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雨(3)

第二十一章諾亞站在雨水當中,深吸一口氣,讓自己不至於驚駭。

然後他笑了,笑的絕望又無奈。

果然這個家夥不正常,他如此想,他看著布萊卡,隻是感覺這是在看惡鬼的廝殺。

從剛才開始,它們就意識到布萊卡不對了。

這個孩子不會猶豫,好像是感覺不到疼痛。

他的行動完全不可找到規律,但是卻有效的讓人感到害怕。

這是個怪物,幾乎所有人都如此確認。

布萊卡的眼裏所有人都是如此的勇敢和冷靜,唯獨自己不知道該做什麽。

但是在別人眼裏,他簡直和豬型是同一檔嚇人的東西。

一開始,眾人或許還能做出來些許的幫助。

但是現在,它們所有人都是旁觀者,因為完全不知道從何插手。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布萊卡的全身都開始慢慢的發紅,有可能是燙傷,也可能是自己的體溫升高。

他自己的溫度已經越來越高,已經能夠和豬型一樣蒸發落在身上的雨水。

他現在就像是惡鬼一樣,行動的速度快的幾乎要無法用肉眼觀察。

他的手中隻是一把伐木斧,而他自己隻是一個還沒有真正成年的男孩。

布萊卡全身都是血,看起來真是太慘了。

他的左臂已經完全是漂**在身體的側麵。

他的胸腔陷進去,剛剛被刀刃開出來的口子當中隱約的能看到猩紅。

就連走起來都一瘸一拐,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他的敵人是豬型,賊豬的眷族,就算是在黑森林當中也是絕對頂級的威脅。

三把刀幾乎揮舞的沒有縫隙。

直到現在,也仍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造成殺傷。

這家夥隻要釋放高溫,之前造成的一切傷害全部都會在冷卻之後回歸虛無。

按理說這是完全沒有可比性的戰鬥,可是卻一直沒有決出來勝負。

布萊卡還在支撐著,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家夥還能動,更是難以理解為什麽這家夥能用那種搞笑的武器和揮舞的動作擋下那種程度的攻擊。

一切都如此的不合理,諾亞有種在做噩夢的感覺。

但是他不是來做夢的,他掀開了自己白袍,從身後取出來數根銀色的長釘甩向豬型。

它們甚至連彈道都沒有恢複直線就被斬開,在空中散開後並沒有直接落地,而是在漆黑當中,亮起來了金色的聖光。

諾亞從口袋當中翻出來經書,在大雨當中自己的經書上全是積水,但是他翻動起來甚至沒有弄壞紙頁。

他詠誦著難懂的詞匯,數十根聖法力匯聚的利刃以著碎掉的銀為媒介迸發。

然後落在豬型的身上沒有造成任何程度的傷害。

不過目的已經達到了,豬型在黑夜當中第一次短暫的停頓,在用力行動的時候,所有落上金光的地方盡數開裂。

溫度不夠的情況下他隻能靠著腐化來保持黃金在身體當中的流動,而聖法力驅散了腐化。

那部分的黃金立刻就固化。

固化的黃金可沒有辦法大角度的行動,隻要做大動作就會崩裂。

可是豬型連等待腐化讓這部分身體再次能夠行動的時間都沒有,他必須要扭轉身體來擋住布萊卡的進攻——難以想象這家夥居然還會主動進攻,即便是已經看起來像是腐爛的僵屍,但是他還是以著難以理解的行動在空中彈起,高揮起手中的伐木斧。

很簡單的,就像是砍柴一樣,抬起來,砍下去。

布萊卡的心理這樣想,他從剛才就有點頭疼,身體沒了知覺。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更不知道別人是怎麽看自己的。

他的頭開始疼了,他到底什麽時候在這樣的大雨當中來過類似的地方?

而他又為什麽要來到這裏呢?

這裏是黑森林,是絕對不可踏入的地方。

那麽自己為什麽會對黑森林有印象呢?

布萊卡不知道,不清楚。

他不想知道自己有什麽樣的過去,隻是知道那是噩夢。

噩夢過去了,他隻需要每天生活在灰色和單調當中就是幸福。

那麽,自己為什麽又要再次來到噩夢當中呢?

自己到底為什麽會在腦子一熱後答應了這次的雇傭呢?

布萊卡不知道,他簡單的試著控製自己的身體,隻是大概的知道自己停滯在空中,耳邊是風的聲音,人的呼聲,豬的咆哮聲,和雨打在身上的刺痛。

豬型即便是崩碎了自己的部分也沒有辦法在他的斧頭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擋下這一次的劈砍。

布萊卡抓住了從夜晚來臨後的第一次機會。

高溫再一次裹著氣浪,布萊卡被炙熱的水蒸氣吹風。

這次他的距離太近,全身都被燙傷到和螃蟹類似。

而他的身體也到了極限,短暫失去控製的片刻,他被握住了脖子。

布萊卡感覺到了粗重的呼吸聲,他看著豬型抓住自己後靠近了仔細觀察,兩排的眼睛一齊看著他。

抓著他脖子的是豬型剛才投射了寬刃後就一直空出來的副肢。

雖然相當於正常的手臂來說有點細,但是布萊卡在他的手中被提起來。

才讓人意識到這個孩子身體並不壯碩,輕的讓人可憐。

這隻手的溫度也高的嚇人,布萊卡感覺自己的脖子已經熟了,血液的溫度開始慢慢的順了上去。

全身的血液都在如此的高溫當中慢慢的提高。

他應該昏厥,應該死去。

現在完全不是一件讓人悲傷的事情,他已經痛苦的無法忍耐,但是卻仍然如此可悲的活著。

布萊卡張了張嘴,大口的吐血,帶出來的氣息都是熱的。

這裏有著動脈,高溫的血順著血管讓他全身都熱的驚人。

他試著掙紮,他感覺天旋地轉,徒勞的伸手到處抓握。

就好像是落水的人想要抓住漂浮的東西。

但是他什麽都抓不住,隻感覺腦袋疼的難以忍受。

現在不該是在意頭痛到時候自己的全身都如此的疼,可是自己現在隻感覺到頭部痛的令他崩潰。

可是為什麽,他還能聽見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呢?

鼓動的如此用力,把溫度越來越高的血液送到全身。

賊豬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鬆了手,布萊卡感覺自己像是不要的布袋那樣摔在地上滾動。

他似乎剛結束高速移動,自己的身體帶了慣性。

會在地上滾動起來。

也是因為他們這裏是個下坡,他順著坡在滾動。

這可真是要了命了,他全身的骨頭沒有幾處是完好的,在滾動的時候,這些骨頭把他的身體當中刺的千瘡百孔。

哦,拜托,讓我死了吧。

布萊卡心理隻有這種想法了,他無法忍受痛苦。

隻是下意識的想要尋死。

他的眼睛在剛才的高溫當中已經被燒壞,他看不見東西,世界對於他來說一片漆黑。

高溫忽然在一瞬間被緩解——他掉入了水中。

這個下坡的結束是在池塘當中結束的,他摔起來了水花,高溫甚至蒸騰出來大量蒸汽。

就在不遠處,賊豬默默的看著自己的那個副肢——融化了一半,就是因為這樣才讓他脫手。

好巧不好的,自己路過了池塘,讓這家夥掉到了水裏。

至於他剛才攻擊人群的戰鬥?

戰鬥到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豬型抓住了布萊卡以後就飛速的離開了現場。

這家夥的邏輯幾乎完全不可尋,這家夥搶了布萊卡就跑掉了,不在搭理那些明明能輕而易舉殺掉的人類。

簡單來說,它帶著這家夥逃跑了,或者說是撤離了。

來到不知名的池塘旁邊,布萊卡掙脫,並且掉入水中。

傷勢嚴重到了這種程度,他幾乎已經沒有活下來的可能性了。

但是豬型知道這個家夥一定沒有死,它站在水旁,等了很久很久。

一片漆黑,因為眼睛壞掉了,布萊卡什麽都看不到。

寂靜無聲,因為耳朵被摔壞了,布萊卡什麽都聽不到。

水流順著氣管填滿了肺,冰涼的水讓他全身的血液慢慢的冷卻了下去。

但是心髒還在跳,他依舊沒有失去意識,詳細的感知著全身上下的疼痛。

不過也快要死了,人生的走馬燈已經在他的意識當中開始播放。

“真是個怪孩子。”

他聽見有男人這樣說。

“真是個怪孩子。”

他聽見有女人這樣說。

還有女孩的哭聲。

它們是誰?

哦,是他的父母和妹妹。

但是布萊卡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好奇怪的,難道就是因為自己會成天坐在黑森林的旁邊看著裏麵嗎?

這裏的土地不好,布萊卡小時候的記憶裏饑餓從來沒有缺席。

但是他也不認為饑餓是痛苦的時候,隻是稍微有點難受就是了。

自己如此富有,有著爸爸,媽媽,還有妹妹。

雖然過的艱難,也沒有什麽所謂的幸福時刻。

但是布萊卡總是覺得這樣不錯。

因為在這之外,他還能坐在黑森林的旁邊,看著其中。

之所以要這樣,是因為某天,他在這裏看到白色的狼。

狼不是少見的東西,他的叔叔,爺爺,還有好幾個村子裏的人都是被野狼咬死的。

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狼,具體有多大也不好描述,隻是在年幼的布萊卡的眼中,這白色的巨狼真就是美麗之物。

布萊卡感覺自己從水中脫出,從高處墮落。

從高空墮落的感覺不好受,而布萊卡也不想反抗,隻是下意識的讓自己平躺。

就像是但是天天在草地上做的事情一樣,平躺著,曬著太陽,在黑森林的外麵。

等著看到那巨大的白狼。

中午的時候它的毛會被曬的帶著陽光的溫度,而晚上的時候,在銀月下麵更是美的驚心動魄。

而下雨的時候,它仿佛不會被雨水淋濕。

自己已經被泡湯了,而它仍然在烏雲下橫臥著。

自己為什麽會知道它在下雨的時候什麽樣子呢?

不知道,或許是父母終於忍受不了這個孩子,於是把他趕入了黑森林當中。

也或許村子裏的孩子們欺負他。

更有可能是自己想要在雨水當中去找到那隻狼。

當然,實際情況已經不可考。

可能三種情況同時發生,這個孩子才會在自己幼年的時候進入到黑森林當中。

這裏是黑森林,是神的庭院。

隻要踏入就不可能活著回去的地方。

年幼的布萊卡在大雨當中進入了黑森林,在尋覓了半夜無果,身體空乏而寒冷的時候。

他又在黑森林當中看到這個巨大而漂亮的白狼。

從外而來的人啊,你為何來到黑森林。

布萊卡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到這句話,但是在現在自己即將死去的走馬燈當中。

他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這個狼是如此表達自己的意思。

我不知道。

他當時好像就是這樣回答,有可能是自己不記得了,也或許是自己真的沒有說什麽。

自己為什麽要來黑森林呢?

或許是因為被父母拋棄,被別人威脅,以及自己打心底的好奇裏麵所有的東西。

但是不算是哪個都不像,布萊卡不好意思說自己不像是別人那樣有著明確的目的,於是就隻好說不知道。

除了狼之外,他能夠回憶起來的隻有身體的困乏和寒冷了。

那時候他或許真的覺得死亡遠比活著要舒服的多。

你是否貧困不知保暖?

我感覺還行。

你是否獨自一人?

我還有父母和朋友。

你是為了尋求挑戰和榮耀?

並非如此。

是想要得到不存在於世界上的寶物?

我並不想要。

是想要複活死去的人,讓逝去的時間倒流?

我聽不懂。

是嗎,那麽遠方來的人啊,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活下去。

布萊卡忽然回憶起來。

在那個時候,自己是想要活下去的,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本能的想要活下去。

在大雨當中,忽然就看到天空晴朗。

銀色的月亮衝破了烏雲,帶著群星鋪滿了天。

原本臥在地上的白狼坐了起來,白色的毛發上沒有粘上一滴水。

它默默的看著自己,伸出來了白色的爪子。

從那一刻之後,布萊卡意識到自己變了。

頭忽然再次開始陣痛,極其的疼痛。

畫麵開始扭曲,他慢慢的睜開眼睛,透過了水看著上麵隱隱約約藍色的光中,有人躍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