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格薩爾:更廣闊的大海和大地

決鬥,在孤島沙特阿卡,這是一個常見的競技項目,在決鬥中戰死是最為榮譽的死法,沙特阿卡人信奉的天神會更加寵愛這些戰死的英靈,把他們帶到天神的永恒宮殿。

孤島之王泰格維森答應了這場決鬥,在戒岩上代表法律的維塞克敲定了時間,格薩爾和泰格維森將在明天的這個時候,在生命之樹下,決定誰的血成為樹的養料,誰的頭上帶上王冠。

孤島之王有沒有接到過來自戰士們的挑戰?

當然有。

但是泰格維森一次次戰勝了對手,盡管他年老,肌肉不想曾經那麽精壯,行動也開始遲緩,有時,在占有了美麗的女人後,他都不一定能拿出男人的風貌,可是,泰格維森在戰鬥上沒有輸給過任何一位挑戰者、衰老之後,成為王之後,泰格維森有另外的,決鬥上的智慧。

格薩爾兩手空空回到了家,如果說什麽都沒有得到並不準確,他得到了空前的怒氣。

決鬥,明天,夜晚,決鬥,明天,夜晚——他反反複複念著這三個詞,好像可以把時間咬碎,讓他現在就可以發泄怒火。

異眸的格薩爾不是莽撞的戰士,他懂得克製,如果戰鬥之前就擾亂自己的心智,被情緒衝昏頭腦,那樣會在戰鬥中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

他用小刀在額頭一劃,滾熱的血液從傷口中湧出,被憤怒擠滿的頭終於沒那麽痛了,海風從傷口中灌進格薩爾體內,鹹腥的味道在體內**漾,格薩爾感覺體內有一片海,他的憤怒滴進海中,像小舟入海那樣不容易尋見。

疼痛和憤怒都一起不在了,格薩爾找到母親留下的毛毯,裹成一圈夾在了胳膊中,父親的戰斧也別在了腰間,他出了門,爬上高山,背對著海,看著孤島。

夜風不涼,孤島的人從小就習慣了被海風吹拂,但是格薩爾仍然解開了繩頭,把毛毯披到了身上,上麵可能還有些母親的氣味,可能吧,也許隻是思念中的氣味讓格薩爾有些安心的感覺。

這種泛著黴臭的安心感和父親留下的戰斧有些不同,父親留下的是一種勇往直前的勇氣,仿佛有了這個戰斧就能所向披靡,而這張毛毯不一樣,它總是告訴格薩爾,無論在戰場是成功還是失敗,你都能回來,都能給你擁抱。

是在沙特阿卡中其他女人永遠都給不了的溫暖。

在山頂上看孤島,孤島會變小,像生命之樹的一顆樹瘤,生命之樹太高大,格薩爾抬頭也看不到它的頂端,也因此,格薩爾覺得它的樹根紮根在世界的盡頭,每一個樹瘤上都是一個小小的世界。

這麽小的世界。

格薩爾心中有了悸動。

這麽小的世界,我完全有資格稱王。

我還要乘上伊利亞的戰船,去更多的地方。

我的地方,不該僅僅是這裏。

這個世界,一定還有更廣闊的大海和大地。

島上意外的出現了呼聲,裏麵夾雜著驚恐。

這比天神的黃昏還要令人意外,孤島沙特阿卡的子民自出生時,就接受了大海和大地的試煉,也因此才有足夠的體魄和精神去對抗這糟糕的自然條件。

女人見到血腥的斷肢後第一個想法往往都是,除非他的戰鬥特別精彩,否則永遠別想進入天神的宮殿去喝永遠喝不完的美酒,接著就會一邊想象著她們腦中最血腥的戰鬥場麵,一邊去尋找這位戰士落下的武器。

驚恐?

這是發生了什麽?

這男人和女人一並發出的驚恐聲?

掠奪的島嶼有人來複仇?

不會,他們的戰鬥力比公狗還弱,我也沒有看到他們有能渡過海域的船隻。

格薩爾的猜測還沒有發散開來,就得到了答案,比起天神的震怒,鄰島的來犯,沙特阿卡人總是會懼怕王的權威。

他看見他的住房冒著火與煙,泰格維森的手下燒毀了他的房屋!

今天把我解決,明天你就不戰而勝,這就是你身為王的策略。

格薩爾往山下跑去,他生來就不知道逃避。

“格薩爾在哪裏?”

“我我我,我不知道。”

“格薩爾,看見了嗎?”

“我看見他回了家。”

“他家都被我燒了都沒見人爬出來!”

“格薩爾呢?”

“我看見他往山上去了。”

“什麽時候!”

“不不不,不久前。”

“不用找了,我在這。”

格薩爾把毛毯在頸子上打了個結,手上拿著父親的戰斧。

“想不到啊,你們這麽快就成了泰格維森的狗。”

格薩爾歪著嘴笑,他沒想到,一起出海的人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和他站在了對立麵,他注意看了看來抓他的人,幸好,笑容還值得繼續綻放,其中沒有伊利亞。

“泰格維森是我們的王。”

大胡子說。

“你能找到財富是巧合,隻有泰格維森才能聽見神的低語。”

紅脖子在補充。

“你對一起出海的人都揮動武器,天神奧托不會接納你的靈魂,你是個罪人。”

爛耳朵補充。

“沒記錯的話,我們都是罪人,所以才被流放。”

格薩爾兩邊嘴角都上翹起來,明媚得像陽光。

“把你殺了,我們就不是了!”

“所以一根沒有形的骨頭,就可以把你們馴化?”

格薩爾左右側身,說著話躲開了兩人的進攻。

他從腰間拿出斧頭,猛的就劈砍在紅脖子肩胛處,這一聲慘烈的叫沒有讓格薩爾心生出對同伴的憐憫。

他的戰鬥繼續著,格薩爾矮身,躲過橫掃過來的盾擊,又一次揮斧,砍在大胡子肚子上,腸子滾出來,都還冒著背叛的臭味道。

格薩爾的武勇到此為止,黑夜讓他忽略了後方,有個戰士繞到格薩爾身後,在他背上砍了一斧頭。

異眸的格薩爾慘烈的叫,劇烈得像天上的雷鳴,格薩爾轉過身,要看看是誰在人數占優的情況下,居然還膽小到要從後麵襲擊。

是那個爛耳朵,格薩爾撐著地,臉上的表情狂喜而戲謔——這樣的人永遠進不了天神的宮殿,而我,現在就要去喝大海樣廣闊的麥芽酒。

格薩爾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格薩爾!”

天神的引路人在呼喚格薩爾的名字。

“格薩爾!”

天太黑,引路人還沒有看見格薩爾。

“格薩爾,抓住我!”

不是在這,格薩爾的死期不是在這。

伊利亞騎馬趕來,拉起格薩爾在黑暗中逃離。

一塊火紅的烙鐵把格薩爾的傷口燒焦,經過一係列繁忙的止血和包紮,伊利亞沉默下來。

“伊利亞。”

“嗯?”

“你為什麽不加入他們。”

“我沒有罪需要泰格維森赦免。”

“現在你有了。”

沉默。

流水中流動著沉默。

“格薩爾。”

“嗯?”

“我這有多餘的船。”

“你讓我逃?”

“泰格維森發狂了。”

“伊利亞。

拜托你一件事。”

伊利亞沉默著。

“你去找泰格維森,告訴他,你製伏了我,明天你會壓著虛弱的我和他照常決鬥。”

“你的傷勢,不能戰鬥了,逃,格薩爾,去你找到的那個島。”

“不,伊利亞,就是因為這樣才要戰鬥,泰格維森老了,而我受了重傷,這樣才公平,否則天神同樣會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