞧見虞喬一身綠衣,站在紅牡丹花叢中,手裏捏著一把扇子,賀蘭君卓則還是一身金光閃閃的,腰間六塊腹肌隔著八丈遠沈廷都看得格外清晰,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嗯……怎麽不自卑呢?
他腿好了之後也要把腹肌練回來!
他擺手,示意把轎子抬近一些,看看他們又在搞什麽幺蛾子。
虞喬捏著自己的金羽扇,清清嗓子,調整好狀態,扇子一開,唱道:“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
徐徐一個回身,就見沈廷在他身後,虞喬一個哆嗦,差點彈起來。
沈廷也被他嚇得一個哆嗦,過了一會兒,虞喬跟沈廷對視著,好像沒有繼續唱下去的打算。沈廷愣了,然後呆呆拍了兩下手:“好!唱得真好聽!”
該說不說,從專業的角度,他還是挺欣賞虞喬的。
虞喬以為沈廷在羞辱他,把他當成戲子賣唱的,當場惱羞成怒把扇子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