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塞萬訶德:豐富的書麵用語

太陽很暖,塞萬訶德牽著瘦馬在路途中前行,馬背上背的一晚星河,梅菲斯特藏在星袍下不露出一處肌膚,隻有微微呼吸吐出星袍。

“你要不要脫去你那身——呃——裝備?”

梅菲斯特看到塞萬訶德大汗淋漓,幾次要求下馬,塞萬訶德拒絕多次後,女孩試探著問。

她認為至少該脫去那件不斷發出頑固又破舊之聲的盔甲。

“我的主人,我理解你的好心腸,但是一個騎士怎麽能放下裝備,這無疑於在敵陣裏暴露出自己心髒,不要擔心長途跋涉後我的勞頓,這不是苦難。

“不,不斷襲來的腳痛和久舉長矛的酸軟,無時無刻的給我榮耀感,你無法理解我內心受到的鼓舞,我,猶如聖堂騎士那樣,護送著我的主人前往聖都奧紐斯。”

梅菲斯特一直很小心的和他說話,每一次,一個不經意的提問或者自言自語都會引起塞萬訶德的長篇大論。

他的話總是像惹起蜂蝶群飛的白花,隻要風帶來消息,蜂巢立即沸騰,塞萬訶德的嘴可以嗡嗡叫個沒完。

但是,梅菲斯特多數時候不太懂塞萬訶德在說什麽,他總是給一草一木附上另外的寓意,給尋常的事物加上不尋常的故事。

他的瘦馬,他的長矛,他的鎧甲都可以追溯到許久之前某一個聽起來很動亂的年代,這讓梅菲斯特感覺到塞萬訶德能在談話中就跨過許多個星空。

“聖都奧紐斯很遠吧。”

梅菲斯特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問了。

“正因為遠才值得朝聖,你看躍馬酒館,當地人在酒精裏隻有麻木和躁動,而遠道而來的旅人才能在葡萄酒中品出星落城的風味和對家鄉的思念。

“不用擔心,我的主人,傲嬌紐斯雖然很遠,免不了辛勞,但我們的每一步都在向它靠近。

“對了,還有一點你不用擔心,當賢王兌現了承若後,我將名正言順的成為星落城領主,到那時,無論我的威望,權利多麽強大,我在你麵前都永遠是你的騎士,你是星落城的光輝。”

“啊”梅菲斯特無所適從的低聲回答,她都有些好奇,這個.自稱騎士的男人,從哪裏來的這麽多詞匯,還有,那一種對未知的東西狂妄一樣的篤定,又是從哪裏來的信心。

老馬停了下來,塞萬訶德也隨即停止了步伐,塞萬訶德一直將這段征途成為朝聖,但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實一直是馬將軍拖著他東來西往。

真要說他是騎士的話,他應該是書齋騎士,這是他第一次遠行。

在心中編排得緊密無比的戲劇第一次登上舞台,雖然預熱都還沒開始,觀眾還沒有到位,塞萬訶德堅信,他的冒險會比他讀過的任何一本騎士小說都要精彩。

所有的方向都是未知,在他心中熟稔的地圖騎士都是意象,書齋騎士有種強大的能力,凡是與地圖不一致的地方,他都能用極端豐富的書麵用語和浪漫的想象讓它們成為合理的隱喻。

沒來掠奪的盜賊,是因為看到他的長矛後早就聞風而逃。

遲遲未來的騎士遺物之共鳴,是因為決戰時刻還沒有到。

能從袖中拋出火焰的魔法師仍在隱修中,即將出世。

一場命運之中的相遇會壯大團隊,賢王已經在祈禱英雄降臨,而他的長矛在經過炎之試煉後會帶來燒盡一切的烈焰。

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一切即將發生。

塞萬訶德心裏滿懷希望的說。

梅菲斯特被扶下馬,除了不可避免的兩手接觸,塞萬訶德和她保持著很令人舒心的距離。

馬將軍在溪流前飲水,書齋騎士很自然的放下了長矛和盾,把頭埋進溪水中——因為馬將軍到這裏後一直沒有動靜。

“走過這條溪,我們就離開甜水鎮了。”

塞萬訶德把溪水拍打到臉上說。

夕陽在西邊緩緩的落下,梅菲斯特背對著太陽稍稍露出了臉龐,細細的流水立即有了光輝,她輕輕回應了塞萬訶德一聲,按耐不住的心已經讓她挽起星炮,赤著腳站在了溪水中。

“這以前是甜水崖,大地騎士使用元素之力將懸崖填平,陷入絕境的古斯塔夫才騎著駿馬飛躍,踏上高高升起的土台和格薩爾大騎士匯合。”

塞萬訶德坐在水邊說。

梅菲斯特沒有回答,她靜靜享受在和溪水的接觸裏。

鵝卵石奇妙的擠壓,小魚善意的穿越,溪水溫柔的包裹,還有這溪流中的聲音,好聽到像是水中的精靈在唱歌。

她期待的回頭看了看塞萬訶德——這條溪流,有故事嗎?

當然沒有,塞萬訶德眼中隻有劍與魔法,騎士和巨龍,神器和天命。

他不缺狂野的浪漫,但女孩子的細膩情感他完全不能理解,就連在書齋中看他最愛的騎士小說時,他都是直接翻過關於情感的故事篇章,他認為這些大量的篇幅極不合理,凡間會有女人不愛騎士?

騎士的一登場就該讓君王的女兒愛慕才對,拿來這麽多欲言又止,你猜我猜。

不過,這位書齋騎士隊梅菲斯特開了特例——梅菲斯特可以不愛他,他認為這顆星辰不該有來自凡間的情欲,一有,就會影響她的聖潔。

這位女性是出乎意料的存在,應該是有史以來騎士小說中最偉大,最離奇的開篇。

塞萬訶德這樣認為。

“塞萬。”

梅菲斯特的聲音很好聽。

“是。”

“這裏為什麽叫甜水鎮?”

“這個……”塞萬訶德吱嗚了一會兒,腦中沒有找到關於甜水鎮的故事,在他記憶中隻存在的史詩麵前,這些和呼吸一樣容易讓人忽略。

“是因為水是甜的嗎?”

梅菲斯特捧了一口水喝,“不甜啊。”

笑容很甜。

沒有摔倒,真是萬幸。

塞萬訶德看到梅菲斯特彎腰時,差不多要衝過去了。

“可能隻有掌握了水之力的魔法師可以把這捧水變甜。

水魔法非常神奇,可以安撫傷口,也可以卷上絕命的浪濤,但很少有魔法師能有兼顧治愈和攻擊的水魔法,因為這兩者非常矛盾。

“所以在和水魔法師打交道之前一定先弄清楚他的魔能,否則一句玩笑,他就讓杯中的啤酒變成滔天洪水。

“至於讓整條河都變成甜水,我想,大概隻有童心未泯的治愈法師能做到,甜味總能安撫心神,不是嗎?”

塞萬訶德說得眉飛色舞。

梅菲斯特依然聽不太懂,有大量的詞匯在她的心智中還沒有形成概念,但她很喜歡看塞萬訶德的表達方式,他總能把遙遠的場景搬到身邊。

太陽散發著紅光照耀著雲,占星台也隻能看到個小小的頂端了。

跨過這條溪流,就真的離開了。

兩個人心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