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林幽VS白色的阿環

是啊,這隻是一個人不同的兩麵而已,林幽就是阿環,阿環就是林幽,黑的反麵是白,白的反麵也是黑。

黑與白本來就是一對孿生姐妹,不,是連體姐妹。

“我想林幽是她本來的名字,而阿環則是她自己起的。”

而此時我的腦子重新清醒了過來,仔細想了想說:“如果她是許子心的女兒,那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釋了——她當然知道‘環’,因為她父親就是研究這個的,她也看過那本《夢境的毀滅》,自然可以畫出書裏的良渚符號,然後填在書迷卡片上寄給我。”

“或許,根本就不存在複活的良渚女王,實際上是一個失去父母的少女林幽,因為她酷愛你的《荒村公寓》這本書,所以編出了這麽一套彌天大謊。盡管這個故事是如此荒誕不經,但她抓住了你懷念小枝的心理,竟然真的使你受騙上當了,這大概是她自己也始料未及的吧?當然也不能排除另一種可能——許教授根本就沒有死,在三年前留下遺書而隱居了起來,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他幕後操控的!”

聽完春雨這段平靜的推理,我不禁咋了咋舌說:“看來你比我厲害多了!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最最關鍵的那個問題還沒解開。”我沉默了一會兒,看著食堂屋簷外的雨水說,“蘇天平是怎麽出事的?”

這個問題讓春雨一下子怔住了,她原以為自己已經解開了秘密,但卻忽略了最初的那個懸念——現在反而越來越神秘了。

蘇天平為什麽會變成植物人?

“這不會是複活的女王幹的吧?”春雨終於開始緊張起來了,嘴裏喃喃地說,“阿環,也就是林幽,她說她拿走了蘇天平的靈魂——她是怎麽拿走別人靈魂的?她為什麽要拿?難道她的生命真的隻能持續七天嗎?”

還是一個無解的方程式。

於是,我霍地一下站了起來:“不,一定還有許多秘密沒有被發現,不管阿環是不是林幽,不管她是不是複活的良渚女王,不管下一個失去靈魂的人是誰,我都必須要弄個明白,讓所有的懸念大白於天下!”

“你去哪兒?”

春雨也跟著我站了起來,她的眼神有些亂了。

“回蘇天平的房子。”

她有些無奈地說:“你還是那麽固執,不知道自己可能身處的危險。”

“春雨,我隻剩下一天半的時間了,因為下一個人有可能就是我!”

“我知道你在和時間賽跑,但假設你的對手真的是幽靈,或者是複活的良渚女王,你認為你有機會贏嗎?”

“但至少我輸不起!”

當春雨呆呆地站在原地時,我飛快地跑出了S大的學生食堂,身後似乎隱隱傳來她的聲音。可我已跑進了雨中的校園,一片寒冷的煙雨將我籠罩了起來。

一個小時後。

我撐著那把黑傘,回到蘇天平的房子裏——罪惡開始的地方。

傘尖的雨水滴在地板上,漸漸蔓延開來,一直流到客廳中央那個白色的五角星裏。是啊,可怕的魔咒還沒有消除,罪惡仍然在黑夜裏繼續著,不知道下一個靈魂何時會被奪走。

還是那種徹骨的疲憊,我脫下外衣倒在沙發上,腦子裏一遍遍回放著昨晚到現在所有的鏡頭,仿佛自己已成為一部忠實記錄的DV機器。

此刻,我隱隱有些懷疑自己了,這一切究竟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還是雨夜中的一場噩夢?

阿環,林幽,小枝——這些女孩美麗的名字,不停地在我眼前晃動著,似乎我腦海裏寫滿了文字,這些文字密密麻麻地排列在紙上,還加上了一個特別醒目的書名——《荒村歸來》。

我猛然搖了搖頭,又從小說的文字中坐了起來,不管她們是不是幻影,但至少春雨說的是確鑿無疑的——許子心教授有個女兒,她的名字叫林幽,今年應該是二十一歲。而且我還可以斷定,不管三年前許子心是否自殺身亡,但這件事一定與他有著某種關係,比如我包裏的那本書——《夢境的毀滅》。

於是,我立刻拿出了這本至關重要的書,記得上次我讀到這本書的第四章,現在我把它直接翻到了第五章。

《夢境的毀滅》第五章是“你有幾個你”——

弗洛伊德說過:人類的自負心理遭受過科學的三次重大打擊:第一次是哥白尼提出“日心說”,讓我們知道了地球並不是宇宙的中心;第二次是達爾文開創“進化論”,證明人類僅是動物界的物種之一,生命並不是由上帝創造的;第三就是精神分析,告訴我們自己未必能成為自己的主宰。

這一章開頭的這段話說得多好啊——我們自己未必能成為自己的主宰,在殘酷的命運與內心的煎熬麵前,人類顯得多麽渺小。

但正因為如此,我們就更需要堅強,哪怕是自己小小的努力,都有可能改變命運。

於是,我堅強地讀了下去——

我是誰?

這是人類永恒的司芬克斯之謎。

當你在問自己是誰的時候,也許在你心裏,還有另一個人在問著相同的問題。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當你躺在**入睡時,會有兩個人分別盤踞在你左右兩邊,你的身體可能就是他們之間的牌桌,他們在你的肚皮上抽煙、喝酒、打牌,他們時常熱烈地交談著,有時是愉快而興奮的,但有時則是憤怒和激動的。有時甚至會惡語相向爭吵起來,最嚴重的就是彼此交手,直到其中一人殺死了另一個人。

到這時你才會發現,你的體內有兩個你——或者更多。

現在你終於對自己提出了那個問題:

我有幾個我?

是啊,你為什麽有那麽多你?你始終都在團團迷霧之中,這至今仍是一個謎。

如果你同時存在著兩種或兩種以上的人格狀態,而且每種人格狀態交替控製你的思想和行動,表現出不同的性格、記憶、智商和世界觀,甚至還能相互交換意見,合作進行各項活動,那麽我必須要恭喜你——你是一個多重人格者!

《美國精神病大詞典》這樣定義了多重人格:“一個人具有兩個以上的、相對獨特的並相互分開的亞人格,是為多重人格。這是一種癔症性的分離性心理障礙。”

多重人格可以有雙重、三重、四重……小說裏的十七重人格隻是概數,理論上可以有N重人格——隻要你想有幾個你,就有幾個你!

當然,最多見的還是雙重人格,通常其中一種占優勢,但兩種人格都不進入另一方的記憶,意識不到另一方存在。假如多重人格者告訴你:他正與某個人合作,或者住在同一個屋子裏,說不定那人便是他的另一個人格!

你體內的各個“你”都是獨立的,當其中的一個“你”出現,其他的“你”就自動退場。到底由哪一個“你”來登場亮相?需要遵循“哪種人格最適應當時的環境和需要,就啟動和出現哪種人格”的原則。

多重人格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用來保護自己的武器,因為多重人格是對環境壓力的防禦,每種亞人格就是針對某種特殊環境的盾牌和盔甲。

夢是發現多重人格的捷徑,如果你想知道你有幾個你,那麽你可以在夢中尋找答案。

“……不是我,是另一個人,那是博爾赫斯。”

在博爾赫斯許多作品的序言裏,幾乎都可以看到這樣的文字,他想要讓讀者們相信,世界上還有一個與他同名同姓的作家,是那個天才完成了《交叉小徑的花園》、《圓形廢墟》、《關於猶大的三種說法》等小說,而不是寫這篇序言的阿根廷國立圖書館館長博爾赫斯。

由此推理,博爾赫斯可能具有“輕度的多重人格傾向”,很多曆史上著名的作家和藝術家都有此傾向,隻是很少有人能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

很多作家和藝術家都有多重人格的傾向?看到這裏我恐懼地合上了書本,感到心跳已越來越快了。

不,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忙把這本《夢境的毀滅》塞回到了包裏。我衝進蘇天平的臥室,迎接我的還是窗玻璃上那紅色的。

我立刻打開了窗戶,把頭伸到外麵呼吸著雨中的空氣,但一排排水杉樹遮擋了我的視線,我隻能抬頭仰望灰色的天空。

林幽和阿環——也是一個人體內的兩個人格嗎?

哦!天又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