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找茬

直到鬱良第二日離開,衛央都沒想明白自己說話是哪裏傷人。

一字一句不都是關懷他的話麽?而且,那都是實情,怎麽還不能說了?哪裏傷人?

想不通的問題,衛央也就不想了,隻是昨日被鬱良那一吻搞的有些暈頭轉向,導致她晚上做夢竟夢到了在戰場上的鬱良,騎著戰馬,手握紅纓長/槍,在馬背上勾唇一笑,爾後敵方人頭便幹脆落地。

衛央總覺得,那樣的鬱良才是真正的他,如今的鬱良不過是披上了一層麵具。自打從國公府回來,衛央的這個想法便久久消散不去。

不過如今鬱良去京郊辦事,她在家中也有了閑暇,多得是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也就不在於這一時半會兒了。

上午在房中挑揀了一會兒藥材,剛淨過手,小雪便進來稟報道:“王妃,您猜我出去看見什麽了?”

“什麽?”衛央也樂得配合她這小把戲,反正多說幾個字也不費事。

小雪燦然笑道:“那盛小公爺臉色蒼白,坐在輪椅上說要找沈公子呢。”

“師兄?”衛央輕搖著頭笑道:“他找師兄何事?之前的胳膊都給他治好了,他還倒打一耙告了鬱良的狀,如今都已經五日過去了,這筆帳還沒算過去?”

小雪扁扁嘴道:“他說沈家的人都是庸醫,沈公子醫術平平,不僅胳膊沒給他治好,還連累的他拉肚子了,今日去青樂巷,便是打算去拆沈家的招牌。”

“做夢。”衛央把手中的藥材全都分揀完畢,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道:“那塊招牌可是先皇賞賜,當今聖上朱筆加封,更何況,我那從未謀麵的師娘一直對青樂巷青睞有加,盛小公爺敢在我師父麵前耍混,我師父能讓他笑著過去,哭著回家。”

小雪忍不住給衛央鼓掌,眼睛裏滿是崇拜,高興道:“王妃您真是太厲害了,明明都沒看見,卻料事如神。”

她一邊說一邊學著沈丹青的樣子,一手摸著那莫須有的胡須,一手立在身側,冷笑一聲道:“不過是個紈褲子弟、混不吝,也想著拆我這裏的招牌?也不去問問,我沈丹青活到今日,在這青樂巷裏開了數十年的醫館,有哪個達官顯貴、皇親國戚敢來鬧事的?你今日拆我的招牌,明日我便拆了你的腦袋。”

衛央輕拍了一下小雪的胳膊,“學得挺像,那小公爺說什麽了?”

小雪又捏著嗓子道:“好啊你,來拆小爺的腦袋,小爺讓你全家死無葬身之地!”

衛央搖了搖頭,“這紈絝也是被家裏驕慣壞了,遲早要惹出事端來。”

小雪也跟著歎了口氣,“他出事也隻能是惡有惡報,那日在街上還在王爺麵前便對王妃您不敬,也是該吃些教訓,這也隻是沈公子,下手輕些,要是換了大少爺,不定怎麽教訓他呢。”

衛央戳了戳她的腦袋,“你倒是了解。”

“王妃好雅興啊。”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從外間傳來,“本應是皇家貴胄,如今卻如同市井婦人一般談論些粗鄙之事,不曉得王妃是否還曉得規矩二字該如何寫?”

衛央一聽這聲音,第一個想法便是:她來了,她終於來了,她終於帶著那四個嬤嬤來了。

沒錯,來的人正是皇後賞賜給她的那五位嬤嬤,而為首之人是膀大腰圓的孫嬤嬤,後麵跟著四位,每人手中還拿著一個細棍子,倒真像是儀仗隊出行。

別看那棍子又短又細,就跟柳條兒似的,但抽起人來是真疼,但往往這些嬤嬤還能控製好力度,抽完之後也不見個紅印,告狀無門,又是還會被說成是誣告,衛央上一世可受了這些小棍子的委屈,如今自然不會吃這種悶虧。

衛央往後縮了一步,隨手從袖子裏拿了一塊帕子出來,掩住口鼻,佯裝害怕道:“嬤嬤們來此處作何?這屋子裏剛剛弄了藥材,這味道若是散不去,對身子可不好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撞了撞小雪的胳膊,小雪是個機靈的,一聽這話立馬明白了衛央的意思,戰戰兢兢道:“王妃……那我沒……”

話還沒說完,一番白眼,人就已經暈過去了。

衛央的房間裏隻有床邊鋪上了地毯,這裏摔一下還是很疼的,但小雪真是一個合格的丫鬟,摔下去的那一刻衛央待在聽到了咚的一聲,然而小雪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看到此狀況,原本已經打算進來的孫嬤嬤把已經邁了一隻的腳又默默的縮了回去,衛央彎腰看小雪,眼角餘光還瞥向那些嬤嬤,她控製著音量不輕不重道:“小雪,你怎麽樣?”

沒人應答。

衛央一邊搖頭一邊去翻小雪的眼皮子,歎了口氣道:“早知道就把那藥丸先給小雪服一顆,如今忘了倒是個大問題,小雪聞了這滿屋子的藥材味,也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說完她抬頭望向那幾位嬤嬤,隻見她們都收起了細棍子,拿出手帕來捂住口鼻,生怕聞到一點點這房間裏的味道。衛央見狀,皺眉關心道:“各位嬤嬤可是有事?可否幫我將小雪抬到**去?”

“不可!”孫嬤嬤一步都不願邁,卻還死守著規矩,“一個粗鄙下人怎能睡主子的床?不若王妃將她給奴婢,奴婢們去給她找個大夫便是。”

衛央歎了口氣,“我倒是也想,隻是本王妃手無縛雞之力,且我又是個學醫的,這裏中的毒在外麵可是解不開的。”

原本其中有個躍躍欲試進去將小雪抬出去的嬤嬤聞言又再次將腳縮了回去。開玩笑,送死的事情,誰願意去?

這王妃看上去嬌滴滴,內裏卻是個不要命的主兒。敢在新婚之夜大鬧皇宮,敢在皇後娘娘麵前放肆,不然皇後娘娘也不會派著她們五人過來教規矩,再加上這王妃手上可是有真才實學的,師父是天下聞名的“神醫鬼手”,這裏麵萬一真有毒,一個奴才死在這裏,王妃進宮去哭上幾嗓子,保證什麽事都沒了。

那她們可真是死的不值當。

這些嬤嬤們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心裏一波三折,在皇宮裏混到了這個歲數和地位,自然都非等閑之輩,隻需稍微想想,便明白了其中利害,於是為首的孫嬤嬤道:“奴婢等人這就去找人將房內的有毒之物撤出來,還請王妃今日午時到大堂來一趟,奴婢們有話要講。”

說完後也不管衛央是什麽神情,一行人浩浩****的離去,仔細看還帶著些去逃命的急迫。

待她們走遠後,衛央笑了一聲,“午時?這些嬤嬤們還真是能擺譜啊。”

午時不就是用膳的時間麽?過去之後怕是飯擺在正廳裏,這些人都站在一旁,若是筷子拿的位置不對了,便一棍子抽上來,厲聲指正。

衛央就不明白了,用筷子吃飯而已,又不是要用筷子去和別國結交,隻要能夾到東西便可,為何非得抓在筷子的三分之二處,分毫不差?

小雪先是睜開了一隻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幾下後重重呼出一口氣,麻溜的從地上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灰,“王妃,那些嬤嬤果真不是善茬。”

“宮裏出來的人,能有幾個是善茬?”衛央一邊把藥材裝進罐子裏,一邊和小雪道:“待會兒你就別跟著去了,去找福伯或者張媽媽,讓他們給我把外院的丫鬟派過來幾個,我這邊需要人手。”

小雪不解,“為何奴婢不能跟著去?若是王妃您吃虧了怎麽辦?”

衛央笑道:“若我都吃虧了,那你跟著去還有好果子吃?人家是宮裏出來的嬤嬤,又是皇後賞賜下來的,便是我也無法直接動她們,還得和她們好一陣周旋,這才讓人家敢拿著棍子就尋上門來,你若是過去,怕是那棍子就落在你身上了。”

小雪搖搖頭,“奴婢不怕。奴婢皮糙肉厚的,不怕打,可若是王妃被打著了該如何是好啊?”

衛央拍了拍她的腦袋,目光望向遠方,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望向何處,隻是隨意的瞥了瞥,七王府外麵的天還是那麽藍,她重來一世,若是還能被這些惡奴欺負了,那便不是她了。

屋內一時間安靜了下來,經過良久的沉默之後,衛央勾唇一笑,這笑內千般嘲諷萬種風情,“若她們今日還能動我一下,那便讓她們好好明白,什麽才是皇家的規矩。”

奴才永遠是奴才。

再受寵也隻是個奴才,主子就算再不受寵那也是主子,不是幾個奴才能夠隨便欺負的。

如今鬱良去了京郊,她就得自己擔起門麵來,這才是第一步,若今日便被欺負了去,日後便再無立足之地了。

她們要講規矩,那便跟她們講規矩。要講道理,那便講道理,但若是動手,那也別怪衛央不客氣。

待到午時,衛央緩緩來遲,她身後跟著王府的四個一等丫鬟,四個二等丫鬟,浩浩****的朝著幾位嬤嬤走過去,越過正堂便是飯廳,此刻恰好是用膳時間,衛央也沒跟她們打招呼,便徑直越過去,走到飯廳,端坐於主位之上,氣場全開,連筷子都沒拿一下。

福伯在將幾個丫鬟送過來之前便說清楚了,這是之前王府的怠慢,日後把這些丫鬟都供王妃差遣,而且她們的賣身契都握在王妃手中,那來了新主子麵前可不得好好表現麽?

是以幾個丫鬟極其乖巧,極其有眼色,該布菜的布菜,隻要衛央的一個眼神使過去,丫鬟便會用公筷將食物給夾到衛央的碗裏,而衛央隻需要稍微動動手便能吃飯。

幾位嬤嬤列成一列站在衛央身側。衛央記得,上一世負責餐桌禮儀的這位正是她左手邊的嬤嬤,柳葉吊梢眉、三角眼,一副刻薄相,衛央的筷子剛剛拿起來,她手中的棍子也蠢蠢欲動。

這邊的衛央剛剛夾了一筷子紅燒獅子頭,一根棍子便徑直朝著衛央的手打了過來,而衛央躲閃不及,手中的筷子應聲而落,胳膊也被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