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

殘留的陰影仍然覆蓋著我的眼皮,仿佛某個人就站在我麵前,俯下身子盯著我的臉,他(她)在微笑。

從他(她)口中呼出的氣流輕輕卷過我的皮膚,滲入不斷收縮的毛細血管,再沿著我的動脈急速前進,闖入我心底最隱蔽的大門。

住在那扇門裏的人是——小枝。

小枝抬起頭看著突如其來的闖入者,柔聲道:“哦,你終於來了。”

黑暗瞬間消逝,我睜開了眼睛。

在大口的喘息聲中,我已經難以回憶起剛才所見的一切,隻感到額頭上充滿了汗珠,心跳快得嚇人。

我依然躺在蘇天平的客廳裏,身上裹著厚厚的被子,空調機對著我吹,身下是那張長沙發。

清晨的客廳依然昏暗,隻有廚房門裏亮出一線微光,宛如黑夜裏幽幽的燭火。

我掙紮著從沙發上爬起來,再用鼻子仔細地嗅了嗅,這房間似乎多了一股特別的氣味。我摸著牆壁上的開關打亮了燈,又到臥室和衛生間檢查了一遍,似乎並沒有異常的情況,我仍然是這房間裏唯一的高級動物。

可我斷定這房間裏的氣氛不對,特別是睜開眼睛之前那奇怪的感覺。於是我顧不得洗臉刷牙,先打開了臥室裏的電腦,進入攝像監控係統之中。

屏幕上很快出現了五個監視器的窗口,昨晚它們一直都在正常工作著,應該已經留下了監控錄像。

果然,我打開“查看以往監控”的菜單,把監視器的時間調回到昨晚十一點鍾,屏幕上出現了我臨睡前的場麵:客廳裏異常昏暗,隻有廚房露出的燈光照亮了一角,我裹著被子躺在沙發上,很快就沉入了夢鄉。

另外四個監視器沒有任何動靜,廚房外麵的燈都關了,畫麵宛如被定格了似的,隻有時間還在一分一秒地向前走。

總不見得一直看到天亮吧?我在菜單裏找到了快進按鈕,監視器窗口的時間飛速運轉起來,很快就從子夜跳到了淩晨。

沒幾分鍾已經到了淩晨四點,忽然客廳的幽光裏浮現了一個陰影,立刻吸引住了我的眼球,我趕忙再倒回去幾秒。

那是一個奇怪的陰影,看不出是什麽“東西”——人,或是某種動物,總之在探頭的監視下,那個陰影緩緩地向沙發靠近。

然後我看到沙發上我的臉被覆蓋住了,是那個陰影遮擋住了探頭的視線,大約過了一分鍾的時間,陰影又緩緩地從我身邊離開,消失在了客廳的監視器裏。

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雙手輕輕摸著自己的下巴,仿佛它已經不屬於我自己了。

難道醒來前的那個陰影不是幻覺?確實有某個東西靠近了我,甚至進入了我的身體?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隻感到心跳越來越快了。

不——我把監視器的畫麵又回放了一遍,把客廳的監控畫麵放到了三倍大小,可還是看不清楚那個陰影。

可那個陰影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我又仔細地看了一遍其他四個監視器,在同樣的時間裏並無任何異常,事實上隻有廚房的電燈亮著,其他幾個監視器都沉浸在黑暗中。特別是玄關位置的探頭畫麵,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麽。

也許是從這房間裏自己出來的?就像房東太太所說的那樣——鬧鬼?

怎麽又回到了幽靈?我想起了這房間裏曾經響起過的夜半歌聲,接著是監視器上的陰影,一抬頭又見到了臥室窗玻璃上的……

所有這一切都像是個巨大的漩渦,它們已經吞噬了蘇天平的靈魂,接下來還會是誰?

我踉蹌著離開了電腦,跑到衛生間裏打開熱水,拚命地衝刷著自己的臉。我抬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傻傻地笑了起來。

清晨,我出門去吃了早點,在寒冷的街道上轉了許久,最終又回到了蘇天平的房子,看來還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打開蘇天平電腦的屏幕保護,依然是監視器的定格畫麵,我搖搖頭退出了監控係統。現在我要繼續昨晚的工作了,不知道蘇天平的電腦裏還藏著什麽秘密。我進入了“DV檔案”文件夾,用昨天使用過的“ring”密碼,打開了下麵的子文件夾。

這個文件夾的名字叫“地”,同樣需要密碼才能打開,昨晚我就是在這裏止步不前的。

我怔怔地凝視了“地”許久,這是一個奇怪的名字,後麵應該還跟著一個字,我很自然地聯想到了——地宮。

這兩個字的組合讓我後背一陣發麻,似乎又一次墜入了荒村黑暗的地下。可蘇天平的確去過地宮,那也許是他永遠的噩夢,所以他以此設置了文件夾的名稱?

假定真的是“地宮”的話,那麽文件夾名稱已經是“地”了,密碼中就不可能再出現“地”,那麽密碼就是“宮”?

我立刻試著用“宮”的漢語拚音鍵入密碼:gong。

但屏幕上顯示密碼錯誤,我又低下頭想了好一會兒,再試一試英文吧,英文“宮殿”該怎麽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