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的時候,我們離現場隻有兩英裏,起初電台裏通報的隻是一起普通的交通意外,一輛寶馬為了躲避一輛集裝箱貨車的強行變道,開上了逆向車道,結果和一輛奧迪Q7迎麵相撞,寶馬有半個發動機倉鑽進了奧迪的前輪底下,撞得不輕,兩輛車爆了8個氣囊——不過德國車真夠結實,Q7的駕駛員,就是基爾戈·特勞特,竟然一點兒事都沒有;寶馬的車主就沒那麽走運,他因為腦震**加上被方向盤撞斷了幾條肋骨,昏了過去。我們——我和我那時的搭檔,傑森——在電台裏聽到這個案子的現場聲,公路巡警兩分鍾後就到了,他們檢查了兩名司機的狀況,然後叫了救護車。就在那個時候,特勞特從奧迪駕駛室裏走出來,拔出一把槍,對著開寶馬的那家夥的頭部開了三槍,真他媽的一片混亂,我們從電台裏聽見了槍聲、噪音、公路巡警的叫喊,接著他們開始請求支援,我和傑森馬上就趕了過去。我們幾乎是和救護車同時到達現場的,我們到的時候,特勞特正試圖駕駛他的Q7逃走,我們堵住了他的屁股,他的車尾一頭撞上了我們的車的左側——當時開車的是傑森,這一撞讓他在醫院裏呆了半個月,也令他很不走運地錯過了這個案子——我從車上下來,對奧迪開了兩槍,接著特勞特就下車投降了,他無路可逃了。我抓住特勞特,給他戴上手銬,宣讀米蘭達宣言,這時救護車上的急救人員下來往寶馬那裏跑,他們隻看了一眼寶馬上的人就放棄了,那個倒黴鬼的腦漿濺得滿車都是,他們跑回來,一邊把奧迪挪開,把傑森從車裏抬上擔架,一邊告訴我找法醫小組的人來收屍。

“我把特勞特那個混蛋押上公路巡警的警車——我們的車已經被撞得沒法開了——我呼叫了現場調查小組和法醫實驗室的人,然後讓其中一個製服巡警送我們回警局,另一個則留下看守現場。我特別關照留下的那個巡警,讓他轉告現場調查的人,一定要把那輛奧迪拖回實驗室翻個底朝天——你見過因為人家撞了你的車就殺人的嗎?當然,我知道有為了搶個停車位開槍的,但特勞特不是那種人,他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但是急救人員去檢查那輛寶馬的司機的時候,他看上去好像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夥計,我從一開始就覺得不對勁——寶馬是肇事方,特勞特是受害者,他一點兒損失都不會有,保險公司會全額賠償的,他有什麽理由要對對方開槍?除非,打從一開始他就想殺了那個人。後來的事人人都知道了,我們從車裏搜出了那本所謂的‘日記’——他解釋說那是他寫的小說,但是根據那本‘小說’,我們找到了十六具屍體,斷定他和四起未被偵破的謀殺案、兩起失蹤案和四起看似意外的死亡有關……他媽的,想起來就讓人不寒而栗,你能想象嗎?他做了七年的連環殺手,至少有十七個人死在他的手下,但是這家夥竟然沒有任何犯罪記錄,連一張停車罰單都沒有,簡直幹淨得像個天使。”

麥卡錫停下來,喝了口咖啡,傑弗裏趁機問道:

“既然是寶馬撞的他,怎麽可能是事先計劃好的?他怎麽會知道恰好在那裏會發生車禍?”

“我們在寶馬車上發現了一個GPS追蹤器,而且我們相信,那輛把寶馬擠出車道的集裝箱卡車,很可能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但我們最終沒有找到那輛車,那段路恰好沒有公路攝像頭,而在場的人誰也不記得那輛卡車的車牌了。我們查到他在車禍前一個星期剛剛購買了那輛堅固的奧迪Q7,但他的如意算盤沒打響,寶馬車主沒在車禍裏被撞死,於是他隻有自己動手了。”

“他為什麽要殺那個開寶馬的人?他們之間有什麽瓜葛?”

“我們不知道確切的情況,在整個審判過程中,他什麽都不肯說。那個被打死的寶馬車主叫傑克·丹尼爾斯,是一家汽車銷售公司的副總裁,而基爾戈·特勞特是匹茲堡大學文學係的副教授,這就是他綽號的由來——那個雜種竟然能當上大學教授,想想就叫人汗毛直豎——除了特勞特‘日記’中的妄想,他們之間找不到任何聯係,我想大概是傑克不知怎麽地發現了特勞特的秘密,他要殺他滅口吧。‘日記’則是早就被偽造好,令他逃脫懲罰的伎倆,他的律師就是基於那些胡言亂語而做出他精神不正常的辯護,從而讓他逃脫懲罰的——陪審團怎麽會看不出,實在難以置信。”

“他可以連續七年不露一點兒馬腳,卻為了殺一個知情者在警察麵前開槍?你不覺得不合情理嗎?”

“這案子不合情理的地方還多著呢,特工先生,我們掌握的證據足夠判他十次死刑——如果沒有那該死的精神鑒定的話——你覺得那就合情合理了?”

“換了我,是不會讓他帶著他的秘密上法庭的。”

一直在說話的間隙喝一口咖啡,吃一口意大利薄餅的麥卡錫忽然停了下來:“你是在指責我沒盡到我的責任嗎?”

傑弗裏舉起雙手,作出一個“放輕鬆”的樣子:“我隻是隨便說說。”

麥卡錫將最後一塊薄餅塞進嘴裏,喝下最後一口咖啡,然後問服務員要了一杯水,他從西裝口袋裏摸出一管拜爾製藥的維生素C泡騰片,倒出一粒扔在水裏,當橘紅色的藥片融化的時候,麥卡錫注意到傑弗裏麵前幾乎沒動的薄餅和咖啡。

“東西不合胃口?”

“哦,不。”傑弗裏拿起薄餅咬了一口,含混地道,“這非常好吃,我隻不過有點入迷了,你知道嗎,你是個相當出色的說故事者。”

“我沒在講故事,我說的都是真的。”麥卡錫有些不高興地說。

“當然,我的意思是,你說得很精彩,比任何一本檔案或是報告都精彩多了!”傑弗裏又塞了一口薄餅,繼續道,“說到檔案,我已經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一切了,現在來說說你的麻煩吧——那個案子——如果你還想問我的意見的話。”

“哦,當然,你不說我差點兒忘了。”麥卡錫將麵前的餐盤移開,從公文包裏拿出那本“硬幣殺手”的案卷,當案卷“啪”的一聲被擺在桌子上時,他又猶豫了起來。傑弗裏望著他,臉上輕鬆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改變,那似乎幫他下定了決心——雖然他對這名輕浮的FBI特工談不上喜歡,但眼下也再沒有別人可以幫他了。

他翻開了案卷的第一頁。

那是一具年輕女人屍體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