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甜糖

這一場鬧劇結束的堪稱極快,沈翊的醫術自然是不用說的,自小在“神醫鬼手”的眼皮子底下長大,不會用筷子之時就會采藥了,正骨之前還記得給盛靖的口中扔了一顆他自製的止疼藥。

止疼的效果極好,就是副作用會有些重,不過也就是多拉幾次肚子的事兒。是故此時的盛靖也不哀嚎了,反正在經過片刻的錯愕後,晃了晃自己胳膊,驚奇道:“祖母,好了。”

盛老夫人小跑過去,也小心翼翼的扭了扭自家孫兒的胳膊,竟然是真的好了,這時對沈翊的不滿也就煙消雲散了。

孫兒才是心尖尖,其他的都無所謂。

沈翊卻是冷哼一聲,冷聲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說完後衝著盛鴻道:“盛國公可否出來一敘?”

盛靖在後麵大喊一聲,“鬱良呢?!讓他來見小爺!別以為找個江湖郎中給小爺把胳膊治好就完事兒了,告訴他!這事兒沒完!”

“別讓他家那小娘子出來,不然小爺我見一次撩撥一次!小爺還就不信了,以小爺的樣貌還撩撥不走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娘子。”

沈翊正要出門的腳步一頓,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盛靖瞧,幽幽道:“盛小公爺說得可是七王妃?”

盛靖脖子一梗,“管她是誰!小爺我要定了!”

沈翊勾唇一笑,“那得看盛小公爺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話音剛落,外麵傳來一聲驚呼,隨著驚呼而來的還有一支素淡的銀簪子,穿過那一層窗戶紙徑直落在了盛靖的腿邊,隻要再過去一分,這隻簪子就會插在盛靖的腿上。

盛老夫人著急的喊道:“有刺客!抓刺客!”

盛靖驚魂未定的手抓著盛老夫人,艱難晦澀道:“祖母,是……鬱良。”

除了鬱良外,沒人能把這簪子準確無誤的打過來。

“大膽鬱良!竟敢來國公府作亂,當真以為我國公府沒人了麽?”盛老夫人站的筆直,拍了拍盛靖的手背,厲聲喝道:“夜半三更不睡覺,來我國公府殺人,難不成七王爺是想造反嗎?”

鬱良在外勾唇一笑,聲音低沉,“我何時不知這天下竟姓盛了?”

盛國公在朝堂上戰戰兢兢,最了解當前局勢,幹元帝起碼還有十年掌權時限,如今的太子早已長成,背後還倚靠著偌大的盛國公府,自然引起了幹元帝的警惕,現在的盛國公府夾著尾巴做人還來不及,怎麽還能有這種話傳出去?

是命不想要了麽?

他立馬朝外麵走去,一邊走一邊道:“七王爺這是說得哪裏話?母親隻是疼寵靖兒,一時胡塗罷了。不知王爺深夜到訪,有何貴幹?”

衛央的手被鬱良緊緊握住,鬱良的手背青筋暴起,眼神陰翳,唇角一勾,“來看看那位口出狂言的小公爺還能不知天高地厚到什麽時候。國公爺若是不介意,本王願意替你管教一下。”

盛國公道:“王爺此話怎講?小兒雖是頑皮了些,但不至於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更何況,我盛家家規嚴苛,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到讓王爺替盛某管教孩子的地步。”

鬱良冷笑一聲,“那國公爺便管好小公爺的腿,也管好他的嘴。若是下一次再讓本王從他嘴裏聽到輕薄王妃的話,那銀簪子說不準就沒今日一樣長眼了。”

盛國公還想說些什麽,被鬱良生生打斷,“若是國公爺想因此事參本王一本,那本王也不介意將盛老夫人之前的話在朝堂上複述一次,孰輕孰重,國公爺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之後,拉著衛央便走了,一點餘地也沒給留。

鬱良在京城裏是出了名的好脾氣,路上遇見乞討的小兒也會笑著給個小銀錁子,跟滿朝文武從沒紅過臉,更別說是到別人家裏大鬧一通,甚至陰著一張臉威脅。

盛國公在鬱良走後,愣是半晌沒想明白,七王爺到底經曆了些什麽。

衛央亦步亦趨的跟著鬱良離開盛國公府,直到上了馬車,鬱良的臉色才緩和了一些。

衛央心裏好奇,但也不願意問。鬱良的行為很奇怪,但好似又很理所當然,就像他上一世不遠千裏為自己收斂屍首一樣。

“王妃對那盛小公爺,感覺如何?”在經過良久的沉默之後,鬱良終是開了口。

衛央規規矩矩答:“一個玩世不恭的紈褲子弟,不過是為了和你爭幾句口舌罷了,還能真看上去我不成?”說罷衛央又自嘲道:“我自個兒幾斤幾兩還是明白的。”

“在我心裏……”鬱良的話說了一半,馬車顛簸一番,他差點咬著自己舌頭,是故也不再說了。

一雙眸子不自在的瞥向外邊,衛央也不問,隻是眼角餘光看過去之時,竟發現鬱良的耳朵尖兒紅了。

鬱良心想:在我心裏,眼前的小姑娘是最好的。

*

本以為帶著沈翊去盛國公府給盛靖醫治後,盛國公府便不會給人在暗地裏下絆子,未料想明麵上裝作風平浪靜,背後卻在幹元帝麵前將鬱良告了一狀。

講的是鬱良心懷不滿,在街上對人大打出手。

至於對什麽心懷不滿,那還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兒嗎?幹元帝剛將他貶為巡城禦史,結果他就帶頭在街上鬧起了事兒。

鬱良一向也不是個愛解釋的性子,尤其這事兒和衛央扯上了關係,在禦書房裏幹元帝大發脾氣之時,他也隻是跪在地上字字鏗鏘道:“兒臣並未對父皇有任何不滿。”

在禦書房裏跪了三個時辰,鬱良被貶去京郊的昌平村解決鼠疫,順帶還得把那一帶的匪患解決了,而幹元帝隻給他派了五百將士。

這就是明晃晃的在說:我不高興了。

且此次幹元帝給鬱良下了命令,若是王妃想要跟著,那便下旨和離了吧。

衛央聽聞此消息後,坐在房中喝了兩杯冷茶,舔了舔嘴唇,看著鬱良道:“我幫你做些治療鼠疫的藥,你且自己去。”

“這次王妃不跟了?”鬱良看著她笑,笑容裏晦澀不明。

衛央搖搖頭,“若是你做什麽我都跟著,那我成什麽了?那會兒隻是覺著你若一走,我便成了這京城裏被人戳脊梁骨的婦人,便一時發了狠。但你不能一輩子都跟著我,總得有自己的事兒要做,我也得做自己的事兒。”

“王妃指的是開醫館?”鬱良問道。

“應該。”衛央模棱兩可的回答,她如今也不確信自己會做到何種地步,醫館隻是她的一個小計劃,她還想開一個專門收容婦人和孩子的地方,待到發生災情時,男人尚可有一絲力氣做工,婦人和孩子便是毫無立足之地,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所以便有了這個想法。

所幸鬱良沒打算就繼續追問下去,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細細摩挲著茶杯,沉聲道:“王妃萬事小心,有事兒便給本王來個信。”

“好。”衛央也不倔強,反正應了便行。

她如今也說不上來對鬱良是種什麽心思,反正鬱良是她的夫君,那種目前還未打算和離的夫君,但論喜歡的話,萬萬談不上,即便是談心,也很難和盤托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誰也說不上比誰輕巧幾分。

國公府的那一夜讓衛央打碎了對鬱良好脾氣的既定印象,如今她也不打算忍著讓著,縱使那五個嬤嬤在府裏又如何?難不成還得讓她們磋磨?

若是她們安分守己也就罷了,要還拿起棍子來對自己動手,那衛央是不會客氣的,總歸得讓她們知道知道,什麽是規矩,什麽是體統,誰是主子,誰是奴才。

衛央心裏打定了主意,對著鬱良也和煦了起來,“京郊也離得不遠,若是在外遇到了麻煩,便差人回家來說一聲,我也不是那籠裏的鳥,隻能觀賞什麽也幫不上忙的,即便我幫不上,不還有衛清和我爹嗎?”

“如今既成了一家人,那便不用客氣。”衛央一邊給他整理衣物,一邊慢條斯理道:“師父雖不欲問世事,但對我還是有求必應的,那邊的鼠疫若是麻煩,你便來信讓師父去一趟。”

說完之後又覺得不妥當,幹元帝如今本就多疑,若是臉被世人稱為“神醫鬼手”的沈丹青也能被鬱良隨叫隨到,那怕是更要惹了他的嫌惡和懷疑,於是又改口道:“還是來信告訴我,我去找師父研究良方,師兄如今孤身去江南,歸期未定,京城裏能用的人也就這些,其餘的你自己看著辦。”

最後這話說得實在是太過隨意,衛央隻好又補了一句,“如今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家誰都不願看到你出事的。”

更何況,鬱良如今的境地也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

若不然,他應當是在戰場上大馬金刀、一杆紅纓長/槍極其瀟灑,雖然衛央隻在上一世看到他手握長/槍殺死陸晟和他那個縣令爹,但衛央覺著,那時的鬱良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魄力,閃耀的讓人移不開眼。

衛央喋喋不休了好一陣兒,都沒得到鬱良的響應,於是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他,熟料鬱良就站在她身後,她剛抬起頭,就看到了鬱良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宛若望不見底的深海,她舔了舔嘴唇道:“你聽到了麽?”

鬱良抬起手勾住她的下巴,手指輕輕摩挲過她的肌膚,引得衛央不自覺想往後退,卻被鬱良察覺到她的小心思,另一隻手直接攬住她的腰,爾後低頭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悶聲道:“你說話真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