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懸崖浮棺(2)

“養北極熊都沒有問題。”阿日娜一邊說著一邊拿著幾件厚衣裳給我們,然後跟我們說,在裏麵最好不要隨便亂走,還說這麽冷主要是冷氣有問題,已經找人來修理了。

隨後她帶著我們走上二樓的房間。我仔細看了一番,這山莊跟“傀屋”差不多,分兩邊,一邊住人一邊停屍,房子的門也是以黑白兩色區分。阿日娜本來想給我們每人一間房,阿真卻說,我們要三間就可以了。阿日娜想了一下,便給我們做了安排,阿真一間,胡工跟何力一間,我和白藥師一間。阿日娜離開之前也沒有忘記提醒我們不要靠近對麵的房子。我比較得意的是能和白藥師睡一間房。雖然他是個老頭子,但是比較靠譜,半夜鬧屍,賊屍這類的溜出來,白藥師肯定不會心軟。吃完晚飯後,阿真鑽進我們的房間,她跟我們說:“明天咱們去放置懸棺的懸崖上瞧瞧。”

“我們是來找白骨丁的不是嗎?去懸崖上幹嗎?”我反對道。現在白骨丁一點影子都沒有,我感覺被牛彌勒騙了一樣。可是牛彌勒都把“狼圖騰”交給我,還會騙我嗎?

“去看懸棺,這個還得通過當地的懸棺管理處!”白藥師歎著氣說。也是,現在“都掌懸棺”已經成為珙縣一大特色,這是受保護的。遊客大可在懸崖下看看,我們要是想上去,難道還得假裝電視台的嗎?以阿真的意思,那種開放了的懸棺,肯定沒興趣。這丫頭自從開口說話之後,總感覺她心裏埋藏著諸多想法,隻是她都不肯跟我這個哥哥說一說,真鬧心。

“我想拿到‘鷹圖騰’。”阿真想了想說。

談及“鷹圖騰”,我一頭霧水,白藥師卻一拍大腿,說道:“我差點把這事忘了。”

阿真故意把胡工和何力分在一個房子,然後找我們倆聊“鷹圖騰”,在我心中一直笨笨的阿真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多心眼了?我感到非常詫異,阿真看著我說:“哥,九枚‘圖騰石’,我們必須全部拿到手,‘鷹圖騰’便在都掌地區。這家馱屍客棧,你知道怎麽回事嗎?”最後一個問題好像是問白藥師。

“珙縣懸棺眾多,已經發現的,沒有被發現的,這一帶出產的屍骨藥用價值都不錯,我們‘養屍堂’也很喜歡這一類懸屍。所以在珙縣這一帶出沒的馱屍人不少,特別是巨川集團,這家馱屍客棧便是這個集團修建的,用來收藏和轉移從懸崖上馱走的屍骨。”

白藥師提到巨川集團,我怔了怔。巨川集團怎麽會跟馱屍人掛鉤呢?這個集團在成都名頭很響亮,他們的企業已滲透了成都的各行各業,這可是一個響當當的大集團。現在想想,正因為他們滲透各行各業,所以他們也在馱屍嗎?看著白藥師,我有些不肯相信。阿真卻點點頭,似乎白藥師說的不是假話,她說:“我懷疑他們也在尋找‘鷹圖騰’。”

“什麽……”我不是太理解。

“這幫人也一直在打‘饕餮殘骸’的主意,這點是瞞不住我的,隻不過,這個集團很神秘,他們的內部我很難滲透進去。以他們的實力,卻一直很低調,三張地圖,九枚‘圖騰石’,他們表麵好像完全不心動,但他們的目的卻很明顯。他們葫蘆裏麵賣什麽藥真難猜。”白藥師一副深思熟慮的表情說。

“熊霸川這個人心機重,他的棋局我們一直沒有摸透,這地方是他的地盤。阿日娜這個女人,我們也要小心提防著。我想,他們不會那麽輕易讓我們拿到‘鷹圖騰’。”

阿真的話很有道理,熊霸川便是巨川集團的大哥大,這人在巴蜀地區幾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實力雄厚,財富驚人。他如果是馱屍人的頭目,我們和他作對,豈不是蜉蝣撼大樹——自不量力嗎?想想我就有些心虛。

“這不必太擔心,對付熊霸川,我自有辦法,九枚‘圖騰石’,我是誌在必得。”白藥師說完之後,我便覺得他說大話,九枚“圖騰石”,我們手裏也就兩塊。日本人森美莎身邊有“鬼歌”一派的矮子羅葫蘆。羅矮子很難對付,可森美莎手裏的三枚“圖騰石”實在誘人。而偷走“魚圖騰”、“黃泉圖騰”的沙丙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白藥師真的這麽有把握拿到九枚“圖騰石”嗎?但看他的樣子,泰然自若,似乎胸有成竹。我可能有些多慮了。

“那行,明天一早,咱們上懸崖,希望熊霸川他們還沒有找到‘鷹圖騰’。”阿真說完之後便開始講述明天的計劃,然後起身回她自己的房子。她走出房門後,我追了出去。

“阿真,我有話問你。”在走廊那兒,我叫住阿真。

“什麽事?”阿真有些茫然地回頭看著我。

“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怎麽知道那麽多秘密?”這問題我想了很久,我不能不當麵質問阿真。阿真在家的時候一直是個啞巴,可是,現在的阿真是那麽恐怖,根本無法想象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她似乎已經變得陌生了。

“管好你自己吧!”阿真顯得很冷漠,扭過頭走進了她的房間。

看著阿真,我心灰意冷,這盆冷水潑得我直發愣,加上走廊冷風陣陣,對麵的黑門又傳來一陣陣的幽幽屍語,我嚇得趕緊跑回房間。進門之後我本來想對白藥師發發牢騷,卻被白藥師嚇住,他沒有老老實實地坐著或者躺著,而是拿著一把“僵屍粉”在不停地刷牆,一副很激動的樣子,看上去像中邪了一般。我很驚訝,想不通他到底在搞什麽,便問道:“你這是幹嗎?愛上那堵牆了?”

“你懂個屁,你過來看看,這個可是重大發現。”白藥師一邊不停地往牆上抹“僵屍粉”一邊說。我有些無語,刷牆算重大發現嗎?也不見得能刷出一百萬來。我說:“笑死我了,你到底在搞什麽?別沒事淨弄些我不明白的事情。”

當然,我這個是屁話,爺爺雖然是“地龍幫”馱屍人裏麵的三個狀元之一,可我連個屁都不是,馱屍世界裏麵的東西我不明白的太多,這個也不能去怨白藥師。可惜我被阿真無視,心情很不好,也隻能像個小女生一樣拿別人撒撒氣,算白藥師倒黴吧!

“這玩意可是你爺爺留下來的。”白藥師冷不丁地提到了我爺爺。

“什麽玩意?”我走到白藥師的身後,看著眼前被他用對付活屍的“僵屍粉”刷得粉白的牆。不仔細看還看不清楚,這牆上竟然隱藏著一幅地圖,地圖四周隱約刻著無數個字。我頓時非常激動,這的確是重大發現,真的會是我爺爺留下來的嗎?白藥師是怎麽發現的?我很好奇地等著牆上的地圖字跡變得清晰,這裏麵會是一個大秘密嗎?

白藥師還在不停地用“僵屍粉”往牆上刷,還刷還邊笑道:“關於‘饕餮殘骸’的地圖不是被撕成三份了嗎?一份在你爺爺手裏,一份在我手裏,我想牆上這份便是第三張地圖了。”他這麽說,我有些訝然,說:“地圖不是三個狀元拿著嗎?怎麽會在這牆上?”

“鬼才知道。”白藥師這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對於“地龍幫”三個狀元的事情都很少提及,似乎故意回避這些話。我也懶得理他,盡管我心裏對“地龍幫”那三個狀元甚至他們的幫主很好奇。我說:“想不到你那些‘僵屍粉’還有這些好處。”

“這牆上塗了一層‘僵屍粉’來掩飾牆上的內容,我這叫以毒攻毒,以粉刷粉。”

“三張地圖到手,再找到九枚‘圖騰石’,我們是不是就能知道‘饕餮殘骸’在哪裏了?”

“那是肯定的。好了,總算刷出來了。”白藥師一麵說著一麵停止刷粉,樂嗬嗬地坐在椅子上麵,麵朝牆,仔仔細細地端詳著牆上的地圖和字跡。地圖紋路複雜無比,年代太久,我看不懂,不過,地圖附近的文字我都看明白了。從字跡上看,的的確確是爺爺的字跡,有些字已經模糊了,想來寫字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

饕餮殘骸,巴蜀迷局;巫山雲雨,船歌哀號;鳳凰遺寶,死亡漩渦;殘屍不盡,地獄葬身。

我雖然不明白爺爺留下的這些字想表達什麽,但我感覺眼前波濤洶湧,屍骨如山,血流成河,想得到“饕餮殘骸”哪裏會是一件簡簡單單的事情?白藥師從他的包裏麵拿出他自己的地圖跟我說:“你的也拿來。”我點點頭,把我手裏巴旦留下來的地圖遞給他。他舉著地圖去跟牆上的地圖拚連起來,不一會兒,他就大發感慨,嘴巴裏麵不停地感歎:“果然是火鳳凰,果然是……”

“火鳳凰?”我不解。

“睡覺吧!明天還要幹活。”白藥師沉默了一會兒,把巴旦留給我的地圖還給我,收起他自己的那一份地圖後,走到床邊倒在**,不停地歎氣。

我成了丈二的和尚,想叫他說明白,但他好像已經睡著了。

我看著牆上的地圖,發了一陣呆,什麽也沒想明白,於是幹脆熄燈睡覺,畢竟我僅僅算一個跟班,根本不需要知道什麽。這個沒有辦法,爺爺死活不肯教我幾招,要不然我也不會那麽依賴別的馱屍人。我心裏實在有些不滿,爺爺小時候不肯教我馱屍秘術就算了,還不停地跟我講他馱屍的經曆,搞得我還以為他在給我編故事。現在想想,實在太憋屈了。

第二天一早,阿真便來敲門。我和白藥師匆匆漱洗後便開門離開房子,離開之前我看了一眼牆上的地圖,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低聲跟白藥師說,要不要毀掉牆上的地圖?白藥師笑了,他說:“那隻是一部分,毀不毀掉根本毫無關係。”我們一行五人在玫瑰山莊一樓前廳集合的時候,阿真去跟阿日娜算錢。我們晃晃悠悠地在前廳等阿真,這個時候,我突然看到兩個熟悉的背影,她們正往玫瑰山莊外麵走去。

我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人了,背影太熟悉了,她們怎麽會在這裏呢?昨晚玫瑰山莊除了我們五人之外,她們兩個也在這裏住宿嗎?我一頭霧水,胡工卻一把按住我的肩膀,笑嘻嘻地說:“小巴哥,你愣什麽呢?要走人了。聽說要去看懸棺,等一下會不會看見鬼?”

我焦慮不安起來,罵了一句:“你小子說什麽屁話?這世界上哪裏來的鬼?”

胡工鬱悶了,辯道:“沒有鬼嗎?可是有很多解釋不了的事物啊。”

“你想太多了,我覺得你應該吃藥了。”我無語了。

“吃藥?吃什麽藥?”胡工倒也會裝傻。

“沒事去醫院打幾針葡萄糖。”我說完之後,阿真已經結賬回來,阿日娜衣著不變,整個雞冠人的樣子,笑盈盈地領著我們來到玫瑰山莊的大門。我們要離開,她似乎還依依不舍。離開玫瑰山莊之後,我們一路往懸著僰人棺槨的懸崖走去。一路上我總感覺很不安,想起阿日娜那個雞冠人的樣子,笑起來甜甜的,總是不懷好意。我趕緊去包裏麵找,果然……我站住腳,他們跟著站住,阿真回頭看著我,說:“怎麽了?”

“‘狼圖騰’和‘蛇圖騰’都被盜了。”

“哈!就知道那夥人不是吃幹飯的。”白藥師叫道,這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

“怎麽辦?”我們好不容易得到的“蛇圖騰”,加上牛彌勒臨死前給我的“狼圖騰”,全部不見了。玫瑰山莊裏的人太詭秘了,他們到底怎麽做到的?我一直護著兩枚“圖騰石”,睡前還檢查了一下。我心急如焚,白藥師卻笑道:“沒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山還比一山高,我們索性就先給他們玩玩。”

“你這算什麽意思?咱們回去找阿日娜拿回來,你們怕她?”我說道。

“先不管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先去找‘鷹圖騰’。”阿真冷冷地說。

“圖騰石”是在我手裏丟失的,而且這不是第一次了,我真為自己感到悲哀。阿真既然這麽說了,我也沒辦法,大家繼續想辦法往山上走去,想盡量靠近懸棺。胡工這小子也挺仗義,一路上跟我瞎扯淡,沒事來幾個冷笑話。慢慢地,我也變得不那麽在意了,盡管失職,白藥師和阿真也沒有怪罪於我,那我何必自尋煩惱。

上山之後,天上總是盤旋著好幾隻老鷹。這些老鷹體形碩大,身體看上去足足有一米多長,展開翅膀的時候,兩三米寬。它們上體的顏色為暗褐雜棕白色,耳羽為黑褐色,下體為灰棕色帶黑褐縱紋,翼下有白斑,尾呈樹杈狀。這些猛禽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路上一直跟著我們,走到哪裏都會遇到它們。懸崖峭壁上我們還發現了不少它們的巢穴。

珙縣地區鷹類還真不少,難怪以前生活在這裏的僰人那麽崇拜它們。鷹者,鳶也。《詩經·小雅》有言:“宛彼鳴鳩,翰飛戾天”。李白詩歌《贈宣城宇文太守兼呈崔侍禦》也曾提到它們:“回旋若流光,轉背落雙鳶。”

根據我看到的僰人資料,由於僰人生活在艱苦危險的環境裏麵,懸崖峭壁,荊棘叢生,猛獸毒蛇,對僰人而言,生活裏經常麵臨非常嚴峻的挑戰。所以僰人崇拜雄鷹,同時形成了臨危不懼、頑強拚搏的老鷹精神。

我還記得僰人的一個小故事。僰人認為翱翔矯健的老鷹乃是僰人的始祖——西王母的一個侍女死後的化身,長年累月馳騁在古僰侯國的上空,俯瞰著,蔭佑著她的世代子孫。更詭異的說法是僰人的棺材便是由老鷹運上陡峭的岩崖的。

僰人對他們自己的圖騰充滿敬畏,頂禮膜拜,他們禁殺、禁捕、禁止觸摸老鷹,甚至禁止婦女靠近老鷹,更不準直呼老鷹的名字。老鷹死的時候隻會說老鷹睡著了,還要對老鷹進行安葬。其實這跟巴人崇拜蛇差不多。

僰人的族規就明確規定:“打獵不能打老鷹。”在僰人的生活裏麵,祭祀、婚喪等場合都會用稻草紮成一隻老鷹,然後給它穿上漂亮的衣服,給新人祈福或者驅鬼。僰人死後的棺材,懸棺頭上會釘上一塊象征老鷹展翅飛翔的木板做成的飾物,民間又稱之為“火焰板”,主要用來鎮壓邪魔鬼怪。

我們一行進入深山之後便往一座懸崖爬去,我有點不太理解,懸崖高得很,“鷹圖騰”就在上麵嗎?從山底往上看,懸崖的頂部有很多岩洞,岩洞總藏著無數類似箱子這類的東西。我想那便是僰人留下來的懸棺吧!按照阿真的說法,“鷹圖騰”便是藏在某個懸棺裏麵。

關於“鷹圖騰”,我自然不會知道它的來曆,馱屍人裏麵似乎一直保密,我也懶得去問。往山上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一路上為給我們解悶,胡工不停地說冷笑話,何力則說一些僰人的秘史,什麽“雞冠人”、“都掌蠻”、“山精鬼”、“雄鷹再生”等等。

在群山之中行走,我們摸索了不少的懸棺,其中也見到不少的屍骨,胡工嚇得哇哇大叫。但我總覺得這樣子下去,如何能找到“鷹圖騰”呢?太盲目了,山區那麽多懸棺,總不能一座一座地去尋找。不過,我對白藥師和阿真實在心服口服,他們也不嫌累,披荊斬棘,一點也不氣餒。折騰了大半天,眼看夜幕降臨,阿真才說“鷹圖騰”最有可能在這座懸崖上。本以為這一次不再徒勞無獲,然而,等我們爬到懸崖上麵,正打算進入僰人穴藏棺槨的岩洞時,聽到岩洞裏麵竟然有人在哭。

哭聲幽怨,如同怨婦。最詭異的是這聲音,時男時女,變化莫測。

我們都很詫異,胡工揪著我的衣服低聲說:“這一次真的見鬼了。”他剛剛說完,岩洞裏麵便傳來一聲叱喝:“妖孽縱橫,行屍走肉,皆歸我所有,歸我所有。起屍吧!幹完這一票,咱們就休息一個月。”這聲音很熟悉,我腦子裏麵回憶著,岩洞裏麵卻突然出現了幾個身影。白藥師拍了拍我們,叫我們藏起來,我們遇到同道中人了嗎?

我們紛紛躲到岩洞前麵的草莽之中。不一會兒,幾個人影從岩洞裏麵走出來,帶頭的那個人,手裏攥著一把香火,進入我的眼簾後,我愣住了,這家夥正是我和李古教授、丁琳在格薩拉大森林裏麵遇到的那夥馱屍人。我想我們緣分不淺,怎麽又跑這裏遇上了呢?第一次被馱屍人嚇到的時候,便是遇到他們。這一次,我數了數,他們一共十二個人,魚貫而出,每一個人身後都背著一具屍體,屍體用血紅色的“捆屍繩”綁著拴在馱屍人的背上。

那些屍體,有些顯然還活著,手腳晃動,腐爛的頭顱在抖動,隻可惜被“捆屍繩”牢牢拴住。看著他們緩緩下山,我們一個接著一個從草叢裏麵出來。

胡工大口吸氣,剛剛他捂著自己的嘴巴生怕大聲喘氣被發現,現在跟我說:“你有沒有發現那些屍體在動?”