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懸崖浮棺(4)

“好像……好像還有……”我一邊說著一邊後退。眼前這些晃動的棺材突然爆裂開來,一具一具銜著“靈魂片”的僰人先祖遺骸從棺材裏麵冒出來。它們晃動著身子,從棺材裏麵蹦出來,一個接著一個麵向我和胡工。看到這一幕,胡工唏噓不已,而冷汗已然滲透我的背脊。我步步後退,他也跟著後退。而且這些屍體跟被我用“僵屍粉”消滅的女屍不一樣,它們全部都是男屍。屍身看上去還沒有徹底腐化,流出一道道腐爛的肉汁,如同瘡破流膿,屍毒極重,要是碰到的話,估計誰也活不了。屍體的惡臭充斥著整個墓坑,我一陣反胃,扶著墓坑的洞壁嘔吐起來。

“過來了……過來了。”胡工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怎麽辦?”我一臉茫然,這時候,除了等死還能幹嗎呢?

“你問我怎麽辦?你不是老白一夥的嗎?他那麽牛,你怎麽就……”胡工罵著我。可是一具活屍已經蹦到他麵前,嚇得他臉色蒼白如紙,險些暈過去。我掏出一把匕首,罵道:“死了也要找具屍體陪葬。”我衝過去,割斷胡工麵前的那具活屍的脖子。屍體頭顱在地上不停地打滾,它的身體卻還凶猛地撲向胡工。前麵的活屍繼續向我們靠攏,胡工嚇得哇哇大哭,那具無頭屍已經將他摁倒在地。

“臭小子,你別等死啊!揍它啊!就算死你也得死得好看一些!”我呼叫著。這時,墓坑上麵突然掉下無數塊大石頭,石頭不停地砸下來,正好砸到那些撲向我們的活屍身上。忽然到來的一陣石頭雨,把活屍們砸得七倒八歪。

我跑到胡工前麵一腳踢開那具死纏著他不放的活屍,扶起他說:“有救了,有救了。”

胡工眨了眨眼,似乎還以為自己要死了。

活屍雖然被從天而降的石頭擊倒,但是不足以殺死它們,它們歪歪扭扭地重新站起來,這一次看上去更加惡心。腦袋掉了的,胳膊斷了的,胸口被砸碎了的,屍肉腐爛,屍臭熏天。我惱火不已,這些家夥怎麽這麽難對付?突然墓坑上麵吊下來一根青藤,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來:“用青藤綁住自己的身體,我馬上拉你們倆上來。”

“老白?”我應了一聲,白藥師這個救星總算出現了。

我有些激動,趕緊把青藤圈在胡工的腰間,叫道:“先拉他上去吧!我殿後,這小子好像暈過去了。”

“好,你小心點。”白藥師說完之後便扯著昏迷不醒的胡工往墓坑上麵拉。

這些活屍卻將我整個人圍住。我舉著微型手電筒,看著手裏的匕首,鋒利的匕首上麵還沾著屍體的腐肉。我呼了一口氣,揮著匕首便將靠過來的一具活屍的手臂削斷。活屍們並沒有畏懼,它們越戰越勇,不管掉了腦袋還是斷了胳膊,它們始終鬥誌昂揚。我想不通它們為什麽殺不死,如果不是在這種地方,我一定把它們塞進絞肉機裏麵去。我正殺得興起,微光之中,白藥師的青藤又吊了下來,他叫道:“快點,阿真可能出事了。”

聽到這話,我一邊驅趕活屍,一邊用青藤纏住自己。

白藥師奮力將我拉上去之後,胡工笑眯眯地看著我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剛剛多謝你了,小巴哥。”這小子原來在裝昏迷。

看到白藥師的時候,倒是有些意外。他滿臉都是鮮血,跟紅臉關公似的,身上的衣服也沾著不少的血跡。看來那個“地龍幫”秀才“石老虎”何力帆給他帶去了不少的麻煩。

看到我和胡工驚魂未定,白藥師不忘嘲笑我們倆一番:“你們倆還真命大,僰人‘祖棺’藏毒屍,這應該是‘符籙’一派留下來的小把戲。你們看到屍體嘴巴叼著的卡片了嗎?那玩意便是‘符籙’派的‘降靈紙’。怎麽樣?嚇壞了吧!瞧你們倆的樣子,變軟腳蝦了嗎?哈哈。”胡工撓撓頭,鬱悶地說:“我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唉……”

“熊霸川雖然不是‘地龍幫’的人,但是他麾下有不少的馱屍人替他辦事,‘地龍幫’八個榜眼裏麵便有兩個榜眼在他手裏,其中有一個來自‘符籙’派,我想,這一次為了尋找‘鷹圖騰’,我們所遭遇的都是這個混蛋布下的圈套。”白藥師說。

“阿真現在怎麽樣了?”我喘著氣問,現在我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對了,走,咱們快點追上去,她可能已經遇到大麻煩了。”白藥師有些激動,他站起來,身子晃了晃,幹咳一下便往懸崖下匆匆走去。

剛剛從僰人“祖棺”墓坑爬出來,我已經筋疲力盡,本想休息一番,可是想到阿真,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收好手電筒和匕首,快步跟著白藥師往懸崖下走去。

胡工雖然不想跟著我們倆,但是他別無選擇。這崇山峻嶺裏麵殺機暗藏,而且我們已經被對手盯住,隻怕想活下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白藥師一馬當先,我們一路往懸崖下走去,進入懸崖下的深林之中。白藥師說阿真身上藏著一枚香丸,這枚香丸的氣味很獨特,隻要阿真走過的地方都會留有殘香,隻要順著這獨特的氣味便可以找到阿真。我不知道白藥師是什麽時候留了一手,看他急急忙忙的樣子,似乎比我還關心阿真。

大概走了十多分鍾,林子前麵便傳來一聲謾罵:“你這丫頭想死嗎?”聲音洪亮如鍾,我嚇了一跳,白藥師加快步伐往前麵走去,嘴裏還嘀咕著:“來了,來了,那家夥……這一次看來在劫難逃了。”

穿過密林,我們跟著白藥師來到了罵聲的源頭,阿真果然在這裏。不止阿真,就連那夥懸崖上岩洞的馱屍人也在這兒。不過,十二個人都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死掉了。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夥來路不明的人。這三人,我認出一個,是玫瑰山莊的老板娘阿日娜,其餘兩個是精壯的漢子,年紀約莫四十歲,都穿著一件黑色的背心,他們表情僵硬,看上去如同棺材裏麵爬出來的喪屍一般。看到我們三個出現,其中的一個漢子大叫:“看來‘石老虎’跟紙老虎無異,居然讓你們逃了出來,真掃興。”

“‘九尾’毛尖,還真的是你這個王八蛋啊……哈哈……你叫何力帆這個臭秀才來殺我,實在太看不起我了。”白藥師走到阿真身邊,大聲說著。看到阿真還好好地站著跟阿日娜他們對峙,他的神色看上去安寧了許多。

我和胡工各自歎了一口氣,跟著白藥師來到前麵。這一刻,我掃視著地上那些背後綁著一具具屍骸的馱屍人。這些人是被“九尾”毛尖、阿日娜他們擊倒的嗎?“九尾”毛尖便是白藥師說的那個“符籙”派高手嗎?

這時候,我聽到一陣冷冷的笑聲,一個身影緩緩站起來,是那夥馱屍人的頭領。他擦著嘴角的鮮血,冷笑著說:“‘九尾’,我們近日無冤、往日無仇,你為何對我們下此毒手?我不會放過你……”

這人看上去很累,也許剛剛和“九尾”毛尖他們惡戰了一場。他說完之後,便走到自己的門徒身邊解下將屍骸綁在他們身上的“捆屍繩”,表情顯得很難看。

我還想著他該怎麽去對付“九尾”毛尖、阿日娜他們,他已經從衣衫裏麵拿出一排銀針,飛身而起,把手裏的銀針插進那些屍骸的天靈蓋。屍骸們頓時站立起來,扭動著醜陋的身軀,形同木偶。白藥師則我們的耳邊低聲說:“原來這人是‘藥引’一派的,真奇怪,我怎麽記不起這人的名字了。”我還記得,馱屍人“藥引”一派,又叫“丹藥”派,他們能煉出各種鎮屍、驅屍、趕屍、馱屍的藥物,有藥水、藥丸、針石等等,這一派的實力一般般,在馱屍人的流派裏麵屬於中等,頂尖的高手不多,門徒也很少。

“我好像見過他們一次。”我不由得想起在格薩拉初遇這夥“藥引”馱屍人的一幕。

前麵那些屍骸被那漢子用銀針激活之後,漢子對著“九尾”毛尖他們遙遙一指,屍骸們立即如同患上了狂犬病一樣朝阿日娜他們衝過去。“九尾”毛尖卻顯得毫無懼意,笑道:“我號稱‘九尾’,天生九命,我哪有那麽容易死?阿日娜,你去殺了那小子。”接到命令的阿日娜已經走到前麵,嘴角卷起一絲詭笑。麵對十二條殘屍的攻擊,她從衣服裏麵掏出十二張符紙,符紙上麵用鮮血寫滿了咒文。

她拿出一個打火機點燃符紙,看著符紙慢慢燃燒,她卻紋絲不動。等到殘屍們殺到,她才哈了一口氣將手裏麵的紙灰吹飛起來。符紙的紙灰漫天飛舞,殘屍遇到之後,一個接著一個癱軟在地不停地抽搐著。

我和胡工看得傻眼,白藥師卻冷笑道:“小兒把戲,真好笑。”

“我要殺光你們……”利用銀針驅使屍骸複活的那個漢子勃然大怒,從身後拿出一把銀針射向阿日娜,手裏銀針打出,漫天花雨。我想起了武俠小說裏麵蜀中唐門的暗器毒針。一聲慘叫傳來,我還沒有看清楚,那個漢子已經趴在了那堆殘屍上麵。他怒視著阿日娜他們,滿臉的不甘心,想奮力站起來,可是身子完全由不得他掌握。

阿日娜緩步走到他的麵前,伸手一把扯下那漢子的上衣,露出漢子的身軀。她撿起一根掉在地上的銀針迅速地在漢子的胸口刻下一個魔鬼符印,符印形狀如同骷髏,四周寫滿了一圈咒文。

她刻完之後,嘴裏呢喃了幾句。那漢子仰首大叫一聲,整個人立馬跟木頭一樣僵直地躺在地上,接著七竅流血,神色慘白,看來已經死了。

“血輪骷髏印,這種邪術竟然用得如此明目張膽!‘九尾’毛尖,你們這些夥人看來已經到了不擇手段的時候,哼,放馬過來吧!”白藥師這是要迎戰嗎?他剛剛跟“石老虎”何力帆惡戰結束,還渾身的血跡,我不由得擔心地低聲說:“老白,你有沒有把握?”

“哼,白藥師,我說你好好打理你的‘養屍堂’就好了,你來湊什麽熱鬧?阿日娜、剛力,天色不早了,你們倆給我好好收拾他們幾個。”“九尾”毛尖似乎沒有親自動手的打算,下了命令之後便轉首走進密林裏麵。“九尾”毛尖離開之後,阿日娜跟剛力便朝我們幾個人走過來。

白藥師咧嘴一笑,似乎已經勝券在握。

此刻林子裏麵響起了一陣歌聲,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充滿磁性的聲線裏麵盡是**之語,令人春心**漾。這聲音一出現,所有站著的人都愣住了。白藥師立刻將一枚藥丸塞進我的嘴巴裏麵,他自己也吞了一粒。我不明白這是幹嗎,愣愣地看著白藥師,眼前的胡工、阿真、阿日娜等人不約而同地暈倒在地。

我驚呆了,跑到阿真和胡工麵前,探了探他們的呼吸,還好,他們隻是睡了過去。我倒抽一口涼氣,回頭看白藥師,他哈哈大笑:“羅矮子,你這老鬼怎麽藏在死屍堆裏麵了?”

“喲,竟然被你看出來了。”在前麵的死屍堆裏麵,一個矮小的身影站立在我們的眼前。

羅葫蘆的出現讓我很意外,同時心裏又慶幸白藥師能察覺這個矮子的存在。

“你混在‘藥引’馱屍人裏麵算哪門子意思嘛!可笑的是,你竟然還幫他們擊退‘符籙’派的手下,哈哈!我雖然年紀很大,細節我還是留意了。你這老鬼一肚子壞水,這一次你是幫森美莎他們來搶‘圖騰石’的嗎?”白藥師問道。

“你有把握跟我搶嗎?”羅葫蘆慢慢地向我們走過來,狡黠的笑意令人渾身不安。

“我隻想告訴你一句,你別站錯隊伍了。”白藥師微微一笑說。

“你這話什麽意思?我做事用得了你來教嗎?”

“我身邊這個人,你知道是誰嗎?巴不二的孫子,你自己仔仔細細看看吧!”白藥師把我扯到他身邊跟羅葫蘆說。

他這話一出,羅葫蘆立馬定住身子,看向我,好像在仔細打量著我。我感到有些不自然,羅葫蘆卻哈哈大笑,幹咳一聲說:“我認輸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他回身走到阿日娜的身邊,在她身上搜了一番,然後得意洋洋地走到我和白藥師麵前,伸出右手,手掌攤開,“蛇圖騰”、“狼圖騰”兩枚“圖騰石”正在他手裏發著光。

白藥師示意我拿過來,我也毫不客氣,拿過“蛇圖騰”和“狼圖騰”。羅葫蘆又在身上搜索了一下,接著笑眯眯地又拿出三枚“圖騰石”。我看到之後,整個人像被電擊了一樣,他手裏這三枚“圖騰石”正是森美莎手裏的“火圖騰”、“寶樹圖騰”和“凰圖騰”。我看著白藥師,白藥師滿臉堆笑著向我點點頭,我才敢接過羅葫蘆手裏的“圖騰石”。我不解地看著手裏幾顆漂亮的“圖騰石”出神之際,羅葫蘆突然吹起一陣口哨,兩條人影快速地從密林裏麵走出來,我定睛一看,這一次我是真的被電擊了。

走出來的人竟然是丁琳和吉麗。她們走到羅葫蘆身邊後,向我嫣然一笑,我有些無語了,根本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我看著丁琳,有些激動,很不淡定地說:“喲,小丁,原來真是你,今早我在玫瑰山莊看到你了,我還不相信……”

我似乎有很多話想跟丁琳這個小丫頭說,她盈盈一笑,右手遞到我麵前,她手裏麵竟然握著兩枚“圖騰石”,一枚是在“黃泉地府”被沙丙偷走的“魚圖騰”,一枚是我們這一次要找的“鷹圖騰”。我拿過“圖騰石”之後,本來還想說幾句,一邊的羅葫蘆卻笑著跟我說:“你都長這麽大了。唉!師傅的吩咐我也做到了,可以回去睡大覺啦。”

雖然我不知道他和丁琳、吉麗是什麽關係,但是我和她們兩個也算朋友一場,竟然和丁琳她們聊幾句的時間都沒有。看著他帶著丁琳、吉麗匆匆消失在密林之中,心裏不由得有些憂傷,捧著七顆熒光閃閃的“圖騰石”,愣愣地跟白藥師說:“我在做夢嗎?我是不是在做夢?老白,這一次也在你的計劃之中嗎?”

“這個你就別多嘴了,把‘圖騰石’收好,別再被盜走了。”白藥師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阿真、胡工身邊,利用一枚香丸將被羅葫蘆歌聲唱暈過去的兩人救醒過來。

我本來還想多看幾眼“圖騰石”,但又擔心四周有巨川集團的人,就立馬把它們放進背包裏麵。關於羅葫蘆,我還是有不少的疑問,就問白藥師:“羅矮子他為什麽……”

“因為他和巴不二有個約定。”

“那麽他和森美莎他們之間……”

“森美莎他們是馱屍人‘鬼婆婆’的門徒,這‘鬼婆婆’乃是‘地龍幫’三個狀元之一,她曾經救過羅葫蘆的命。1983年‘鬼婆婆’去日本定居了,我想不到的是她會在日本收門徒。森美莎他們想得到‘饕餮殘骸’,多半跟她有關。”

“噢噢!我明白了,你呢?你怎麽知道羅矮子跟我爺爺有一個約定?”

“因為我和你爺爺也有一個約定……嘿嘿……”白藥師點到即止。

我有些鬱悶,繼續問:“你認識我爺爺嗎?”

白藥師笑了,說:“豈止認識!巴不二這一輩子隻收了兩個弟子,一個是羅葫蘆,一個便是……”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一聲咳嗽打斷了他,胡工醒過來了,阿真也跟著醒過來,他們倆滿臉不解地看著我和白藥師。

我隻是笑了笑,白藥師說:“時間不早了,咱們趕緊離開這裏,不然‘九尾’毛尖回來就很麻煩了。”我扶起阿真,白藥師扶著胡工慢慢離開了這裏。阿日娜和剛力沒有得手,“九尾”毛尖肯定還會回來看看,我想我們還是早點離開的好,隻是這一趟要去哪裏呢?

白藥師說:“先回成都,還需要準備一些東西,我基本已經知道‘饕餮殘骸’的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