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懸崖浮棺(3)
“還好,見多了就不奇怪了。”我淡淡地說。
“剛剛嚇死我了,你還說不奇怪,他們到底是什麽人?你們又是什麽人?我跟著你們怎麽淨是遇上這些偷屍的家夥,太倒黴了。”胡工抱怨道。
“快到裏麵去看看。”阿真好像很著急,那夥馱屍人離開後,她立馬往裏麵鑽進去。
我們趕緊跟上,進入岩洞裏麵,岩洞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裏麵擺著十多個棺材,棺材已經被破壞得七零八落,陪葬品都是一些陶罐銅器,可惜都被扔在一邊,有些還被敲碎了。我看著心疼,這些說不上很值錢,但也不是一文不值。在岩洞裏麵還沒有逗留一分鍾,阿真就嚷著說:“快去追剛剛那夥人。”她一馬當先,已經衝出岩洞去。
“搞什麽?”胡工有些不願意,剛剛躲過那些馱屍人,幹嗎又要去追他們?我跟他的想法一致,巴不得避開那些馱屍人,可是阿真有她自己的道理。白藥師對我們說:“‘鷹圖騰’搞不好就在那些人背著的屍體上麵。”
“啊?”我和胡工都驚呆了,立馬動身去追阿真,可是到了岩洞的洞口,隻見阿真在那邊不停地徘徊,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剛剛還心急著去追那夥馱屍人,現在她怎麽連洞口都不走出去?我們來到前麵,阿真伸手拉住我們說:“不許亂動。”
我們這時候才發現岩洞洞口不知道什麽時候爬滿了一種蜈蚣狀的蟲子,天啊!我想起來了,這是我在格薩拉女兒村的時候看得到的“蝕骨蜈蚣”。怎麽回事?“蟲引”一派的馱屍人在附近嗎?“蝕骨蜈蚣”林林總總看上去有一兩百條,它們交纏在一起,完全把岩洞的洞口出路攔住。看到這些惡心的蟲子,它們嘴巴上的鋒利牙齒不停地摩擦,我們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可憐的是阿真,她的腳底爬滿了“蝕骨蜈蚣”,蜈蚣雖然還沒有爬到她身上,但是她已經呆若木雞,生怕蜈蚣觸碰到她。看到她如履薄冰的樣子,我著急了,把白藥師拉過來,說:“這該怎麽辦?你這人倒是想想驅蟲的辦法。”
“看來我們已經被盯上了。”白藥師伸手摸了摸鼻梁,然後很鎮定地說。
他似乎在思考是誰盯上了我們。我想起了女兒村的一幕,滿地的“蝕骨蜈蚣”會是誰養的呢?養蟲人難道是從女兒村裏麵出來的?身邊的胡工和何力二人哇哇大叫,“蝕骨蜈蚣”開始往我們這邊爬過來。
它們扭動著醜陋的身軀,抖動著細足,一兩條倒不至於嚇壞我們,可是前麵蜈蚣成群結隊,看樣子要是它們爬到我們身上,我們肯定立刻會被它們吃掉。這比起遇到“蜘蛛”彭花的那些地獄蛛還恐怖。
“這些王八蛋也太小瞧咱們了,我說你們慌什麽呢?對付‘蟲引’的人我最拿手了。”白藥師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三根香火,用打火機點燃之後,把香火插在地上,然後給我們每人一粒白色藥丸,叫我們含在嘴巴裏麵。此時白藥師就如同一個瘋子般在原地起舞,手裏鉗著兩顆玻璃珠大小的藥丸,一黑一白,剝開外麵一層錫紙後,一股惡心的香味冒出來,我從來沒有聞到過這麽重的香味,香到想吐。
白藥師把藥丸扔進“蝕骨蜈蚣”群裏麵,那些蜈蚣立刻翻身倒地動彈不得。我們驚訝不已,白藥師冷笑道:“這藥丸主要是對付不聽話的活屍,藥丸的味道滲入屍體的體內,屍體立馬會變得僵硬如鐵,即使拿著刀子也切不開。我們‘香引’一派很少會用這種藥丸,因為會損壞屍體,這種僵硬的屍體毫無價值。”
“我們趕緊追吧!不要讓別人先得手。”“蝕骨蜈蚣”死了一大片後,阿真就衝出岩洞外麵往山下跑去。我們本來想追出去,一個冷冷的聲音卻從我們的背後響起來:“白藥師,看來我們真的低估你了,你老子白山風那麽平庸,想不到教出你這麽一個狠角色。”
“何老師,你什麽意思?”看到我們身後的何力冷冷地盯著我們,我叫道。
他瞥了我一眼,笑著說:“你小子就是巴不二的孫子?真是個窩囊廢。”
我們隱約感覺不對勁,何力不是珙縣當地的老師嗎?我和胡工都看向白藥師,白藥師臉上掛著一絲笑容,不過,他始終是天下第一“淡定哥”。何力這麽說,他好像也沒啥意見。何力接著說:“憑你們幾個人也想拿到‘饕餮殘骸’?笑死人了,這玩意除了我們巨川集團之外,隻怕沒有誰可以拿得到。”
“巨川集團?”昨晚剛剛談到這個公司,現在就遇到了。我愣愣地問道:“你們怎麽會是馱屍人呢?你們不是做地產、娛樂、電器的嗎?怎麽會……”
“怎麽連巨川集團的人也牽涉進來了?”胡工滿臉的問號。
“我們老板的心願便是拿到‘饕餮殘骸’,並且解讀它的屍讖,然後找到火鳳凰秘藏。我好像說得太多了,不過,你們知道了也沒關係,因為……我們很快就能湊齊九枚‘圖騰石’和三份地圖了。”何力笑嘻嘻地說著,嘴巴提到“老板”二字的時候,我心中一怵,這口吻怎麽跟在“蜀山氏女”部落聽到的那夥在密林中談話的人一樣呢?何力是其中之一嗎?“蜀山氏女”部落是巨川集團養美人屍的地方嗎?想到這裏,我問道:“你說什麽火鳳凰秘藏?我們好像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們三個人你一個人,你想怎麽樣?”
“嘿嘿,你們難道還沒有找到‘饕餮殘骸’的秘密嗎?聽說印在‘饕餮殘骸’身上的是一幅‘火鳳凰’饕餮紋……”
何力剛剛說到這裏,白藥師卻冷笑一聲,狠狠地問何力:“‘石老虎’何力帆,你是想死嗎?”
“想死的隻怕不是我,和巨川作對的人都得死。”何力帆冷笑著回應。
“一個小小的‘地龍幫’秀才,口出狂言,就是熊霸川站在我麵前,他也得給我幾分薄麵,別忘了你們還得跟我的‘養屍堂’交易屍骨。哼,你算個什麽東西?!”白藥師這話一出,我才知道原來何力屬於‘地龍幫’七十二秀才之一,綽號“石老虎”,真名何力帆,現在在幫熊霸川辦事。被白藥師這麽羞辱,他臉漲得通紅,憤憤地看著白藥師,恨不能一口吃掉白藥師。他緩緩地走到白藥師跟前,笑道:“我隻是個秀才,但你在‘地龍幫’算個屁。”
“不服嗎?不服你就來試試。”白藥師怒目瞪著何力帆,伸手叫我和胡工先去追阿真,我和胡工互看一眼,撒腿就往岩洞外麵跑。對白藥師我還是很信任的,何力帆也隻是一個秀才,和巴旦、白骨丁一個級別,白藥師雖然不屬於“地龍幫”,但是他的實力我心裏有底。可是轉念想想,雖然何力帆隻是個秀才,但實力還是不容小覷,就好像白骨丁,明明就是一個厲害的角色。
跑出岩洞外麵後,我和胡工往阿真下山的方向跑去,相對於白藥師,我心裏更擔心阿真。要是阿真跟那夥馱屍人相遇,她怎麽能鬥得過十二個馱屍人呢?特別是那個頭目,技藝超群,手裏的功夫強著呢。憂心忡忡之下,我跑動起來路都顯得搖擺不定,一個不小心,我絆在一塊石頭上麵,整個人往跑在前麵的胡工倒過去。胡工一不留神,我們倆抱在一起往山下滾去,本以為會粉身碎骨葬身懸崖下麵,哪知道半路掉進了一個大坑裏麵。
坑不深,四周黑漆漆的,耳邊不停地傳來滴水的聲音。
“小巴哥,小巴哥……”黑暗中,胡工叫著我。
“幹嗎?死了沒?沒死就好……”我從背後的包裏掏出一把微型手電,電光一閃。坑子還真大,我和胡工摔下來正好摔進滴水積成的泥潭。胡工正哇哇大叫著以為自己的下半身被什麽東西咬住了。我罵了一句髒話,這年頭實在倒黴,仔細算算,就這一段時間都不知道掉進多少個坑裏麵。我從泥潭裏麵爬出來,舉著手電筒四周瞧瞧,這裏原來是一個棺材坑,泥潭的前麵陳列著十多具已經腐朽了的棺槨。我心中駭然,胡工已經從泥潭裏爬出來。他可憐巴巴地走到我身邊,一邊抹著身上的泥巴一邊罵罵咧咧:“誰沒事挖那麽一個大坑在這裏?”可是看到了前麵的棺材後,他嚇得躲到我身後,瑟瑟地跟我說:“小巴哥,我們還是想辦法離開這裏吧,這是不祥之地。”
“離開?怎麽離開?”我用手電筒打照著四周,四周一個洞口都沒有,天頂上的坑口離我們少說有十幾米,要想離開這裏談何容易?正在我四處尋找出路的時候,胡工渾身發抖,囁嚅著說道:“棺材……棺材……有問題……怎麽辦?”
“有問題?什麽問題?”我看著胡工,胡工臉色蒼白,冒了一臉的汗,指著泥潭前麵的那些棺材群說:“棺材裏有聲音,好像有人在推動它們。”
胡工這麽一說,我便警惕起來,舉著手電筒來到胡工跟前,將手電筒的燈光照射到那群棺材上麵。棺材似乎真的在動,“咯吱咯吱”的聲音響起,有蛀蟲在鑿食棺木嗎?我慢步往棺材群走過去,一隻手舉著手電筒,一隻手伸到背包裏麵掏出一包“僵屍粉”以備不測。
胡工跟在我身後,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我回身叫了一句:“有鬼啊。”他立馬嚇得往後躲,知道我故意在嚇他,小臉憋得通紅,兩隻憋屈的眼睛瞪著我,說:“這一次我們死定了。”我把手電筒的光照射到他的臉上,說:“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這是僰人的祖棺墓葬群,我們要觸犯神靈了。”胡工盯著眼前那些棺材看,嘴裏說著的時候,他掠過我的身子走到那些棺材跟前並且伸手拍了拍棺木,接著說,“這些可是上好的櫻桃樹,百年老櫻桃呢!配得上這櫻桃棺木的可不是什麽一般的家夥。”
“喂!我說你小子是怎麽了?你好像很懂似的。”胡工這麽一說,我感覺他說的也不假,本來我還以為他隻是一心想救活自己女朋友,想不到他還懂點東西。
“這一次我們真的慘了,遇到祖棺,必死無疑,這可是僰人禁地。”
“少廢話,我們又不是故意進來的,你以為我很喜歡這裏嗎?”胡工雖然有些危言聳聽,但是看他的表情,又覺得這家夥可信。可是現在沒有辦法,我們已經進來了,想出去還得看白藥師能不能找到我們,不然我們就要餓死在此了。最可恨的是在這裏完全沒有手機信號。
胡工蹲在一口棺材麵前,笑了一聲說:“僰人這個古老的民族裏麵有一個規矩,他們每一家每一戶都有一具‘祖棺’。所謂的‘祖棺’乃是用櫻桃樹或樺桃樹鑿製而成的,別小看它們,它們曆來被僰人視為‘聖物’。‘祖棺’一般由家族中最有威望的族長負責管理,誰也不得冒犯。按照僰人的習慣,‘祖棺’一般存放在大山上的天然洞穴裏麵。存放祖棺之前,崖穴內的土壤要全部掏幹淨,安放好祖棺後,洞口要封好,以免被外人發現後移動或破壞。我們這一次真是走狗屎運,掉進了僰人的‘祖棺’藏穴。僰人認為祖先的靈魂隻有不被外人看到,不遭日曬雨淋,才能安寧,祖棺隻有脫離土壤和大地,靈魂才能順利進入天堂。現在想想,要是我們不快點想辦法離開,靈魂進天堂的就是我們倆了。”
聽了胡工這話,我心急如焚,這裏確實幹幹淨淨的連一條藤蔓都沒有,隻有從岩石上滲下來的滴水。我幹咳一聲,除了等死別無他法。無奈之際,前麵的棺材卻突然傳來“沙沙沙”的響聲,難道僰人的“祖棺”也有活屍不成?這些曆史悠久的“祖棺”,封藏在裏麵的僰人先祖待在此地那麽久,一定饑腸轆轆。
汗水不停地順著我的臉頰流下來,胡工在我耳邊說:“小巴哥,想不到我們倆一世英名竟然落了如此下場,實在是太不甘心了,誰來救救我們。”
“哼,我們還不至於死在這裏。”我話雖這麽說,心中卻還是沒有對策。
“我給你看看僰人的先祖。”胡工突然發瘋了一般,竟然奮力推開自己前麵一具棺材的棺材蓋。我嚇呆了,叫道:“你小子鬼上身了嗎?死人的東西你也碰。”
“嘎”的一聲,棺材蓋已經完全被他推開,泥塵滾滾升起,我的心“怦怦”直跳,這是大不敬啊!僰人行洞穴葬,洞穴葬不是將死者的屍體入棺行葬,而是取死者的“靈魂”入葬。這些棺槨都是有靈魂的物體,我們這麽觸犯他們,要是死者惱怒,肯定會從棺槨裏麵爬出來,然後撲倒我們倆,活生生地把我們倆咬死。
“小巴哥,你看。”胡工突然驚叫起來,似乎看到了什麽恐怖之物。
我走到他身邊,說:“不就是死屍嗎?你自己既然害怕就別亂動人家的棺材蓋。”
我瞥了棺材裏麵一眼,是一具女屍,年紀看上去很老,屍體基本被幹化,隻剩下枯黃的骨架,在骨架裏麵有很多跑來跑去的黑色的屍蟲,似乎便是這些螞蟻大小的東西鑿空了屍體。我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屍體我見多了,活屍、行屍都遇到過不少,這一回,也沒怎麽害怕。我想胡工害怕,估計是他見識少。我側過頭去瞟了胡工一眼,卻見他呆呆地張著嘴巴,吐字不清地說:“靈……魂……片……屍體嘴巴……銜著……好恐怖……”
“靈魂片?”我一開始還不知道胡工在說什麽,他不停地指向棺材裏麵屍體的嘴巴,幹枯的嘴巴裏麵的的確確銜著一枚很薄的銅片,銅片二指那麽大,上麵隱約可以看到刻著一張臉蛋,臉型跟死者差不多。都說僰人入葬的時候會用“靈魂片”抽取死者的靈魂,難道這是真的?
在僰人民族裏麵,有人快要死掉的時候,族長便會出現。當死者行將咽氣的時候,族長取一塊薄銅片,用剪刀把銅片剪出死者的半身側像形狀,並且刻上眼、鼻、口。這一過程稱“取靈”,剪出來的死者側身模樣銅片就好比死者的“靈魂”,也就是所謂的“靈魂片”。同時為了保持死者跟後代“血肉相連”、“世代相傳”的關係,“靈魂片”要蘸染孝子的指血,由孝子妥善保管,待祭祖時交給族長入祖,實行洞穴葬。“靈魂片”一般放置屍體身邊,用以安屍。
至於死者的屍體,僰人認為,既然“靈魂”已被取走,屍體就不重要了。他們把死者屍體埋葬之後也不會立墓碑和標記,甚至也不會拜祭和掃墓。按照這種說法,死者嘴巴不應該銜著“靈魂片”,可是眼前明明是僰人的“祖棺”,死者居然銜著“靈魂片”,這就意味著死者的靈魂歸來,屍體即將活過來!我不敢想象,越想心越亂。
僰人的族長安葬這些“祖棺”的時候不該出現這種低級錯誤,難道是後麵有人讓屍體銜“靈魂片”?會是誰呢?我有些想不明白了。胡工一把拽住我,淒涼地喊道:“活了,活了,全活了。”
我被他用力一拽,整個人險些倒在地上。眼前的棺木“轟隆隆”地震動起來,好像棺材裏麵的屍體真的要鑽出來一樣。這時,一具女屍“撲”的一聲從打開棺蓋的棺材裏彈起來,屍體竟然複活了。
我眼疾手快,把手裏的“僵屍粉”全部撒過去。撒在屍體身上的“僵屍粉”好像起作用了,女屍“啪”的一聲趴倒在地,身體動彈幾下便變得僵硬起來,兩顆眼珠子骨碌骨碌地滾動。我挪了挪腳步,胡工揪著我的背脊,瑟瑟發抖,軟弱無力地說:“小巴哥,多虧你了。這是怎麽回事?我們趕快回家算了。你們到底都是些什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